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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潮與幾個同伴分別後,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今日與幾個的談話,幾個人在旁邊聽著,倒是讓知道的事情更多更明朗了一些,但是不知道的依舊是一團迷霧。

也罷,還是等等,看晚上沈未了來找自己要說什麼事,他這樣古怪的通知自己,定然要說的不會簡單。

或許……與秦隨詁有關係?

錢潮想著,沈未了唯一的大仇就是秦家,難不成是他發現了秦隨詁亦或是秦家最近在做了什麼嗎?

回到住處,錢潮也無心再去成器堂,便一直呆在了房中。

無心啟戶牖,靜待故人來……夜幕便降臨了。

隨著夜色迷漫,燈光亮起,錢潮把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書卷上。

大約是戌時將盡,亥時又未至的時候,在錢潮的小院中悄悄的落下了一個人,那人落下之後便看見正對小院的正堂中,錢潮坐在書案之後,正笑吟吟的看著他。

擺手阻止錢潮的起身相迎,那人便走了進來,然後還反身將門閉合,這才轉身一笑,說道:“錢兄弟,別來無恙啊!”

來得人正是沈未了(關於此人可見第二卷:鹿谷幼鳴,第三十:秉燭夜談)。

與當初在青銅馬車上剛遇到他時相比,與在幼鳴谷時相比,這沈未了已經有了些改變,至少個頭比先前已經長高了幾分,腰身變得粗了幾分,肩膀也變得寬了,胸膛也變得挺闊了些,就連他在幼鳴谷時一直蒼白的臉色現在也紅潤了些,唯一沒有變的還是那對眸子,那眼神依然與當初在幼鳴谷他與自己夜談之時一樣,明亮、警惕又隱著幾分的狐疑。

到底是有深仇大恨的人,只有寧晗的遭遇才能與之相比,而沈未了長輩遭遇的屈辱比之寧晗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兄,請坐。”錢潮招呼道,他對沈未了進房間後就關門並不在意,看來他要說的事情真的可能比較隱秘吧。

提前就烹好了茶,錢潮為沈未了上茶後,便等著這位沈公子開口說話。

“進入宗門之後斷斷續續的就聽了一些錢兄弟的事情,還真讓我佩服,錢兄弟以煉氣二層的修為就能入你們九玄成器堂的內堂,讓人羨慕啊。”

喝了一口茶,沈未了說道。

“今日一見又是讓我意外,我自問修行不輟,可沒想到錢兄弟竟然已經煉氣四層了,而我才剛剛煉氣三層而已,錢兄弟,你果然是個人才。”

這一點錢潮也看出來了,這沈未了的修為現在為煉氣三層,嗯,還聽說他當初在擇徒時被水雲谷的長老相中,現在就在碧波潭修行,倒是與那個寧晗是真正的同門。

“沈兄今日這樣約我相談,不會就是來誇我的吧?”

“自然不是,我來找你當然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告訴你,唉,為了防備萬一,也只能那樣鬼鬼祟祟的。”

“那沈兄今夜來找我,要說什麼事情呢?”

沈未了放下手中的茶杯,看著錢潮,片刻後一字一句的說道:“錢兄弟,有人要殺你。”

有人要殺你!

有人要殺我!

難怪最近心緒總是不寧,看來有人要對付我是真的了,且看沈未了接著怎麼說!

而沈未了在說出這些話後就一直盯著錢潮的眼睛,畢竟從幼鳴谷一別,已經很有些時日不見了,他沈公子的心性越來越堅硬,就是不知道這位錢兄弟驟聞此事會作何反應,是慌亂失神?是強作鎮靜?是根本不信?還是是一笑置之?

都不是,這個錢兄弟眼中的神采似乎有些微微的波動,然後就靜靜的看著自己,很顯然是在等自己繼續說下去。

“錢兄弟,”沈未了一笑“你果然沒讓我失望,聽到這個訊息,你一點兒都沒有亂,嗯,倒是讓我有些欣賞。”

“沈兄,我心裡當然還是怕的,究竟是誰要殺我,沈兄請繼續說下去。”

“好,”沈未了的手又放在茶杯上,說道“有一個人,也是與我們一起在幼鳴谷過來的,你未必認識,或許對這個人也沒有什麼印象了,不過我卻與他熟識,當時在幼鳴谷中,他算是和我從頭到尾一直廝混在一起的,這個人的名字叫黎厲化,你應該是沒什麼印象的,後來你與我算計了那秦隨詁之後,我找的教訓秦隨詁的那些人當中,這個黎厲化算是出手最狠的一個,因此當時也最得我的意。”

錢潮搜撿著頭腦之中關於幼鳴谷的那些記憶,似乎真的沒有這個人的名字,而自己當時也只與這個沈未了接觸,對他身邊的人並未太過在意,因此一時也想不起這人到底是誰,又是個什麼長相來。

“這個黎厲化在幼鳴谷中與我的交情也算是不錯的,嗯,我的一些事情,在煩悶的時候也都和這個人說起過。”

沈未了所說的他的一些事情,自然是他的身世以及他的仇恨了。

“包括我後來改名字,他也知道,當時算得上是個無話不談的朋友。”

“後來進入宗門之後,便分開了,我在碧波潭修行,他則去了棲霞山,不過後來我知道他並不是去學煉丹術,而是在那裡修行火法。之後就很長的時間沒有再見過這個人,大約在半年以前吧,這個人才又找上了我。”

“說實話,當時一見到黎厲化的時候我就很是驚訝,沒想到許久不見,這個人的修為竟然遠超過了我,錢兄弟,他的修為都在你之上了,人家已經突破了小五關,成為了一名煉氣中階的修士了。”

錢潮聽了奇道:“這麼快!這個人靈根應該不錯吧?”

“哪裡!你想想,靈根資質若是好的人,在幼鳴谷豈能願意與我一起廝混?當初在幼鳴谷這個黎厲化在閒聊之時就說過,他的靈根不是很好,怕是將來修行起來也不會太順利,我記得他當時還很為能不能過那開靈儀式而發愁呢。”

錢潮問道:“那他的修行為何這麼快?難不成有師承了?也不對呀!”

“哈,以他的靈根,哪裡會有長輩能相中他呢,至於他為什麼修行的快,則正是他來找我的原因了。”

“沈兄請說下去。”

“那個小子找到我之後,先是敘了一番舊,我自然是對他的修行好奇,便等著他提起此事,不過這傢伙故意吊我的胃口,就是不說,最後還是我忍不住,先問的他,哼,他也正是故意讓我這樣的。不過那一次他倒沒有說什麼,只是說他一直以來都是苦修不止,這才有的現在的地步,可是誰能信呢!那第一次他來找我,到最後也沒說出來他是如何修行的,然後就走了。”

“後來那個黎厲化又幾次來找我說話,經歷過第一次之後我就知道他是故意吊著我,讓我好奇,所以他再來時,有什麼談論的我就應和著,不過對他修行的事情,我反而是再沒提起過,甚至到後來有幾次他故意把話題往修行之上引,還被我藉故岔開,哼哼,說到心智,他終究還是差了我一籌。我若問,他或許會說,但不見得全說不見得說的就是實話,倒不如我反過來吊著他,他若是忍不住了,自己就都會說出來的。”

錢潮聽到這裡點了點頭,暗道這個沈未了還是有心機的。

“終於到最後,他實在是忍不住了,才跟我說了出來。據黎厲化說,他的修行原本也是很困難的,開始的時候連我都不如,嗯,就跟……誒!就跟那個吞了壯令丹的秦隨詁一個德行,不過總比秦隨詁還要還要好一點。”

錢潮大概明白了那個黎厲化修行起來是個什麼樣子了。

“不過後來,這個小子遇到了一個人,那個人嘛似乎是看了他一陣子,然後與他談過幾次,就帶著他去見了一個什麼師兄,自此之後,在那個什麼師兄的幫助下,他的修為才有了突飛猛進之勢,後來居上,現在居然也有了煉氣中階的修為,錢兄弟,咱們一同經歷過幼鳴谷的這些人中,你的修為算是不慢的了,但是最快的,還是這個黎厲化。”

錢潮抓住重點問道:“那個什麼師兄,是什麼人?”

“他沒說,這個小子,狡猾的很,他找上我就是為了招攬我,說是隻要我點頭,就帶著我也去見那個什麼師兄,見了之後自然就知道,這樣我的修為嘛,肯定也就不同了,說到這裡,我要說一句,這個黎厲化知道我心裡一直想著要報仇的事情,唉,也算他還把我當成朋友吧,他來找我或許真的是存了要幫我一把的心思呢。”

錢潮便問道:“那沈兄你當時是如何說的,答應了嗎?”

“哼!自然不能答應,錢兄弟,咱們修行,哪裡有什麼近路可以走,你想想,黎厲化那樣的人,原本修行起來很不順,但認識了一個什麼來歷不明的師兄後,修為就一下子精進異常,這本身就不正常!若是有個師父在身邊能時時請教,我倒不懷疑,但是一個師兄,我就很是懷疑了,憑什麼呀,素不相識,給他這麼大的好處!而且,是個師兄,還不是前輩,這樣做又存的什麼心思?香餌之下必有死魚,我這來五靈宗的機會難得,將來又有大仇要報,每一步都要走得穩當些,我雖然修行得慢些,但自覺正漸入佳境,可不能因為一時貪心走錯了路,提前就把路走絕了。哼!這小子也是狡猾,我只要不答應,他便不會將那個師兄的事情說出來,也算我警醒,知道這件事可能非同小可,沒有答應,但也絕不再糾纏那個什麼師兄的事情,免得為自己惹火上身。”

“正該如此。”錢潮說道。

“是不是說了這麼久還沒有提到究竟是誰要殺你,錢兄弟有些心急了?”

“應該就是那個什麼師兄吧。”錢潮答道。

“嗯,和他脫不了關係,聽我繼續說,說全了你就明白了。”

“沈兄請講。”

“後來見我不答應,有段時日這個小子就不來找我了,到一個月之前吧,他又來找我說話,不過那一次,言語之中他多次試探我,看我有沒有將他的事情說出去,尤其是那個什麼師兄的事情,錢兄弟,你怎麼看?”

錢潮說道:“以我看來,這個黎厲化或許是想幫你沈兄,但是他根本就沒有資格帶你引薦那位什麼師兄,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而已,而且那些人這樣隱秘,所用的也該是些得力的人手,而黎厲化的修為也只是中階,只能算是一個跑腿打雜的,他找你的事情或許是無意間被他說了出去,被那個什麼師兄知道了,又或者是知道自己找你是件錯事,所以他才想著要彌補,先看看你的口風嚴不嚴,若是你也將這件事情到處去張揚的話,沈兄,你可能就有危險了。”

“正是如此,”沈未了說道“好在我平時就很少與人接觸,都是自己在住處修行,沒什麼好友,不愛與人口舌,再加上……他或許還念著一點的舊情分,所以才沒把事情做絕吧。我能感覺的到,他應該是對我觀察了好一陣,見我一直沒什麼異狀,也不與什麼人來往,這才放下心來。”

“那沈兄,你自己還是要當心些的,你煉氣三層,出去時一定要多加註意些。”

“所以我才來找你。”

“找我?”錢潮隱隱的把握到了一點。

“有機會,幫我殺了那個黎厲化。”

“什麼!”錢潮驚訝,開始還說是有人要殺自己,現在又要自己去殺人,這個沈未了究竟想做什麼?

“聽我說完,你應該會做的,”沈未了說道“黎厲化這個人,若說有什麼弱點,那就是有些嗜酒貪杯,他每次來找我說話,都會飲酒,因此話也就多一些,酒後失言之時,也就把他在外面做的事情說了一些給我聽,嗯……都是些……嘿,都是些或搶或殺的事情,我也是在那時才真正看透了這個人,錢兄弟,以往在幼鳴谷時,他是跟著我廝混,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不過那時候做的事情無非就是打架而已,最多打斷幾根骨頭也就是了,我那時也只把他看做一個還不錯的跟班,很聽話的跟班,也就沒有多考慮過他的想法,錢兄弟,此人的心性我說了這麼多,你大概也能摸清幾分了,久居人下者,一旦翻身將以前發號施令之人比了下去,那種得意可是很享受的。而黎厲化之所以後來找上我,心裡面定然還存了幾分快意的,因為我現在的修為是真不如他,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錢潮點了點頭:“明白!”

“我想過殺人,但我想殺的是秦家的人,那是報仇,為我爹孃報仇,手上染血,我定然不在乎。但是像黎厲化這樣,得意洋洋的將自己做過的噁心殘暴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說給我聽,向我炫耀,故意說得細節分明、慢條斯理,讓我知道他手上沾過多少人的血,就為了證明當初在幼鳴谷我做得那些只不過是小場面,他才是真正敢做大事的人!錢兄弟,我對此人已經起了殺心,只可惜我做不到!”

“後來有一次,也是最近的一次,他來找我,飲酒之時跟我一起點評當初在幼鳴谷的那些人,提到了很多人的名字,他都不屑一顧,到後來就說到了你的身上……”

“怎樣?”

“我說你在煉氣二層就能進入成器堂內堂,日後應當很不錯,當時他對你倒是有幾分的嫉妒,似乎是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但是並沒有過多的說什麼,只不過是說了一句‘將死之人,命不久矣’,我聽後問了一句‘難不成那小子得罪黎兄弟了?’,他就說道‘死就是死,哪裡需要得罪誰?’,後來我就不再追問此事,也是不敢,再後來他酒酣之時說了句‘想殺他的人何止一個’,那晚的說話,提到要殺的,就只有你一個,看來是指要殺錢兄弟你的人並非一人,而是多人!”

錢潮聽到這裡,心中說不出的震驚!

什麼時候自己竟然被盯上了呢?

而且還不止一人,都是衝著要殺自己來的!

不過自己什麼時候將人得罪死了?又或者誰會從自己的死當中得到好處呢?

想到這裡,錢潮問道:“黎厲化得到這個訊息,定然是從跟著那個什麼師兄的人口中得來的,又或者就是那個師兄想要算計我,對不對?”

沈未了一笑:“錢兄弟,這個就要問你自己了,我也不知道你怎麼招來的這麼多仇家,不過當時我可不敢再問下去,只怕問得多了讓他生疑,都是隨著他帶著話題一路說下去的,後來那傢伙醉倒,我也不敢做什麼,也只能佯裝睡去,那一夜,我是眯著眼看著他到天亮的,一直到臨近午時他才醒了過來,這樣的事情有過多次,我每次都是怕他起疑又或是試探我,都裝作不勝酒力,每次都是他先醒來然後才過來喚我。”

錢潮嘆道:“沈兄這些日子也不好過呀!”

“是啊,所以我想請你除了此人,殺他之前或許還能從他口中問出些什麼來呢!”

“可是他是中階,我才煉氣四層……”

“錢兄弟,”沈未了戲謔的一笑“咱們許久不見,你對我有所防備也是正常,不過這件事情我是冒著風險來告訴你,那黎厲化說過,他們在宗內的人不少,他也只認識幾個而已,更多的人他也不知道是誰,所以今天我才那樣行事,為的就是我自己的安全,你錢兄弟的手段我也聽聞了一些,嗯,高階或許你們不行,但是中階嘛,你們在宗外已經打了不少了吧,何必還和我遮遮掩掩呢?”

錢潮一笑,被沈未了揭穿他也不難堪,說道:“可那是……殺人啊!”

沈未了奇道:“你的手上還未染過血?”

“染過,但是終究是心中不願,”錢潮看著沈未了“不過,既然是沈兄說話,若有機會我定然除了此人。”

沈未了點頭:“那就好,唉,算了,不說了,誰讓他做那樣的事呢!錢兄弟,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並不多,我不知道為何那麼多人要算計你,不過想來以你的手段應該都能夠應付,咱們之前有過約定,你可還記得?”

“記得,”錢潮點頭道“不止我,湯萍也說過,沈兄的事情也算她一個,這件事我們定然是不會忘的,當然還是希望沈兄能親自做成才好!”

沈未了與錢潮的約定,就是將來若是沈未了在報仇之前不幸身死,那錢潮在修為足夠,能力足夠的情況下,將那秦家連根拔起!

並不苛刻,所以錢潮當時就答應了他,後來湯萍覺得沈未了當時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因在內,便也說過將來若有那一日,她會助錢潮行事的。

“那好,那我就不久留了,這就回去。”

拉開房門,沈未了走到院中,身形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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