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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潮回到自己的住處時已經是深夜了。

不過他並不想休息,從湯萍那裡他得知,這個鏡子早晚都要拱手送出去,而且湯萍還一直在拖著時間,算一算日子,估計用不了兩天就會有人登門來討要這面鏡子了。

所以他要抓緊時間。

對於這面鏡子,錢潮已經用他的青眼術反反覆覆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被印刻在裡面繁雜無比的符文錢潮也都一一的謄抄了出來,依著他現在對符文之術的掌握,鏡子中的符文他能認得四成多,還有不到三成是模模糊糊,似乎是認識又似乎陌生無比,其餘的則完全是他不認識的。

但是最奇怪的就在這裡,最後那三成似乎他完全不認識的符文,又好像在哪裡曾經見過一般。

這就是為什麼這面鏡子如此吸引他的原因。

現在如果再不能有什麼突破的話,那麼他對這面鏡子的研究恐怕就要止步於此了,畢竟這面鏡子裡所有的符文都被他照著原樣寫在了紙上,但不明白之處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這鏡子若是被人拿走了,可就再沒有機會了。

錢潮心裡默默的想著,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那面不大的鏡子。

要不要試一試呢?

錢潮所謂的“試一試”,指的可是自己親身體驗一下這鏡子發動,然後將自己帶入那幻境之中的情形。

其實幾天前錢潮對這鏡子的研究就已經到了瓶頸的地步,和現在一樣,再也無法有什麼新的發現,那個時候他就有了這個念頭。

一般說來,這“水霧鏡”使用後能放出厲害的幻術,因此使用這鏡子的手法必然也是十分獨特的,不過這個倒難不住錢潮,毫不客氣的說,鏡子是湯萍從年家之子的手中奪來的,但此時論起使用這鏡子、發揮出這鏡子的威能,別說湯萍對這鏡子還很是生疏,就連那年家之子在對這鏡子的操縱掌握之上也要輸給錢潮一大截,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鏡子再是厲害,終究也是見煉製之物,這些日子錢潮的功夫可不是白下的。

年家之子曾在被言霜、駱纓等五個人偷襲之後用這面鏡子將五個人都困在了幻境之中,就連精通幻術的陸雙也未能倖免,最後逼得陸雙用了個自傷的法子才從那幻境中逃脫了出來。

但假若是換作錢潮用這面鏡子來對付言霜、駱纓、陸雙等五個人的話,陸雙那個自傷的法子便再也起不到分毫的作用,甚至就算陸雙把身上的血流乾了,她也無法從幻境中逃脫出來,只能落個五人同時被困死的局面!

而這,與那年家之子和錢潮的修為手段沒有任何的關係,只與這面鏡子有關,只看使用這鏡子的人能將這鏡子的威能發揮出多少來而已。

在這個方面上,錢潮還是有幾分自信的,也因此他才產生了要“試一試”的想法,而且想到這鏡子可能很快就不在自己手中了,這個想法就越來越強烈!

只有試一試,才能在幻境中找到那些他根本就不認識的符文究竟有什麼用,還有那些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符文又是什麼。

就這樣,錢潮再三猶豫之後終於開始了一次遠超他想象的冒險舉動!

……

這一次的冒險,對錢潮,對他們五個人來說都有著深遠的意義,因此有必要再說一下其餘四人目前的情形。

先說陸平川,此時他正在自己的小屋中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打著呼嚕,睡得正香甜,還不時用手在肚皮上抓撓一下。

李簡此時已經送走了冷月仙子,今夜冷月仙子給他的教誨讓他又大有收穫,正在竹寮中回味揣摩。

而湯萍與彥煊此時也已經睡熟了,湯萍的一隻手臂還攬在彥煊的腰身上,兩個少女都在黑甜夢鄉之中。

而錢潮則坐在他那不大的小屋的書案前,手裡拿著一面不大的鏡子。

開始吧!

錢潮心中說道。

一絲靈氣自他的手進入到鏡子之中,而鏡子中層層疊疊的符文中有一連串就此被啟用了,在靈氣的作用之下發生了變化,那點靈氣如同落入平靜水面中的石子,蕩起了一連串不停的漣漪來盪漾開去,隨之則是越來越多的符文受到了影響,被點亮了。如同身在花港,朝水中灑下了一把魚食,層層疊疊的錦鯉便爭著過來搶食,弄得水花四濺一般;又如同深夜之中山魈的一聲吼叫驚得林中無數棲鳥齊齊振翅而飛,那面不大的鏡子就在這一絲靈氣的作用之下起了變化。

而之所以只一絲的靈氣,也正是錢潮擔心自己被困在那幻境之中掙脫不出才刻意如此。

錢潮是握著鏡子看過去的姿勢,很快他的臉便被鏡子中發出的光亮映的亮白起來……

眼前似乎一陣模糊,身子彷彿也在瞬間就經歷了一次急墜,但很快這種感覺便消失了。

似乎沒什麼事情發生。

但是當錢潮的目光慢慢的從手中的鏡子上移開的時候他就發現了身周圍的變化。

依舊還是在自己的小屋之中,不過卻又不像,自己的房間有多小,錢潮自然是知道的,但是眼前……原本他的對面就該是房間的門口,走出去就是那不大的小院子,但此時,那個門已經不見了,反而是如同在那邊本來是牆的位置上立了一面整面牆大小的鏡子,將自己這邊的情形完全的都倒映在那裡!

自己的書案,書案後面牆上的字畫,書案旁邊小小的烹茶泥爐,書案上的籠紗燈,還有就是……坐在書案後面的自己!

不知不覺中,這裡成了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所有的東西都以中間為界變成了一模一樣而又互相對稱的兩份,包括他自己!

尤其是……對面的那個錢潮正一臉譏誚的笑意、眉眼略顯猙獰、目光不善的看著自己!

錢潮只覺得胸口怦怦跳的急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幻境!

……

對面的錢潮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沒有說話,只在那裡無聲而又戲謔的看著錢潮。

看得錢潮頭皮有些發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著心中的不安,暗自告誡自己,這裡只是幻境而已。

然後他便發現了不同之處,對面的那個錢潮,手裡可不像他一樣……握著一面小鏡子。

似乎是察覺到了錢潮的目光,對面的那個錢潮眼光一冷,然後就坐在那裡向著錢潮一甩衣袖,一點寒芒照定了錢潮的面門就射了過來!

就連手段也是一樣的,那射過來的寒芒錢潮看得真切,至少在外形與尺寸上與自己慣用的那把名為“啄手”的小刀一般無二!

錢潮強壓著心中的恐慌,硬是身形微顫的沒有任何動作,既沒有躲閃也沒有抵擋,讓那道寒芒從自己的面門上穿了過去!

這下對面的錢潮倒是沒有料到,再看過來的目光中已經有了幾分的不解和慌亂。

透過刻印在鏡子中的符文,錢潮已經看得明白,這個鏡子所引發的幻境之中,任何能傷害到自己的,都是自己!

對面的那個錢潮雖然出手,終究還是幻象而已,但是自己若是抵擋或是躲閃,甚至是反擊,都會被這幻境所吸納,然後就返回來用在自己的身上,正如同拿一根手指去戳一面鏡子一般,無論你出手多塊,你的那根手指的指尖總是與鏡子中的指尖點在一起一樣,這幻境本身沒什麼傷害人的能力,唯獨困在幻境中的人任何的掙扎都會被返還回去。

也就是說當初言霜與駱纓等五個人在這幻境之中各自與幻化而來的自己相鬥,那真的是與自己相鬥,就算陸雙破解這幻境的辦法……自傷,也是真正意義上的自傷!

呼嘯聲又起!

對面的錢潮似乎完全掌握了錢潮所有的手段一般,密集無數的靈劍,紛飛而至的符籙,從上方轟然砸下的印章,冷不丁從旁邊抽過來的戒尺,但所有的這些似乎都是有形而無質,氣勢洶洶而來又氣勢洶洶而過,對錢潮卻沒有半點的傷害。對面的錢潮見他不為所動,最後還取出了一把摺扇來,“唰”得一聲就全部展了開來,扇面乃是三片栗色的大鳥羽,然後對面的錢潮揮臂就向錢潮扇了過來!

但是狂風過後,就連錢潮面前的燈火都沒有晃動半分,書案上的紙片連個邊角都沒有翹起!

幻象終究是幻象,只要錢潮不為所動,那就威脅不到他!

錢潮甚至都覺得有些無趣了。

對面的錢潮已經發現了錢潮目光中的不屑,他冷著眼看了錢潮片刻,似乎是知道自己奈何不得錢潮,冷哼了一聲然後一揮衣袖便不見了!

四周的景緻重新模糊了一下,讓錢潮的頭腦經歷了一次極為短暫的空白,然後身周圍便又有了變化!

這一次錢潮已經不在自己的房中了,身周圍是寂寥的深夜,而他則是處在空曠無比之處,四下裡涼風蕭瑟,夾雜著無數沙沙作響的細碎聲音,涼風之中還有一股腥羶的氣息越來越濃,接著那沙沙之聲也逐漸的近了。

然後錢潮就發現自己陷身在無窮無盡的蛇海之中了!

無數大大小小的、花色各異、粗細不同、長短不一的蛇將他包圍住了,開始時是一個個蛇頭慢慢的從他身周圍密佈的雜草中探出頭來,一對對的蛇眼在夜色中閃著幽光,還有不知道多少的蛇在雜草之中游走,窸窸窣窣的聲音幾乎將風聲遮掩,最後濃重的腥羶之中,不知道他的身邊究竟圍了多少蛇,只見點點幽光如海一般密佈左右,身邊可見的所有的蛇都在警惕得向他吐著信子,謹慎的圍在他身邊或是逡巡遊走或是盤曲盯視,甚至從他的身上游動而過。

錢潮依舊不為所動。

接著四周的夜色之中便有一對對的燈籠出現向著他這裡而來,等離得近了才能看清,那哪裡是什麼燈籠,而是水缸般粗細,如同蛟龍一般的大蛇正向他聚攏,所謂的燈籠不過是這大蛇的雙目而已。

這大蛇臨近之後,周圍便冷了許多,呼吸之間都有白霧,錢潮不動神色的看著一條大蛇將那龐大的蛇頭湊近了自己,口中墨色漆黑的蛇信吞吐之時如同皮鞭呼嘯的抽響,隨著那大舌頭的靠近,一股令人窒息的腥氣也隨之而來,錢潮平靜得看著這碩大的蛇頭,盯緊了蛇頭上的嶙峋起伏,還與那兩隻蛇眼對視了好一陣。

但也僅此而已,大蛇並沒有像錢潮發動攻擊,只是看得久了那些大蛇都有些疑惑起來。

錢潮知道,這仍然是那面鏡子的幻境,只不過第一次那個假冒幻化的自己失敗後,這一次的幻境倒是真切了許多,不為別的,正因為有幾條細細的小蛇從錢潮的衣袍外鑽了進去,正貼著他的身子不停的遊走,那溼冷的感覺異常的令人難受!

直到最後,不知道是哪一條小蛇在錢潮的衣袍之內長大了嘴巴一口就咬在了錢潮的身上。

就算錢潮知道這些都是幻象,但是被那小蛇叮咬的刺痛還是令他周身上下一顫,也就在這時,他面前那碩大的蛇頭馬上就察覺到了錢潮的異樣,蛇口大張之下,那上顎處兩根利矛般鋒銳的大蛇牙照定了錢潮就撲咬過來!

但依舊僅此而已,整個過程中,錢潮一直端坐不動,那巨大的蛇口撲咬下來天地間頓時就一片漆黑,然後一切就又發生了改變!

這一次錢潮是從萬里雲端直直的墜下,不但如此,他此時的感覺便是體內靈氣空空,再也無法穩住身形,只能是由著自己落下去!

耳邊的呼嘯聲不斷,眼睛根本就無法睜開,勉強眯著眼向下看時,這才發現自己要墜落之處正是一片嶙峋密佈的怪石,若是落入其中,恐怕會摔得粉身碎骨!

幻象而已!

錢潮一直眯著眼,看著那片嶙峋的怪石越來越近,但是落下之時卻是“咚”得一聲,水花四濺!

等錢潮的身形浮起之時才發現此時自己正漂浮在一片茫茫無邊的大海之中,空中沒有半片雲,遠方沒有半片帆,極目遠望也是無涯無岸,只有身下這片鹹腥無比又無邊際的海水而已!

最要命的是此時錢潮還察覺不到體內有絲毫的靈氣存在。

就這樣在這海水中漂浮了好一陣子,錢潮才覺得有些不對,沒有任何的異象發生,難不成就要一直這樣漂下去嗎?

他想起自己研究那鏡中的符文之時,有些符文所組成的法陣是迷惑人的五感的,陣中千年,身外須臾,看似無害,但對人心的摧殘卻是實實在在的,枯守千年,雖然有些誇張,但是長時間的寂寞無聊也是能讓人發狂的,然後就會做出種種瘋狂之舉!

看來現在的幻境就是了。

錢潮想道。

不過到了這裡錢潮忽然又想到一點,不由得在心中暗罵自己:

自己冒險進入這幻境中究竟是為的是什麼!

總不能只是來領略這裡的風景吧!

想到這裡,錢潮浮在水面之上閉目片刻,再睜開時,雙目之中藍光爆閃。

雖然此時他在幻境中察覺不到自身的任何靈氣,但畢竟實際上他的靈氣是沒有任何損耗的,只要按著自己獨創的法門執行,就算感覺不到靈氣,但睜眼之時依舊能將這青眼術使出來,只不過還是由於感覺不到靈氣的存在,因此執行那法門時靈氣耗用無法控制,如同用力過巨一般,錢潮睜開雙目之時只覺得雙目脹痛,但就在那個瞬間,藉著眼中爆閃的藍光,他恍惚間看到的依然是自己的房間內的情形,然後才又換成這無邊無際的寂寥海天。

然後他就向四周看了過去。

海水依然是海水,頭上的天空也依然是天空,但是在青眼術之中,海水的背後、天空的盡頭,錢潮卻看出了幾分符文陣法的端倪來,馬上,他謄抄在厚厚的紙張上的眾多紛繁複雜的符文陣法中與眼前幻境能對應上的那些便進入了他的腦海中,甚至那幾個陣法中原本他還有些陌生的符文藉著眼前的幻境,他頓時就明白了其中的的奧妙!

妙哉!

看明白了身邊的幻境是那些陣法在作怪之後,此時的錢潮算是已經將這幻境破掉了,他自然不願在這裡長久的待著,便開始用一隻手有韻律的拍打著海面,水花四濺中在那古怪的節奏之下,這片海天開始翻騰起來,狂風怒號,陰雲密佈,電閃雷鳴,海水也起伏不定波浪翻滾起來,很快滔天的巨浪便砸了下來,恍惚中錢潮便又重新坐回了自己房間的書案之前。

不過與當初陸雙等人從幻境中逃離出來不同,當時他們脫身之時那個將他們困入幻境中的年家之子早已帶著鏡子跑了,而現在鏡子依舊在錢潮的面前,映著錢潮的面孔,就如同錢潮的姿勢從來沒有動過分毫一般,一個幻境破解,後續的幻境便層層不窮的接踵而至。

錢潮感覺自己還沒有坐穩當,便在一陣恍惚之中又被拖入了幻境之中去了。

……

接下來的時間裡,錢潮的經歷可謂是精彩紛呈,有時他在荒山野嶺獨自面對不知名的洪荒猛獸,與那龐大無比的兇獸的爪牙擦肩而過;有時又在地底的溶洞中吹著滿是硫磺氣息的灼風,看著那翻滾的岩漿中探出頭來的不知名惡獸向著自己嘶聲咆哮;有時又在旱風滾滾的荒漠之中,看著遠方荒漠的盡頭處沙浪滾滾,不知道什麼妖獸正在黃沙之中迅疾無比的向自己衝過來;最讓他難受的則是身處一片泥沼密林中,他被連天烏雲般的各種妖蟲所圍,各種各樣,體型不大但是長相兇惡奇異的妖蟲從各處鑽爬出來幾乎爬滿了他全身,怕倒是不怕,不過錢潮本能對各種妖蟲有著一眾嫌惡的心理,大概也正因此,那一次的幻境倒是持續時間最久的。

種種的幻境紛至沓來,每經歷一種,錢潮便以青眼術辨認一番,一來是要看看這種幻境究竟是哪一種或哪幾種陣法作用產生的;二來則是那些陣法中是否有自己不懂、未識的符文在內,若是有自然要結合眼前的幻境好好的琢磨一下那符文究竟有何作用;第三嘛則是藉機尋找破境之法。

這一連串的幻境體驗下來,錢潮自覺收穫頗豐。

唯一可惜的就是此時不能用紙筆,他只能將那些都一一的記在心裡。

那面鏡子如同有想法的活物一般,似乎開始對錢潮的做法有些不耐起來,於是錢潮在經歷了一次感應強烈的恍惚之後,便發現再次經歷的幻境便開始截然不同起來。

他一下子便同彥煊那個恐怖的夢境一般回到了那天夜裡,不過此時這裡已經沒有人了,或者說沒有活人,只有滿地的殘火和縱橫倒臥的屍體。就在錢潮好奇接下來會遇到什麼的時候,那些倒臥的屍體中卻發出了陣陣令人心悸的吼聲,然後錢潮就看見不少的屍身蹣跚的從地上費力的撐起身子,然後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這些人身上都有殘破的傷口,看情形當是那天夜裡死在錢潮手中的散修,當時的情形混亂無比,搏命廝殺之時錢潮自然不會記住每一個死在他手中的傢伙是什麼長相,不過也不全是那些散修,他還在那些不斷靠近的活死人中辨認出了幾張認識的面孔來。

最先認出的就是安室杞,他的身上還有被自己的“驚雷符”燒灼出的電痕,在安室杞旁邊的那個則正是黎厲化,他並非錢潮所殺,不過卻也與錢潮有些關係,喉頭之處還有左奉源那條小風蛇咬過之後留下的兩個齒痕。除了這二人之外,錢潮還認出了安臛那張猙獰的臉,他的手臂依舊缺失了一條,那正是當時被彥姐一刀斬斷的。最後便是身形極度扭曲的於胗,整個人蹣跚而來時幾乎不呈人形,腰身被拉扯成恐怖的細長,連直起身子都做不到。

看到這些錢潮明白,這面鏡子的幻境對自己久攻不下,已經開始改了套路,不再由外而內的製造恐怖的幻境,而是開始從被困住的人的內心入手了,尋找到人心深處的弱點,然後再下手。

不過,面對這幾人,錢潮自問還是心中坦蕩蕩,眼前所見根本無法將他擊垮,因此面對所見他只是面帶嘲諷的一笑,這一次這鏡子是又失敗了的。

接著錢潮在一陣恍惚之後便覺得周身上下頓時一緊,然後就發現自己居然被幾道黑色的皮索綁縛的緊緊的,一動也不能動,然後他就看見了旁邊附近重傷的李簡,不省人事的陸平川和彥煊!

這是!

再看之後,就發現自己對面還有兩個人站著,一個是同樣被縛的湯萍,此時她那張俏臉上正哭得梨花帶雨,哀怨無助的看著自己,她的身邊則有一個年輕的男子正負手而立,一邊抓著湯萍一邊得意的盯著自己,居然是秦隨詁!

哈!

錢潮心中暗自為這面鏡子喝彩,居然連這點事情都被它從自己心中挖掘了出來,這鏡子當真厲害!

這一幕消失之後錢潮又身處雲端之巔,遠處祥雲堆積之處一片輝煌雄壯的樓閣就在那裡,霞光萬道出自其中,瑞彩紛紛出自其裡,奇花綻放,異鳥群翔,天河環繞,星漢相襯,端的是一派瑰麗的仙宮奇景。

這是……仙境嗎?

錢潮正納悶間,一個身披錦袍、廣袖飄飄、峨冠博帶的長者當先從那裡飄然而來,跟在他後面還有一隊隊衣飾華美的隨從,人還未到悅耳的絲竹聲便先傳到了錢潮的耳中。

這是……自己大道有成了嗎?

錢潮暗想。

那長者鬚髮皆白、莊嚴肅穆之中還有一絲慈祥的笑意,倒也是一副仙風道骨的好長相。

只不過在他到了近前還未開口之時,錢潮倒是先笑了起來。

原來面前來的這位仙氣飄飄的老者不知怎的,面目上酷似湯萍的六爺爺湯伯年,就連氣質也與錢潮初見湯伯年時一般無二!

說起來也該是有道理的,錢潮接觸過的第一個仙風道骨模樣的人正是湯伯年,畢竟是這位老人家將錢潮從望京接到幼鳴谷,從而開始了錢潮的修仙之旅,當時錢潮一度以為這位老人家必然是個古板而又嚴肅的人物,不過與湯萍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從她那裡聽到的關於湯前輩的糗事、好笑事和不講理的事可就太多了,不知不覺間,湯伯年雖然在錢潮的心中依然是位值得尊敬的前輩,但是同時更是一個放蕩不羈,喜歡詼諧耍鬧的老頑童。

如今在幻境中見到了如此打扮的湯前輩,怎麼能令錢潮不發笑呢!

如此幻境就在錢潮的一陣笑聲中分崩離析了。

眼前又一陣恍惚之後,錢潮發現自己坐在了一片如茵的草地之上。

眼前所見倒是一片薰風撲面的旖旎之景!

頭頂上是華麗的幔帳,地上鋪著精美的毯子,錢潮就坐在上面,面前擺著案子,各種珍奇瓜果、珍饈美饌擺滿,杯中酒香四溢,面前卻是活色生香!

就在他面前的草地上,不知道多少位身姿婀娜的美人正隨著優美的樂聲翩翩而舞。

這些女子正是如花的年紀,一個個穿著石榴紅的齊胸半臂襦裙,外面罩著薄薄的清白紗衣,既不俗豔又引人遐思,偏偏舞動之時玉臂輕搖,雲鬢微顫,星眸流轉,粉黛含情,而裙裾貼合,更顯身姿曼妙。

尤其是當中的那名女子,只穿了一件湖藍色的抹胸配一條湖藍色窄腰長裙,露出嬌嫩香肩和一截粉白纖細的腰身來,烏雲般的長髮就垂在腦後,既無簪環也無花飾,更襯得俏臉上美目傳情,兩隻玉白纖巧的手臂如兩根溫潤的玉藕,旋身而舞之時,披肩彩紗隨風而動,舞到極處,裙裾飛揚間一雙雪白的小腳丫在草地上跳動不已,正如兩個鼓槌不停的擂擊在錢潮的心房上,讓錢潮一時間看得如同被勾去魂魄一般發呆不已!

至於原因嘛,倒也簡單,正是因為中間那個舞動的湖藍色衣裙的女子正是湯萍!

也不完全對,應該說那是以後的湯萍,又或者說是身材完全長成的湯萍,總之那女子的臉面與湯萍一般無二的嬌俏秀麗,但是身材嘛,卻是凹凸有致自然不是現在的湯萍能比的!若說還有什麼不同,自然是那女子臉上那股楚楚生憐、顧盼含情的韻致在真正的湯萍身上是絕看不到的,嗯……至少現在是看不到……以後也難說,平日裡湯萍的臉上可都是一副潑辣無比的神情。

說起來其他的女子也個個都是國色天香,若是錢潮細看的話說不定還會發現這些女子自己個個面熟,比如酷似駱纓師姐的,酷似文苑師姐的,還有陸雙,言霜,陶妙等等他曾在宗內見過的一眾美女,總之這些都是水霧鏡窺伺錢潮內心而生成的幻境,自然這些女子也都是錢潮日常曾經接觸過的,當然,像方央方寒兩姐妹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而錢潮之所以只盯著那酷似湯萍的女子看……總歸是廝守的久了暗生情愫罷了,他還清晰的記得自己在鬥那歸肅的時候,性命危急的關頭湯萍搶過來救自己,衝過來後撲入自己懷中一把就將自己抱住時那令人心動的感覺,所以他見了這女子雖然知道是幻化而來,但是動心動情也就不在話下了。

這幻境唯一的敗筆大概就在那幻化來的湯萍臉上的那股韻致,這讓對湯萍無比熟悉的錢潮一下子就看出假來,不過內心之中,錢潮反而是希望有一天能從湯萍的臉上真的看到這令人動心的神態來。

嗯,至於那女子的身材嘛……自然也是極好的,若湯萍將來也如此,那自然是妙不可言!

忽然錢潮想到,這個幻境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講給湯萍聽的,不然還不知道那個小夜叉一般的丫頭該如何發作自己,想到這裡他就偷偷的發笑,彷彿是悄悄的佔了湯萍的什麼便宜一般,令他竊喜不已!

也就是隨著錢潮的偷笑,眼前所見在一陣恍惚之中消失不見,倒是令錢潮大為遺憾。

不過接下來錢潮經歷的幻境,終於讓他堅如壁壘的心防上出現了破綻!

眼前又是一陣令人頭暈目眩的恍惚之後,錢潮發現自己處身在一個房間之內。

房間裡的一應陳設似乎有些眼熟,不但如此,就連房間裡的氣息也令錢潮感覺到了莫大的親切!

房間之內有一張書案,案頭上文房四寶齊備,還有一杯正冒著嫋嫋香氣的熱茶,一個年歲未及中年的男子正手捧著一本書坐在書案之後,不過此人的心神並沒有在書頁之上,而是側頭用柔和的目光追隨著房間內一個年輕婦人的腳步。

那是一個秀麗端莊的婦人,此時正捏著一塊糕餅彎著腰一邊哄勸著一邊追在一個正蹣跚著滿屋亂跑的小孩子後面,那個小孩子看起來不會超過三歲的樣子,正邁動著兩條肉乎乎的小短腿一邊咯咯笑著向前跑一邊回頭張望,然後那小傢伙一下子就撲倒在地上,倒也不哭鬧,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正努力著自己向爬起來時就被後面的婦人一把抱在了懷裡!

錢潮一下子就覺得喉頭髮緊,眼內發熱,瞬間就忘記了此時是身處幻境之中。

因為不用看那對男女的面容,只看身形甚至只嗅到那股氣息,錢潮就立時就認了出來,那正是他的父親和母親!

此時的錢潮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險境之中,真的是當自己已經回到了在越城的家中,沒錯呀,自己離開爹孃的時候,母親正身懷有孕,算算時間,不管自己是多了個弟弟還是妹妹,也該是這麼大了,能滿屋子亂跑了。看母親滿臉的嗔愛憐惜,看父親目光中的關切,更是熟悉,自己幼年之時也是這樣被他們時時呵護,直到後來的甲選,才從此遠行離了父母的身邊。

離家多久了?

三年總有了吧!

三年吶!

好想家呀……

錢潮的眼前又模糊了起來,倒不是這幻境要繼續發生什麼變化,而是他的雙目之中淚花湧動,只覺得一股酸澀就哽咽在喉頭之處,兩點溫熱自眼中垂落,流淌在臉頰上!

這便是錢潮現在最大的破綻!

終於被這“水霧鏡”窺伺到了!

突然間“噹啷”一聲茶杯碎裂的聲音驚動了錢潮,他扭頭看時一下子就滿臉駭絕、眼角幾乎瞪裂開來,就見自己的父親錢千里的身子已經撲倒在書案之上,一動不動,後背上還插著一把明晃晃的利劍!

然後錢潮便看見一個人正手持利劍獰笑著走向了自己的母親!

突然而來的變故讓錢潮的母親驚得呆若木雞,只能緊緊的摟住懷中的小孩子,木雕泥塑的一般盯視著走向自己的那人!

錢潮暴然狂怒!

右手一甩便是一把靈劍閃電般的射向那行兇之人!

行兇之人此時卻扭頭向錢潮看了過來,一臉戲謔殘忍的笑意,這一眼讓錢潮認清了那人的面目!

正是自己經歷的這“水霧鏡”的第一個幻境之中坐在自己對面的那個“錢潮”!

對於這“水霧鏡”來說,那個假錢潮此時對真錢潮最後的挑釁卻是不應該,正是這個舉動讓暴怒中的錢潮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身處幻境之中,眼前所見必然都是假的,不過即便是他明白過來,也已經是晚了一步,靈劍射出便再難收回,不得以之下,錢潮心念電轉只能操縱那靈劍拼命的向旁邊側了過去。

錢潮的靈劍所指乃是那假錢潮的心口,後來又被他拼命操縱著側向一邊,最終那靈劍刺在了假錢潮的肩窩之處!

錢潮卻疼的一聲悶哼,射出去的那把劍卻已經刺穿了他的肩頭!

這便是這幻境的厲害之處:

只要動心,便有破綻!

只要動手,便會自傷!

隨著錢潮受傷劇痛,眼前所有都在模糊中消失不見,似乎整個世界都在黑暗中崩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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