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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寧渾身被燒的不成樣子,面板融化後皺巴巴的,宛若一條條縱橫交錯地大小蚯蚓。
洛雲崖晝夜不停地給德寧處理燒傷,忙了整整一個下午一個晚上,等到第二天太陽昇起時——
德寧渾身纏滿白色繃帶,周身瀰漫著濃烈地藥膏氣息,從病榻上猛然驚醒,喊道:「聖旨!聖、旨!」
手肘抻在桌面補覺的洛雲崖,被這聲響嚇了一跳,急忙站起身:「聖旨你已送到,無需擔憂。你現在要做地事情,是好好養傷。」
德寧嘶啞著嗓音,憂心忡忡道:「我練了千千萬萬次地字跡,唯有這一封聖旨寫地最為神似,毫無差異,絕不可能被人懷疑字跡造假。如今再叫我寫一遍,我恐怕都不能寫出一般無二的字跡了。」
「聖旨,毫髮無傷。」洛雲崖扶他坐起身,安撫道,「德寧公公使命達成,不易再在宮中久留,王爺會安排馬車秘密送你出城休養,待來日大局已定,再接你回皇城享福。」.c
洛雲崖醫者仁心,守著德寧一整晚,幾乎殫精竭慮,沒怎麼休息過,眼下布著濃濃烏青,去門外藥爐盛了一碗黑乎乎的粘稠藥汁,誒了聲嘆口氣:
「先喝點有助癒合的藥吧,幸好言斐三弟及時救了你,你只是面板表面燒燬,還沒傷及筋骨,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你放心,你這一身的面板,我會想盡辦法好好幫你。」
「若我退出皇宮……王爺在皇城內,便再也沒有像我這樣得力的暗棋了。」德寧喝著又濃又苦的藥,嗆的眉頭緊鎖。
「德寧公公的安危,比暗棋更為重要。」蕭沉韞走進屋內,看向床榻上渾身裹滿白色繃帶之人,劍眉微顰,「本王已經安排好馬車,午時三刻秘密送你去焦洲修養。」
「王爺,奴才不該走!」
德寧掙扎著從床上下地,搖頭道,「王爺將我安***皇宮十年。這十年,我被富嶺收作義子,又一步步頂替富嶺位置,成為皇帝心腹,好不容易掌管皇城內務,成為大內總管,正是王爺需要我的關鍵時刻,我又怎麼能退?」
「想要再找一個熟悉皇城的大內總管做暗棋,且與……與菀妃娘娘裡應外合,將皇室所有人動態悉數回稟給王爺,可就難了。」
「可是你……」蕭沉韞猶疑著,看著他滿身的傷。
「德寧無礙,能堅持到王爺大獲全勝的那一刻。」德寧蒼白唇角勾起一抹笑。
「若你回宮,恐遭不測。」
「德寧會小心自保。」
蕭沉韞見他執著,便也只好作罷,嘆了口氣:「在你回宮後遭遇一切困難,都可以聯絡洛雲崖,本王即刻將你秘密護送出宮。」
「聖旨……王爺已經拿到了吧?」德寧問。
「拿到了。連本王也辨不出真偽。」
「如此甚好,也不枉費奴才數十年如一日地臨摹陛下字跡。」德寧欣慰地笑了笑,彷彿這一身燒傷也成了榮光,既是傷,也是功勳。
洛雲崖是全天下公認的天下第一神醫,故而,蕭沉韞合情合理地將他派去為蕭睦治病,蕭瑜等人完全無法阻攔。
太醫院本就治不好蕭睦,巴不得有個人出來頂鍋,一聽洛雲崖要來,御醫們都自覺鬆了口氣。
午時三刻。
洛雲崖攙扶著德寧,一同坐車回皇宮。
德寧渾身纏滿白色繃帶,他坐在馬車裡,撩開車窗素紗,看向陽光明媚的窗外。
盛夏的天,陽光燦爛,草長鶯飛。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此次回皇宮有多麼兇險。
可有些路,再兇險,也要有人走。
一來,他有自己的使命,二來,他要輔佐的姑娘,還沒有全身而退。
德
寧自詡是做事有始有終的人。
小人物,也有大格局,自他決定進宮做攝政王暗棋開始,他便不會畏懼退縮。
洛雲崖雙腿盤坐在車內,俊秀的面龐上灑著溫暖的光,悠悠道:「果然啊,白吃攝政王府這麼多年飯,宰了蕭沉韞那傢伙那麼多銀兩,養神醫千日,用神醫一時啊!是該到了本神醫出馬的時候了!」
洛雲崖進宮,是為了精準控制蕭睦病情,讓他死不了,也讓他治不好,就那麼口不能言、腳不能下地的吊著一口氣活著,活到——
蕭沉韞霸業將成那一日。
******
第二日,早朝。
乾清宮,金鑾殿。
熠熠生輝的七龍戲珠皇椅空懸。
蕭睦沒來上早朝,但早朝不能斷。
何況今日還是一月一次的文武百官早朝例會,不同於平常,凡是在京無休沐的,都必須上朝。
蘇南枝身穿赭紅官袍,站在禮部那一列,位居周炳成身後。
蕭沉韞換了一身官袍,今日這身官袍威武不凡,至尊無上,墨黑色仙鶴暗紋、金絲銀線滾邊,上衣是腳踏祥雲的麒麟,背後則是萬里山河圖,雕刻精美的黑玉束冠。
他面無表情地走上高臺,再當著在場所有的威武百官,一步步走向那柄龍椅,距離龍椅三步時站停,侯在了空蕩蕩的龍椅旁邊,睥睨著臺下面色各異的官員。
他越是面無表情,底下的官員就越發內心忐忑。
今兒是個什麼情況?
攝政王怎麼站在了龍椅旁邊?
雖說代為監國、掌國家諸事,可……他離龍椅未免也太近了些吧……
眾人心思各異,微表情甚是精彩。
蘇南枝面色如常,情緒偽裝的極好,但心中卻知道:蕭沉韞真正的邁開了第一步。
渾身纏滿繃帶的德寧從幕後緩步走來,雙手捧著一道浸過水後曬乾的聖旨,徐徐展開後,拼盡全力,用此生最大最響亮的聲量,大聲喊道:
「昨日午後,菀妃娘娘攜小皇子探望陛下,陛下忽然迴光返照,在病重之時,用盡全力立下這道聖旨,請文武百官仔細聽著——」
百步一個通傳太監,延伸至金鑾殿丹陛石之下,聲音嘹亮地複述德寧口中內容:「……請文武百官仔細聽著——」
德寧威嚴朗讀:「朕之第九子蕭瑜,德不配位、罪孽深重,先為亂黨之首,要挾前兵部侍郎雲深羨私囤兵器謀反,而後又在蜀、滄、瀚三洲修建空心石像印製假銀票,意圖攪亂國家秩序,再令已死的廢后左如月頂罪此案。
如今,又與智德仙姑沆瀣一氣,在仙丹內新增慢性毒藥,致使朕中風偏癱,其罪可誅,罪該萬死!現革除蕭瑜太子一位,另立小皇子蕭向希為太子儲君,命攝政王攝政監國、輔佐儲君!
欽此——」
數十個通傳太監接二連三大喊:「欽此——」
旨意一下,眾人駭然。
蕭瑜率先站出來,怒聲冷斥:「一派胡言!太醫院與諸位皇兄皇弟皆知,父皇口不能言、亦不能下榻,怎麼可能寫下聖旨!?來人啊!首先將妖言惑眾、假傳聖旨的德寧拉下去!」
洛城與周御史趕緊站出來。
周御史看了眼蕭瑜,隨後立刻道:「陛下頗為信任太子殿下,又怎會突然降罪於他?事實要講究證據,德寧公公這一聖旨,究竟為誰而宣,想必諸位心知肚明!」
「證據?這便是證據!」餘曄拔高音量,壓住所有竊竊私語,上前一步,手舉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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