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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任何國家來說,元首都是至關重要的代表,即使在一些總理攬大權、總統當花瓶的國家,後者的禮遇和規制也都獨一檔。

而在君主制國家中,這一點就更為重要了,皇帝、國王毋庸置疑是一國之象徵。

因為保密工作到位,外界直至現在也不知曉大明皇帝不久前因為中風而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落下了不輕的後遺症。

人們原本以為最近接連公佈的兩則訊息就已經是全部的重大變故了,然而……

大明朝廷延續了一貫出人意料的做法,在八月二十五日清晨突然公開宣佈了更加讓外界震驚的事情——現今在位的皇帝將於次月首日禪位於前不久新立的皇太女,大典將於同日舉行。

因為這些天都發生了兩次重大變故,人們都有些麻木了,以至於各大報社對此的社論都很磨嘰,動作最快的《帝國紀聞報》也是到了當天傍晚才刊發號外。

在這個沒有網際網路的時代吃瓜看戲著實不易,想看看不同視角、立場的評價就得買上好幾份報紙,可不像後世動動手指頭即可。

周長風當天晚上在回家時順帶買了兩份報紙,林溪第二天早上在去採買蔬果時又買了幾家,這才把大明幾家主流報社的號外都給集齊了。

「……餘觀有‘牝雞司晨’之說,此言差矣,一國之君重在謀定國是之用,斷之以性別有失偏頗……不背離世界大勢,不逆悖憲律之基,則皆有可為……」這是《江南民報》的社論。

「……雖不明當今陛下因何遜位禪讓大寶,但世界局勢迷亂之下由嗣皇帝攬權絕非良策,之後朝政亦不會驟然移交,訓政不可避免……」這是《北直隸民報》的社論。

雖然朝廷已經在著手於言論管制了,可大明長久以來開放的風氣想在短時間內遏制還是挺困難的。

握著筆桿子的文人們紛紛在稿子中闡述自己的觀點,雪花般的稿子被投向報社,其中一些文章的措辭還很露骨,有譁眾取寵之嫌。

比如直接質疑這樣的舉措是胡鬧、視社稷黎民為兒戲、置國家命運於不顧云云。

不過除了少許大膽言論以外,大部分報社刊載的社論還是在很認真的就事論事的分析。

人們主要討論的是為什麼會有這麼離奇的情況,先是皇太子好端端的突然病逝、然後是宣佈新立皇太女、接著又要遜位禪讓。

尤其是皇太子病逝的事情十分之反常,各種陰謀論隨之而來。

因為朱立鍥總是隔三差五大江南北到處跑,指導這兒、視察那兒,露面的次數很多,大家都預設他精力充沛、身體康健,這樣的人驟然因病辭世很難不讓人懷疑是否另有隱情。

於是乎,民間“大師”們綜合分析近來的朝政、還有皇太子是在結束視察日本返程之後出事的,各種推斷層出不窮。

但畢竟人已辭世,目光不能總放在逝者身上,所以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在皇帝為何要遜位禪讓?以及權柄會落在誰的手裡?

有說是因為皇帝體況不佳、要調養的;有說是因為皇帝敬重其父哲宗皇帝、不願意在位超過後者的在位時間;有說是因為皇帝與朝臣們的分歧不可調和、不得不主動遜位。

總之,各式各樣的言論都說的煞有介事、像模像樣,很精彩,至少周長風吃瓜看戲十分快活。

明人尚且因這樣蹊蹺的情況而眾說紛紜,外國人就更加頭大了。

長期以來大明朝廷在西方列強看來都極具神秘色彩,幾百年來打交道總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的,近幾十年來雖然大致摸清了朝廷的秉性,可終究還是免不了被從前的刻板印象所迷惑。

所以……明人這又是在整哪一齣?情報中提及的皇太子所乘專機墜海的事情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

比如迷惑不解的美國人就迫切想弄清楚真實情況,他們甚至嘗試和倫敦那邊交換資訊,看看是不是英國人在暗中搞鬼。

被如此懷疑了的英國人很不爽——喂!雖然咱大英帝國沒少做過缺德事,但也不可能策劃暗殺中國皇太子啊。

而在大明這邊,事故調查工作仍在進行中。

刑部右侍郎奉命親自掛帥,總管調查工作,外緝事廠和大都督府情報處也再一次合作,組成了專案稽查隊,誓要將這前因後果查個水落石出。

專機的機組成員無一例外被全部扣押至外緝事廠,逐個甄別、審查;當天維護專機的地勤人員也同樣如此。

主駕駛與副駕駛其實在一開始就被排除了嫌疑,因為二者在察覺異樣之後就一直在竭盡全力挽救飛機,而且幾乎成功了。

若非他倆成功將飛機從失速尾旋狀態改出,否則最終整架飛機會以每小時幾百公里的速度墜海。

以那麼高的相對速度和水相碰,就好像撞上了一堵堅硬的混凝土牆壁似的,飛機會化作齏粉、人體會成為肉糜。

又因為兩位飛行員起初皆被儀表顯示的速度所迷惑,造成機械故障的原因成了突破口。

因此,負責檢查、維護的機械師被嚴格審查,製造皮托管和儀表的公司也被迫接受強制審查。

雖然這時候的航空事故的複雜程度遠遠比不了後世,畢竟飛機還比較“原始”,可相應的,調查技術也沒那麼先進,事故的調查工作無疑要花費很長時間。

在八月中、下旬的十多天裡,隨著權力交接逐漸開始,宮內宮外都忙碌得不可開交。

首先是出宮開府了十一年的朱泠婧又回來了,得為她準備下榻的居室。

東邊供太子起居的春和宮保持原樣,太子妃和兒女繼續留居春和宮;而再度搬回宮的朱泠婧則去了西邊的柔儀殿暫住,反正她在那兒也呆不了幾天。

尚儀局和尚服局下屬的幾個司則在專心致志地按照禮部敲定的章程進行準備工作,在華蓋殿、奉天殿為皇帝設御座;欽天監負責計時,佈置定時鼓。

顯而易見的,這一次的典禮對於大明來說意義非凡,將倍受世界矚目,註定會在歷史上留下深重的一筆。

得益於政治體制的完備與局勢的穩定,有明一朝時至今日都未曾出現過禪讓,唐宋兩朝卻比比皆是,唐睿宗、唐順宗、宋高宗、宋孝宗等等。

此次的遜位禪讓大典是上下幾百年來的頭一回,同時又恰逢如今這個風起雲湧的時間段,皇帝也好、大臣也罷,都認為應該竭盡所能的恢宏。

歷朝歷代的禪讓幾乎都發生於朝政混亂、局勢動盪時,多數較為草率,但如今卻不一樣,皇帝希望能夠正式、嚴謹一些,也好藉此上古流傳的儀式展現華夏曆史積澱與傳承。

同時,盛大的典禮對於提振國人之心氣也大有裨益。

再舉行以一場恢宏浩蕩的閱兵儀式,彰顯國威與軍威,震懾敵國、團結屬國。二者相輔,這在當下十分有必要。

為此,南洋艦隊與東洋艦隊幾乎“傾巢而出”,然後集結於杭州灣;空軍的十幾個支隊也從全國各地的基地轉場而來,杭州、上海的多個機場都停得滿滿當當。

八月二十九日,禪讓、登基大典的前夜,這一晚註定有許多人徹夜不眠。

細若鐮刀的弦月高懸於夜空中,深邃的黑幕上綴滿了明暗不一的光點,微弱的暮夏夜風吹拂而過,讓人覺得分外涼爽愜意。

皇帝與皇太女登臨了最外邊的承天門,前者因為後遺症致使肢體不協調,行動不便,在侍從的攙扶下才好不容易走了這麼遠。

“……錯失工業上翻天覆地的變革致使本國本朝幾近危亡,幸而最終大體轉安,但為免這只是曇花一現、迴光返照,必須把握好機遇,韜光養晦數十載,再沒有什麼比戰爭更加迅速有效了。”朱士堰的語速很慢,咬字也不似以往那麼清晰,而且頗為吃力。

朱泠婧輕輕點了點頭,望著城區方向光點海洋一般的萬家燈火,“縱觀歷史,文明忽然被(其它文明)反超是常態,能否迅速反應過來…追上、穩住才是關鍵。”

二人沉默了許久。

“今後若是全面開戰,我國朝實際是處於不敗之地,能否爭取更多、代價是否值得,那可就不好說了。”

“父皇,兒臣會把握好的,況且也有您運籌決策。”

“我老了,少了魄力和膽略。真要讓我來決策,恐怕拿了南洋地界便要力主止戈觀望了。”

“嗯……兒臣還是覺著,這般宏大的國是落在我身上,有些不安,就怕弄砸……國戰實在非同小可啊。”看著頗為躊躇的朱泠婧輕嘆了一口氣。

“恐負社稷,正常。但這是大勢,逆不得。”朱士堰瞥了她一眼,“順勢、借勢、引勢,三步走好,車到山前必有路。”

“哎,那…未來戰後……”

“不要想那麼遠,仗打不好,一切皆是浮雲。”

朱泠婧“嗯”了一聲,沒有吭聲,不知道說些什麼。

“何謂受之於民?”一旁的朱士堰負手而立,緩緩吟道:“‘民欲君伸威,而君伸之;民欲君踐信,而君踐之’。這是民間總結的普世訴求,挺好的。”

從承天門向城區方向眺望,映入眼簾的是一副讓人眼花繚亂的畫卷——高聳的摩天大樓外牆鑲嵌著霓虹燈管,勾勒出其方正的輪廓;或高或低的屋宇上,無數窗戶中透露出明暗不一光亮;街道兩旁豎立著一根根路燈,縱橫交錯的街道被明亮的燈光所標識。

翌日。

只是寅時過半,京師應天府卻不同尋常的提前復甦了。

街道上駛過一輛輛轎車,以及隨行開道護衛的摩托車,身在京城的中、高階官員們都摸著黑出發前往紫禁城。

卯時,嗣皇帝祗告天地、宗廟、社稷。

朝廷百官依序經由承天門進入皇城,接連穿過了端門、午門、五龍橋、奉天門。

最後,在鴻臚寺官吏們的指導、引領下,這一千多位官員在奉天殿前邊的寬闊廣場上列隊。

身形高壯、高矮一致的大漢將軍們難得一見的全數披甲,東邊的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他們那華美精緻的金色甲冑在微弱的光照下呈現出典雅的暗金色。

不同於這些儀仗隊,在稍遠些的地方,全副武裝的錦衣衛軍士們則在來回巡邏。

實際上除了在京的文武百官以外,藩屬國朝鮮、安南、琉球、日本等國的使臣也同樣在場。

這是周長風第二次來到紫禁城,上一次還是冬至朝會和大宴的時候,大清早的傻傻的在這兒捱了好久的凍,被凜冽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這次倒還好,至少不用挨餓受凍了。

奉天殿那寬闊的丹陛上,左右兩邊皆是教坊司的樂隊,他們正在奏著一曲十分古老的《朝天子》。

稍後,隨著三下清脆的靜鞭聲響起,遜位禪讓大典正式展開。

鴻臚寺禮官朗聲宣讀詔書,表明絕非有所異樣鉅變而被迫禪讓,只是由於“聖躬違和,難擔軍國重任,唯恐誤國”而明智遜位。

接下來的流程細節很繁瑣,但主體就那麼幾件事。

嗣皇帝一級一級走上臺階,穿過丹陛進入奉天殿內;接著,她在預先鋪好的墊子上跪下來,對端坐於御座上的太上皇帝行五拜三叩的大禮;最後,太上皇帝把象徵皇權的寶璽鄭重交予嗣皇帝。

遜位禪讓大典到此為止其實基本就結束了,但緊接著的還有剛剛接過大權的嗣皇帝的登基儀式。

周長風的視力不錯,依稀可以看清遠處的朱泠婧的面容,不過在這個場合、這個身份下,她不可能喜形於色,所以神情看上去有些僵。

呵!這女人現在心裡應該正樂著吧?

事實上很難用言辭描繪朱泠婧現在的心情,儘管自認為已經大致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正面對現實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無措。

忐忑?激動?害怕?心虛?興奮?憂慮?

或許每種心情都兼有些許,彷彿用畫筆把每一種顏料都蘸上一點,然後攪和在了一起。

之後,嗣皇帝依照規矩,前往太廟拜詣祖宗,完畢以後再回來接受文武百官的參拜。

其實許多官員已經有很多年沒有行過叩拜禮了,而且也不可能提前讓一千多位中、高階官員在百忙之中抽空排練這個,所以最終的五拜三叩、山呼萬歲可以說非常之凌亂,以至於現場錄影的官吏們都傻眼了。

儘管並不完美,但這場亙古未有的大典還是安穩的落幕了。

World-News

「今天早上,一場古老的盛大儀式之後,中國皇帝宣佈遜位,新皇帝接任。

儘管中國皇帝在詔書中聲稱自己遜位的緣故是身體狀況不佳,但我們仍無法確定他之後是否會在暗中行使權力。」

【我們應該用Emperor還是Empress稱呼她?】

【紫金山明孝陵有沒有發生震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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