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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各方在平定日本這件事的利益上大體趨同,閣臣與將領們僅僅在初次會議上就基本達成了一致,可以說十分的難得了。
其中雖然有純粹的理想者,他們單純認為平定日本對大明而言利大於弊,故而予以堅決支援。
但相應的,同樣也有不少逐利之人,典型例子就是某些勳貴們。
不同於尋常文官,勳貴們因為可以合法經商的緣故,很早就“響應朝廷號召”投資實業,陸續興辦了一系列以蒸汽動力紡織廠為代表的輕工業。
勳貴們在本質上亦可劃作地主,屬於封建軍事貴族地主。
在那個土地為最重要、最保值、最穩妥的生產資料的時代,若無外力長期引導乃至干涉,在投資經商和投資買地這兩個選項中,普通人毫無疑問會選擇買地。
做生意也好、出海貿易也罷,這都是存在較大風險的,搞不好就是血本無歸,相比之下,同樣的錢全都用來購置耕地就要穩妥得多了。
等到遭遇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時,勳貴們這才陸續順應革新派、或者說新西法黨的政策,不情願地投資那些在他們看來“機器比人力貴得多、一點也不划算”的實業。
完全符合人性的是,他們起先投資的大都是建設週期短、來錢快的輕工業,比如說紡織、五金、紙張等等;他們之中敢於投資重工業的並不多,率先投資水泥廠的新建伯屬於是異類。
在那時候,兵工廠、鋼鐵廠、化工廠、機械加工廠這些重工業多是由朝廷與地方官府主導興辦的,主動興辦重工業的勳貴和民間商賈寥寥無幾。
待到在投資的輕工業上回了本、小賺大賺之後,勳貴們這才陸續開始投資那些建設週期長、來錢慢的重工業。
時至今日,大明的眾多勳貴名下都或多或少有各種公司企業。
戰爭所需的軍需物資從何而來呢?無非來自於企業下形形色色的工廠。
製造槍支飛機坦克大炮所需的鋼鐵、填充炮彈與航彈所需的炸藥、製造子彈所需的黃銅、驅動載具的燃油、縫製軍服所需的布料……
而這些,除了一部分為朝廷所有的官辦企業,大部分都是私營民辦的。
所以,誰能抵擋住大發戰爭財的誘惑呢?
打起仗來的需求可不是和平時期能比的,動輒數萬、數十萬的訂單能讓瀕臨破產的公司起死回生,也能讓名不見經傳的小廠一躍擴張為輝煌巨企。
對於沒有切身經歷過戰爭的人而言,它彷彿已經成了逆轉命運的絕佳機遇,其背後的殘酷卻無人關注。
或者說,權貴之人並不在乎,反正死的又不是他們。
返回江心洲駐地的周長風受到了陸戰一團全體將士的歡迎,謝萬誠、朱立鑠、趙寒楓等人精心準備了一場宴席,慶賀他恢復原職。
然而平靜的生活並未持續多久,次日黃昏時分他就接到了來自朱泠婧的召喚,要他明天早上按時去老地方。
哎!終究還是要面對那個女人!
第二天,辰時。
今年並非是個暖冬,十月中旬南京的清晨就已經有了明顯的涼意。
北城區的未央銀行外,街道兩旁已經稱得上是落葉紛飛了。
“在這稍等片刻吧。”
“好。”
所以這次找自己是為什麼呢?總不會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見面一下吧?
就在周長風走神的時候,一名侍從便走進房間喚他前往了。
一襲淺紫色衣裳的朱泠婧還披有云肩,本應顯得相當端莊,然而她正在悠閒的嗑著瓜子的動作卻好像打破了這個形象。
“參見殿下。”
“牢獄生活過得可好?那幾十杖的痛楚可還記得清?”
周長風十分坦然地答覆道:“呃…一般般,不能說好、也不能說壞,至於那五十杖,暫時還記得。”
“暫時?莫不是真就好了傷疤忘了疼?”聞聽此言的朱泠婧又好氣又好笑,“我這兒沒有事不過三的理,只有事不過二。再敢自說自話,你就在獄中過你的後半輩子吧。”
“清楚。”
“你打算幾時完婚?日子定下了沒?”
啊哈?這個話題調轉得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因為過於突然,以至於周長風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見他愣神,朱泠婧催促道:“問伱話呢,怎麼,還沒敲定?”
“呃…春節之前吧,但是具體日子沒定。”
“那就是明歲一月末?”
“應該吧。”
“你趕緊定下日期,然後告知諮政院禮堂。”朱泠婧看著有些不滿,淡淡道:“這就是我的贈禮了,如何?”
諮政院的禮堂?
在周長風的印象那兒通常是給朝廷官員們組織舉行一些儀式活動的,比如慶典和宴席;同時,每年兩次的諮政院會議落幕以後,也會那在那兒舉辦記者會,闡述會議的關鍵結果。
至於正式的會議,則是在諮政院議事會堂。
所以朱泠婧的意思是讓自己去諮政院禮堂舉辦婚禮?嘶,有沒有搞錯,那可是大明國會的專屬場所啊。
光是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就能讓人心潮澎湃,但相應的,這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這…是不是有點太張揚、太高調了?”他問道:“以前有過先例嗎?”
“自然沒有先例。”面帶譏誚神色朱泠婧反問道:“這難道不是殊榮麼?你這樣的人會擔心張揚?未免有些好笑。”
“殿下,我其實想做一個低調的人。”周長風一本正經地回道。
“這話,你自己信麼?”
“……”
對於朱泠婧而言,短短一年的工夫,周長風給她帶來的好處並不算少。
也許資深和理智的大明學者會嚴謹務實地探究東西方文明的差異,但是尋常百姓和文人墨客一直以來都對西方人抱以輕蔑的態度,在他們看來,西方人不過是一群淺薄鄙陋的暴發戶而已。
在國族主義大行其道的如今,自己國家的軍官在遙遠的大殺四方很顯然是人們喜聞樂見的——教訓那些傢伙天然的站在道義的制高點。
同時,考慮到此事如果深究的話的確會有不良影響,兵部的宣傳部門刻意將周長風的動機描述為“對在叛亂中不幸遇害的大明同胞深感憤慨,憎惡胡作非為的叛軍”,極大的滿足了人們的愛國心理。
這是公眾方面的影響,至於內部方面,周某人所帶回來的一些資料和基於其自身實戰經驗的報告都是頗有參考價值的。
所謂一榮俱榮,朱泠婧自然也跟著沾光和獲益。
實際上直至現在她才算是回本,起初委託海軍方面從禁軍那兒挖人,還有之後的晉升、調任等等,均是相當耗費政治資源的。
至於這一次別出心裁的“贈禮”,她則是考慮到周某人似乎缺乏鍾愛的事物,因而決定了這樣一個必定能讓人記憶深刻的主意。
這可是全大明首次在諮政院禮堂舉行婚禮,意義何其非凡?
在周某人心裡,這種“贈禮”應該要比真金白銀、奇珍異寶那種膚淺的事物更加珍貴吧?
“多謝殿下的好意了。”周長風很是誠摯地拱手道謝。
“不過爾爾。”朱泠婧不以為意地回道,但是話剛一說出口她就有點後悔了,要知道為了辦成這件事,她跟諮政院那幫人交涉了許久,費了老大的勁。
哎呀可惡,這傢伙不會真的就按字面意思理解吧?那樣的話豈不是覺著自己並不重視?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思慮之後的周長風忽然開口了。
“話說,我想入股一個造槍的小廠,但這會被彈劾,殿下你這裡有沒有其它辦法?”
在聽完周長風對於他的想法的解釋以後,朱泠婧微微搖頭道:“我府下不經營這類。”
寧祐公主府立府不過十年而已,跟那些興辦實業幾十年的勳貴們沒法比。
底蘊幾無、家產不多,顯然玩不起重工業,所以公主府的投資都是一些輕工業和服務業,如服裝、飾品、酒店這些。
她想了想,繼續說:“國朝律法明令官員本人及直系不應從商,你不是有姊親嗎?讓她們家代為入股便是,你有需求就傳個話。”
反正也不是指望以之賺錢來發家致富的,只是實踐自己的想法罷了,不用擔心信任與否。
“好了,該說正事了。”
“嗯。”
朱泠婧坐直了身子,頗為嚴肅地說道:“就在這兩天,有傳言稱‘奮進會’和‘青年勇越社’要搞大動作,針對朝廷官員與民間商賈襲擊、暗殺。”
這倆都是大明的右、極右派系,規模中等,不溫不火,但是行為處事非常激進和高調,尤其是後者,近七年以來曾組織過兩次暗殺行動,致使多名政見相反的官員傷亡。
後來遭到大力追捕和打擊以後,他們已經蟄伏了好幾年了,近三年都比較低調。
周長風一副“你咋知道”的表情看著面前的朱泠婧,後者不鹹不淡地說:“其中有個人前天因為醉酒鬥毆被捕了,上海府警一開始並不知道,但卻順帶盤問出了這些訊息,震驚之餘便迅速上報了。”
“有意思,他們很顯然是想擴大影響力來宣揚自己的主張,而再沒有什麼比襲擊、刺殺朝廷高官和那些大企業的豪商巨賈更加奪人眼球了。”周長風如是說道,然後問:“殿下你要交代什麼?”
“回去好好清查,至少你的麾下不能生亂,懂麼?”
“好,明白。不過我感覺陛下和太子好像並不算排斥這些黨派,這次……”
神色平靜的朱泠婧“呵”了一聲,“容許存在不代表能容忍胡作非為,穩定至上。”
周長風點頭表示瞭解。
“此外呢,你們這些天也提高些警惕,做好準備,雖然尚不知那所謂的襲擊會是何等規模,但假如生了大亂,平定騷亂也可稱功嘛。”
“但…殿下,這可是在京城啊,沒有接到命令就出動,不管動機是什麼,都很犯忌諱啊。”
“我只不過讓你做好準備。”朱泠婧有些無語,“至於到時候該如何應對,自然是見機行事。假如真有必要,不要錯過便是。”
“好,我清楚了。”
“那便如此,自去吧。”
“告辭。”
在這個▇▇▇主義日漸氾濫的年代,英、法、美皆有極右派系在蠢蠢欲動,大明自然也不例外。
周長風對於奮進會和青年勇越社都有一定的瞭解,無論是從前的禁衛混三旅還是現在的陸戰一團,都或多或少存在這些派系的人。
幾天以後的十月十九日。
內閣與軍部計劃在文華殿召開第二次會議,在之前初次會議的基礎上繼續深入,討論戰爭會造成的影響和可能的代價。
而在此刻的上海府……
這是一個陰雨天,細雨綿綿,清晨,天地皆是灰濛濛的,寒意非常明顯。
一輛駿達公司出產的黑色轎車緩緩駛出了一個奢華的大宅院,等到路口的時候,另兩輛轎車也發動了,一前一後把黑色轎車護在了中間。
其上乘坐的是陳仲旭,其人乃是蘇榮集團的一名董事,亦是一位聲名在外的經濟學家,主張推行土地改革、暫緩擴張軍備。
對近來可能出現襲擊的事,陳仲旭已經略有耳聞,再加上前些年的那些事件仍然歷歷在目,因而這兩天他每次出行時都有至少八名護衛隨同。
然而在車隊途經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前面忽然從街道邊上衝出來一輛手推車,打頭的轎車立刻剎車,後兩輛車也只得緊跟著減速。
中間的車子裡,正在看報紙的陳仲旭差點兒撞到頭,不滿道:“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路邊的兩名行人猝然發難,掏出手槍指向他所坐的黑色轎車連連開火!
眨眼間的工夫,車身上就乍現了十幾個彈孔;而前後兩輛轎車中的護衛們也立刻還擊,有人直接在車內開火,也有人推門下車再掏槍。
一時間“砰砰砰”的槍聲瞬間充斥了整條街道。
緊接著,從斜前方的路口右邊迅速駛來了一輛腳踏車,騎行者從車前簍中拿出了一個方盒子似的東西,奮力擲向了中間的轎車。
近距離交火是如此的激烈,護衛們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邊的那兩名襲擊者所吸引,所以並未及時察覺到這邊的險情。
“轟!”
裝填了半斤多硝銨炸藥的方盒子猛然爆炸,火光和煙塵瞬間籠罩了整輛車,碎片被炸得漫天飛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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