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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庭柯。
時棲的鄰居。
整個蘭山墅所有紈絝們的公敵。
三歲能吟詩五歲能上臺,八歲能代表他們小學參加SIC投資挑戰賽,十幾歲就是升旗儀式開學典禮的常駐嘉賓,高中更是一畢業就出了國。
一直待了七年。
這人從小的經歷就跟他常年印在身上的西裝一樣,矜貴,規整,挑不出一絲錯誤的褶皺來。
這樣的人,時棲實在很難將他與酒吧鼓手聯絡在一起,因此一開始那一聲,他並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顧庭柯叫他……
這要是別人,時棲要是樂意在這中秋寂寞夜裡跟他虛與委蛇一場,但是顧庭柯……
熟到這種程度也沒有再演的必要,時棲向後退了一步,正要抽身,握在時棲腰間的手跟著鬆了一瞬,但是手指卻在收尾的時候繾綣地一頓,黑色翎羽下的眼睛微微一凝:“瘦了。”
如果這個人不是顧庭柯,時棲幾乎可以認為是某種曖昧的暗示。
但是這個人是顧庭柯又怎麼樣?
時棲在撩人這件事還從沒有輸過,於是他輕輕側了下身,在顧庭柯抽身之前將嘴唇湊到他的耳邊,繞著耳垂的位置輕輕地吹了口氣,叫了個自己大概十幾年沒喚過的稱呼:“庭柯哥哥。”
時棲的聲音又軟又甜,好像是醉人的氣泡果酒,一字一句道:“你以前,不是個恐同的直男嗎?”
時棲現在還記得顧庭柯因為不小心在他家看到一部Gay片就面色慘白冷汗直冒的樣子。
時棲笑了一聲,滿意地看著顧庭柯一瞬間僵硬起來的身軀,壓低聲音道:“轉性了?”
說罷,也沒等顧庭柯再反應,就靈活地將自己退了出來。
顧庭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
那一刻的眼神——時棲想,如果顧庭柯是隻狼,那他大概是想將自己這個不知廉恥的同性戀給生吞活剝了。
好在時棲從小見慣了威脅,隨手將托盤往旁邊的桌子上一放:“歡迎回國。”
他倒也沒有敘舊的意思,緊跟著就是——“我還有點急事,先走了。”
時棲邁步走到吧檯,襯衫釦子已經重新扣好了,他低頭對著“腹黑禁慾”沉思一會兒,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
算了,再新鮮也沒有用,他們Gay不碰直男。
時棲跟葉瀟道別完就出了門,這個點那個線路的公交已經停運了,時棲重新查詢著夜班公交的路線。
最近的好像要三公里。
他正猶豫著要不要去地鐵站,面前突然出現一片陰影。
顧庭柯伸出一隻手將人一攔:“去哪?我送你吧。”
時棲只好又抬頭看他。這人已經恢復了那副冷淡的樣子,彷彿剛剛那一眼只是個錯覺,不緊不慢道:“我車上有王姨做的橘皮月餅。”
時棲長腿一邁,嗖得一聲鑽進了車裡。
王姨其實是時家的保姆,在時棲出生的時候就一直在了,時棲他媽死了之後,更是成了時棲的半個媽。
時臣嶼每天花天酒地不常回蘭山墅,大部分中秋,都是她給時棲做的月餅和團圓飯。
要不是走的時候把自己身上所剩無幾的現金全當獎金悄悄塞給了她,時少也不會淪落到回個出租屋還要擠公交的地步。
顧庭柯從後座的盒子裡將月餅拎過來遞給他,時棲注意到後座上的行李才突然想起來:“你今天不用在家嗎?”
在時棲眼裡,顧庭柯的家庭狀況和他本人一樣規整且標準,清明節就要去掃墓,端午節就要吃粽子,春節元宵中秋這種法定團圓節日就更不用說了,隔壁顧家一定是整整齊齊燈火通明的。
怎麼顧庭柯國外待了幾年,連自己祖宗的規矩都忘了?
“新開的公司,有些業務需要出個差去宣傳。”
果然,紈絝公敵就是紈絝公敵,七年不見,葉瀟和他還在花在老爹的錢霍霍的時候,人家已經連公司都有了。
“中秋就去?”
“獵場如戰場,早去一會兒能早點部署,”顧庭柯打了把方向盤,若有似無地偏頭看了他一眼,“守株……待兔。”
現在兔子這個比喻詞這麼盛行嗎?
時棲想起自己的戀綜,將月餅盒子抱在膝上摸出手機來,儲存室友給他拍的圖書館的月亮,將微信切換到模擬測試用的小號,發到朋友圈,並配文——“不知不覺又到這麼久了,今晚的月亮好圓啊[企鵝展臂]。”
節目組為了體驗感,很多規則都沒有通知,不知道會不會讓加聯絡方式。
但如果萬一有,時棲必須提前做好朋友圈人設可以符合檢驗要求的準備。
剛發不久,點贊評論的彈窗就出來了一大堆:
【實驗三組-吉他社】:“怎麼又這麼晚啊,我看等會兒可能會下雨,要不我去接你吧?”
【實驗四組-數院】:“學的什麼,需不需要我幫你輔導?”
【實驗五組-公園加的】:“七七在哪個學校啊,這麼冷的天,給你點杯喝的?”
……
這些都是之前做實驗的時候加的,時棲很想直接刪除,但是礙於自己現在人設矜持,只略略地看了一眼。結果剛把手機放下,又是叮咚一聲。
這回響的是顧庭柯的了。
他的手機就放在兩人中間,時棲下意識往聲音來源處望了一眼,資訊內容是不顯示的,但是這個桌布——
“……你的手機桌布?”
不是時棲的寵物嗎?
螢幕亮起來一瞬間,出現在上面赫然是一隻圓頭圓腦的長尾山雀,小腦袋歪著,好像糯米湯圓上長了顆腦袋。
說是寵物其實也不準確,這傢伙只是偶爾來時棲家裡偷吃——蘭山墅地段金貴山清水秀,生態環境也是一等一的好,時棲他媽當年喜歡在院裡種果樹,引了不少花鳥蟲魚過來。
時棲小時候沒人管又閒來無聊,經常站在樹下學鳥叫,甚至還因此有個小名叫啾啾。
這小東西算是比較倒黴的一隻,剛出生沒多久就不知道被哪對便宜爸媽偷吃完之後忘記了,一連在樹下待了兩天都沒人管,最後被時棲撿回了房間養了一陣。
不過這玩意兒一向認門,顧庭柯怎麼見到的?
“嗯,”顧庭柯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想,“前兩天跑到我家裡了,給它餵了點東西。”
他輕輕地笑了下:“挺可愛的。”
“水性楊花,”時棲冷淡道,“回去我就扒了它。”
顧庭柯挑起眼皮看了下他手中響個不停的微信訊息,眼眸漆黑,贊同道:“是該這樣。”
“前面那個路口就停吧,”時棲說,“我在那邊等公交。”
路口紅燈,顧庭柯看了他一眼。
時棲回望回去,既沒有解釋,也沒有改變主意。
顧庭柯也沒有詢問,隔了七年,更何況他們本來也不是能聊這些的關係。
黑色邁巴赫穩穩地停在公交站前,時棲拎著月餅下車:“月餅就算了,你不吃甜的,王姨又是我家發的工資。”
“至於剛剛……”時棲從書包裡翻出一百塊,抬手往車上一放,“謝謝你送我過來。”
時棲衝他一眨眼:“再見,庭柯哥哥。”
車窗玻璃沒關,夾在儲物格里的紙幣被夜風吹動,顧庭柯手肘搭在方向盤上,這才將剛剛的簡訊看完了——
【《愛情狩獵》節目組】:“顧總您好,感謝參加全新狼人殺戀綜《愛情狩獵》,心動小屋位置已經發在您的手機,您的出場位次為:7,請在明日按照節目組規定時間準時到達。”
“溫馨提示,明天將會進行戀愛獵人與金錢獵人的身份選擇,請提前做好準備。”
……
這是與時棲一模一樣的,戀綜節目組邀請入住者的訊息。
顧庭柯一路翻到最後,看了眼公交駛離的方向,才打字道:“您好,莫小姐什麼時候有時間嗎?我想約導演見個面。”
“談生意。”
*
公交搖搖晃晃,時棲靠在窗邊睡著了。
班車上不少剛下班的中年人,下午徐樂放過的那首影后作詞的歌被人當作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但是這次時棲卻沒有醒。
他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皮上,好像是失去保護的幼鳥,輕聲囈語:“……媽媽。”
直到手機的到站提示開始震動,他才終於睜開眼睛。
手機裡又多了幾條新的簡訊——
【莫筱】:“之前的方案看得怎麼樣了?”
【莫筱】:“聽說你高考前本來想學表演來著,這是好個機會,不是嗎?”
【莫筱】:“你很有你母親的天賦,只要按我的辦法演,我能保證,節目播出之後,你接了江導的戲,肯定能躋身一線。”
【莫筱】:“知道怎麼做一隻狼了嗎,時棲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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