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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頭蹲下來!”她一邊喊著一邊吹響了哨子,並奔向那一男一女。

但後者撒腿就跑,企圖藉著這人頭攢動的環境溜走。

附近不明真相的市民們在東張西望,女巡警奮力擠過了一群人,緊追不捨。

隨著距離拉近,她一把就抓到了那個女子的左手,將之牢牢地擒住。但那名青年在發現同夥被抓後卻立刻轉身,撲了過來,試圖解救自己的同夥。

雙方轉瞬間就廝打在了一起,女子死命地掙扎著,青年也在又推又拽。

“放手!!!”女巡警厲聲吼著,但是全無效果,這一男一女仍在劇烈反抗。

面對這倆人的全力拒捕,身形偏小的她雙拳難敵四手,完完全全落了下風。

這一幕就發生在周長風和夏筱詩的面前,相距不過十步遠。

前者起先不想摻和這突如其來的事,這與上次截然不同。反正周圍都是人,被追捕的倆人必定會被路人幫忙制服。

可一旦摻和,今晚想必又得去一趟巡檢司了。畢竟新婚以後的初次上元節,多少還是具備紀念意義的,能不被打亂就不被打亂吧。

但往往事與願違,忽然間,又有一個身影從人群中衝了出來。

有路人男聲驚呼道:“刀!他有刀!”

周長風循聲望去,只見兩個矮壯的男子舉著刀衝向了扭打著的女巡警和倆嫌犯。

草!差點忘了,這種拐賣孩童的團伙通常都是結伴而行、相互照應的!

來不及絲毫躊躇,周長風順手奪過了夏筱詩手中的冰糖葫蘆,又徑直拔掉了她髮髻上插著的簪子。

這時候,那女巡警拎著的警棍早已經滾到了一旁,此刻正在努力地從腰間掏槍。

但她剛從槍套中掏出自己的配槍,那倆持刀同夥就已經衝至跟前,一刀戳了下去。

就在此刻,那因為寒冷天氣而凍得邦硬的冰糖葫蘆徑直飛來,不偏不倚地精準命中了其中一人的後腦勺。

下一秒,右手捏著簪子周長風奮力將之甩出,這根鎢鋼製成的簪子如同飛針一樣在空中旋轉了三圈。但是很可惜,最終沒能以尖頭命中,而是豎著撞了上去,未造成傷害。

現在他也沒餘暇吐槽不順手了,直接彎腰拾起了那根二尺長的白蠟木警棍。

所謂一寸長一寸強,六十幾厘米的棍子完全不虛那十幾厘米的小短刀。

周長風三下五除二、凌厲地打掉了兩個持刀同夥手中的匕首,但眼角餘光所見的情景卻讓他心裡咯噔一下——捱了一刀的女巡警因為劇痛而鬆了手,那青年已經奪得了那支轉輪手槍。

好在旁邊的市民們沒有袖手旁觀,他們只是被剛剛這連串的情況弄懵了,在回過神以後,不知是誰帶頭,一幫子青壯一擁而上,迅速制服了這兒的幾名嫌犯。

周長風把警棍一丟,在周圍閃爍的燈光映照下,可見那名女巡警是下腹部中刀,血流如注,身下積的一攤鮮血正在以肉眼可及的速度擴大。

他猶豫了一下,撿起那支手槍朝天開了一槍,以期能讓周圍的其他巡警更快的趕來幫忙。

“砰——”

槍聲在夜晚傳得格外遠,周長風把槍放下,回過頭大聲喊道:“繃帶!要止血!布條、毛巾、手帕有什麼給什麼!”

遠遠的躲著的女人們大多一愣,隨即便紛紛翻找了起來。

誰沒事隨身帶毛巾啊,要帶也是帶手帕。

很快周長風手邊就多了十幾條顏色各異的手帕,但卻沒有足夠長的帶子作為繃帶包紮。

他焦急道:“快點!長的、要長的!”

人們面面相覷,不知哪兒才有符合要求的長帶子。

這時,一個瘦瘦高高的姑娘大著膽子問道:“帔…帔帛可以麼?”

所謂帔帛就是搭在肩、臂、腰之間的長帶子,通常為絲織品。

這玩意就是純粹的裝飾物,出遊講究方便,即便今天是上元節,不少女人們選擇了穿著古制衣裳,但絕大多數人也不會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可恰恰還就有人為了飄逸瀟灑而挽了這麼根長帶子出門。

“挺住、挺住,。”周長風瞟了一眼那插在女巡警下腹部的匕首,寬慰道:“不是致命傷,沒事的。”

根據外傷處置情況下不宜拔出這把小刀子,否則有可能致使出血加劇。他迅速將手帕對摺成條狀,按在刀傷的旁邊,暗紅色的靜脈血瞬間就將之浸溼了。

接著,他又墊了一個疊好的手帕,最後把那條帔帛環繞著身體纏了兩圈,如此才算包紮完畢。

“冷…有點…冷……”

“別睡著,喂,把眼睛睜大。”

這兒的騷亂和槍聲很快就引來了附近的其他巡警,前後不過幾分鐘,就有兩人趕到了。

如今又沒有網路,普通人想接觸到專業的知識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要麼去請教醫生、要麼去藏書館自己找,所以即使有人感興趣的人,大多也會被這些麻煩打消念頭。

而在後世,除了各種小冊子之外,有時候在不經意間刷到了相關影片就會點進去看一會,日積月累下來,多少也能瞭解一些。

所以趕來支援的巡警們見到這樣的包紮,下意識就判斷周某人是醫生了。

“來人搭把手!”

“乖乖,好多血!快、快送醫!”

“大夫!她這個…咋樣?”

滿手都是血的周長風一邊拿手帕擦血一邊回道:“那裡應該是腸子,沒傷到臟器,清創縫合就行了。”

在此期間,幾名嫌犯被憤慨的市民們狠揍了一通,拳打腳踢,下的都是死手。

持刀的那個矮壯男子被人們從城牆上扔了下去,聚寶門這一帶的城牆高達四丈,上半身先著地幾乎當場斃命。

對此司空見慣的巡警們並不在乎幾個人販子的遭遇,至少在這種情況下,法不責眾這個成語是適用的。

自古以來,中華法系對於這種“略賣人口”的行徑判處得都非常重,漢朝最為嚴厲,隋唐次之。

比如漢朝《九章律-盜律》就有「……略賣人若人略賣人而與賈,與同罪。已略未賣……皆磔」的明文律法。

磔刑是典型的上古遺留刑罰,先割肉離骨、再斷肢體、最後割斷咽喉。不過,自隋唐之後,許多大大小小的刑罰就被淘汰了,剩餘五刑固定為人們耳熟能詳的笞、杖、徒、流、死,其中“死”又分為斬、絞、剮。

不過即使是在宋元之後,對於人販子的判決也動輒就是杖一百、流三千里、徒三年等等。

而且如果發現虐待,則往往會直接升格為絞刑。鑑於實際情況中大部分拐賣團伙都不可能好吃好喝的伺候,所以通常難逃一死。

“你們這搭配就有問題,這種重點地方不應該單人行動的。”

“今日人手吃緊,不夠啊。”

獲悉周某人真實身份以後的巡警們很難為情,連連拱手致謝,但卻被他吐槽了聚寶門城樓的警力安排情況。

簡單來說,江寧縣警平時夠用,一年下來也就只有上元節這種盛大節日也會有些緊張。

所以,捨不得擴大規模。或者說,諮政院不樂意給撥款,覺著這是浪費錢。

畢竟地方巡檢司可不會反對多下發撥款,多招幾個人省時省力,雞賊點的話還能偷偷吃空餉。

一名副警司嘆道:“這等人專挑人流密集之時下手,屢屢得逞,上元節一直以來都常發生拐賣案,去年今天江寧縣一晚上就有四十多例。”

“這麼多?”周長風聞言就皺眉道:“最後破了多少?”

“呃…只能說…不高。”

“說不出口?不會連十例都沒有吧。”

副警司無奈地回道:“長官,這不比命案,殺人犯行為舉止反常,很容易甄別。這等人,不乏儀表堂堂、衣冠楚楚之輩,看上去半點都不像是略賣孩童的賊子。”

稍後,幾個奄奄一息的嫌犯被銬住了雙手,然後被巡警們用繩子串著手銬,拖拉著離開了。

對於周長風與夏筱詩而言,雖然這次倒是沒被請去附近的巡檢司,可好端端的上元節依舊被此攪亂了。

因為被周某人順手拔了簪子,後者披頭散髮,於是只得去城牆下的小吃攤那兒拿了雙筷子,臨時頂替一下。

二人興致全無,又轉悠了幾圈便回家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本該祥和的上元節卻成了宵小之輩的好日子,很難想象本該悠然的一晚卻要面對血肉分離的悲傷。

這一天也是大江南北各州府衙門的刑廳、刑房、巡檢司官吏們最為提心吊膽的——如果比往年少,那還好;但如果不減反增,那完了,政績八成要打水漂了。

就京城來說,與去年大差不差,這次上元節應天府一共收到了92起孩童丟失報案,江寧縣44起、上元縣31起、上方縣17起。

於是乎,應天府刑廳的廳正戴斌士就崩潰了。

自他走馬上任以來,縱然使盡千方百計,上元節這一天猖獗的拐賣孩童情況還是沒有改觀。

這下好了,仕途的路被封死了。

一個人竭盡全力卻毫無收穫,絕望之情可想而知。

不惑之年本該是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最輝煌的年紀,結果冷冰冰的現況彷彿潑了一盆冰水,澆涼了他的心。

按照大明朝廷的規矩,這種政績不佳的官員倒不至於滾蛋走人,畢竟也沒失職犯錯。但是之後就極難升官了,大機率就是一直在原位置熬啊熬,或者平級調動,就這樣一直等到快到告老還鄉的年紀,再給個“友情遷”,升遷一級。

至於想方設法走關係,這個可行性微乎其微,上官們有餘力為啥不優先提拔履歷光明的其他人?除非此人實在優秀,有核心競爭力。

對於一個官迷,這樣的打擊恐怕不亞於殺父之仇。

借酒澆愁時,回想過往的歷程,戴斌士禁不住掉眼淚了,堂堂正四品的應天府刑廳廳正在家裡哭的稀里嘩啦。

他一度覺得是自己不夠聰明,竟然鬥不過區區宵小,但妻子寬慰他一路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很厲害了,雖不妄稱曠世奇才,但也算人中翹楚,這才讓他輕鬆了些。

翌日,整頓好精神的戴斌士發了狠,決心要和那些壞他仕途的賊子們槓到底。

京城上下被四處出擊的應天府警攪和得雞飛狗跳,在被捕的嫌犯的帶領下,氣勢洶洶的刑警、巡警們大肆搜捕著一切可疑的客棧、倉庫、廢棄屋舍。

本想享受上元節十天長假的市民們深受影響,吐槽不斷。

周長風是在二十四日返回駐地準備開拔的,距離西方人習慣的新婚蜜月還差一週,不過明人不講究這個。

起先,他和一眾軍官們都認為前往浮山府進行演練就是真正目的——先練練,之後等幾個月再東征,因為西方勢力撤出東瀛列島也需要時間嘛。

但是當載著陸戰一團的軍列在徐州加煤補水的時候,卻突然收到了來自大都督府海軍處的命令,要求即刻調換終點,轉而前往海州。

不是要去浮山府進行登陸作戰演練麼?好傢伙,這下直接不演了是吧?

海州,就是後世的連雲港,如今是大明海軍東洋艦隊的重要基地。

因為這兒的開發程度比上海、杭州等地要低不少,人多眼雜的顧慮會少很多,所以一些新銳的戰艦和戰機會優先部署在這裡演練。

在火車站等待中轉的時候,眾人聚在月臺邊上議論了起來。

“這是要直接行動了?”朱立鑠詫異道:“可這連三月都沒到。”

若有所思的趙寒楓沉吟道:“估計是要來真的了,也許是朝廷陡然改主意了吧。”

“西方駐軍還未撤離,現在發兵…興許是想炫耀武威?我個人覺著有這方面的意圖。”姚良川如是揣測道。

一旁的謝萬誠很不屑地擺了擺手,“這有啥好琢磨的?讓幹嘛就幹嘛,只是這彈丸小邦沒什麼意思,怕不是望風而降,十天半個月就結束。”

姚良川瞪了他一眼,“你這傢伙,非得吃苦頭才高興?”

周長風對此沒什麼情緒波動,這場軍事行動的風險不高,大都督府和兵部也準備了很多年,總體上是很穩妥的。

早解決早完事,爭取端午節前回家,再晚也不過七夕節。

登陸江戶、活捉倭王!

笑死了,昨天在慫恿之下體驗了按摩和拔火罐,身子散架了。

晚上還有一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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