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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河面上好像被無窮的汙垢覆蓋起來一樣,從渤海方向過來的難民若瘟疫迅速蔓延。

被玷汙的不僅僅是純粹的冰和潔白的雪,還有這界分你我也界分敵友的國境線。

看起來沒有一面旗幟,也瞧不見兵器外露,甚至無人發出喊聲,只是衣衫襤褸的人在沉默著朝著溫飽狂奔,似乎只是為了求一個活著。

可這群人,眼神如野獸。

葉無坷在醒悟到事情有變的那一刻就沒有繼續留在村子裡,他朝著邊軍方向極速衝了過去。

就在不久之前武棟將軍才剛剛和葉無坷說過,府丞王大人這幾年都在對岸收買人心。

可難民來的如此兇猛對面卻沒人報信,這必然是出了巨大變故。

“姜頭!”

陸吾一回頭正好看到葉無坷朝著河道方向疾衝,他立刻大步跟了上去。

“怎麼了?!”

陸吾一邊追一邊問。

葉無坷喊道:“對面村子可能都被屠了!”

陸吾一愣,然後也反應過來。

鵝毛河對面有那麼多渤海村子,若真是都被屠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指揮大軍殺入渤海的那位東韓大將軍尹穗親自到了。

陸吾摘下來一把短刀扔給葉無坷:“拿著防身。”

葉無坷伸手接了:“必須讓武將軍立刻回去,東韓人突然假扮難民衝擊城關,說不得是和咱們去渤海有關......”

他速度奇快,話音隨著風在陸吾耳邊往後飛遠。

陸吾心裡一震。

葉無坷的話不無道理。

“得護住武將軍!”

在陸吾稍微愣神的時候,葉無坷的聲音已經在前邊更遠處了。

按照正常來推測,如果東韓人沒有發現渤海國君和太子已經死了,那麼就或許會認為他們藏身在邊關等著大寧皇帝召見。

尹穗就算再狂傲也不敢讓東韓人身穿軍服攻打澄潭關,所以就屠掉了附近所有渤海村落假扮難民。

武棟將軍是澄潭關定海神針,他必須儘快回到關內主持大局。

而且,東韓人這般算計一定還有別的圖謀,只是想抓回渤海國君,他們不敢冒險攻打大寧邊關。

若是扮作渤海人殺了大寧一位邊關將軍,再殺一批邊軍,如此一來,訊息一旦傳揚出去時局立變!

短短片刻之間,葉無坷的腦海裡已經想到了許多可能。

前些日子大雪紛飛讓尹穗看到了機會,因為大寧邊軍歷來都有幫扶關外幾個村子的習慣。

尹穗應是在幾日前就到了,盡屠渤海人後,只等著澄潭關內的大寧邊軍出來為百姓們清雪修屋。

一念至此,葉無坷心中更急。

若被他猜中的話,東韓人的目標就不是殺進澄潭關內,目標,就是殺武棟將軍。

大寧派人把渤海國君救走是為了出兵名正言順,而若是大寧百姓都得知邊軍主將被渤海難民所殺,邊關死傷無數,那出兵之事舉國上下都會有人反對。

與此同時,鵝毛河西岸,大寧兩營邊軍嚴陣以待。

兩百名弓箭手在得到號令之後,先是放出一排標箭,箭羽染成了紅色,落地之後就在河道正中清晰的標出來一條界限。

飛奔而來的難民在衝到那條標線的時候全都慢了下來,紅線似乎才是真正的鬼門關。

“怕什麼,上啊!”

一名假扮成難民的東韓軍官怒極,抬腳把擋在前邊的人踹出去。

即便如此,這群難民在邁過那條紅線的時候還都是小心翼翼,看起來那一條標線是萬丈深淵,一步邁過去,就跌入深淵萬劫不復。

第一個邁過標線的人等了片刻,不見有什麼異樣隨即歡呼起來。

“沒事!”

話音還沒落下,幾支羽箭從對岸飛過來,噗噗噗幾聲,那才笑出聲的東韓人就撲倒在地。

“寧人殺人啦!寧人越界殺人啦!”

那個東韓軍官大聲喊著,然後催促手下人衝過去。

“他們只有幾百人,你們怕什麼!”

“殺,往前殺!”

隱藏在各處的軍官都在催促,越來越多的東韓人越過了位於河道正中的這條標線。

呼!

一排羽箭飛來,剛剛提速起來的一個東韓人被一箭擦破了耳朵,他下意識停住腳步,抬起手在耳朵上抹了一下:“操,老子運氣這麼......”

他自言自語的那一刻,一支羽箭從他嘴裡鑽進去,嗤的一聲,箭簇從他後頸靠上位置鑽出來。

第一排越線的東韓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倒下去的,大寧邊軍射術之強可見一斑。

武棟往左右看,南北兩個方向都有大批難民席捲而來,粗粗估算,現在出現的扮作難民的敵人也至少五千人以上。

武棟回首看向村落那邊,大寧的百姓們還在陸續離開。

“連放三箭!”

武棟大聲下令。

兩百名弓箭手迅速拉弓,三排羽箭幾乎是首尾相連的飛了出去。

對面中箭倒地的東韓人一層一層撲倒,很快河面上就多了一道更寬的紅線。

“交替後撤!”

武棟下令之後要過來一張硬弓,連發兩箭隨即後撤,兩營弓箭手與他同步,一排後撤一排放箭,兩箭之後立刻換位。

一邊移動一邊攻擊的大寧邊軍在不到兩刻的時間內,就至少放翻了四五百名扮作難民的東韓人。

可是敵人的數量多到損失四五百人根本就不在乎的地步,且兩側合圍過來的敵人正在試圖將邊軍退路截斷。

“鉅鹿營向後突進開啟通道,陷陣營斷後。”

隨著武棟軍令下達,兩營邊軍立刻分離開,鉅鹿營邊軍向後疾衝,陷陣營依然面對著敵人倒退後撤。

高坡處,東韓大將軍尹穗舉著千里眼看著戰局,見大寧邊軍在這種情況下依然陣型不亂他不由得心中欽佩。

這樣的兵,對於任何一個領兵之人來說都是夢寐以求。

“給北邊的李硯傳令,如果一刻之內堵不住寧軍退路,那他和他的兵,當場自盡吧。”

尹穗又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讓崔正直去堵住寧國百姓退路,多殺一些,放走一些,得讓一部分寧人回去說是渤海難民攻擊了他們。”

兩個傳令兵一左一右衝出,上馬直奔兩翼。

尹穗的視線回到正面,片刻之後下令:“把黑旗立起來。”

他帶兵有個習慣,設黑白兩旗,黑旗出現則代表務必全力進攻,若不能勝,進攻的將領以及麾下所有親兵都要自殺謝罪。

白旗則是退兵訊號,見白旗兵敗也不追究。

帶著三千東韓步卒正面衝鋒的將軍趙克成聽到手下人報告,說見高處黑旗聳立,他心中一震,咬牙將藏在破襖裡的刀抽出來。

“殺過去!”

東韓蠻卒見將軍衝在最前,他們隨即吶喊著瘋狂加速。

而此時葉無坷和陸吾等人已經快要支援過來,而從北側過來的一支東韓蠻卒也差不多到了。

這支東韓蠻卒更為精銳,有三五百人,身上披著白布,顯然之前就埋伏在北側了。

“他們要斷武將軍退路!”

葉無坷毫不猶豫的轉向那群蠻卒,陸吾他們一咬牙跟了上去。

少年都沒有那麼瑣碎的瞻前顧後,所以多壯烈之舉。

陸吾徐柯和謝長遜三人身上有連弩,以一處矮牆為掩體朝著那些蠻卒放箭。

三人射術精準,正在疾奔之中的東韓蠻卒頃刻間就被放翻了十餘個。

葉無坷沒有連弩,蹲下來一拳砸在青磚上,青磚頓時四分五裂,撿了其中一塊葉無坷起身砸了出去。

那拳頭大小的磚頭急速旋轉,正中一名蠻卒額頭,其力度之大,砸的蠻卒腦袋猛的向後仰,身子往後栽倒。

陸吾看葉無坷用磚頭砸人如此精準,忽然就想起另外一個善用此術的大人物。

只是,那位大人物他只見過一次,也並沒有什麼機會,領教其百發百中的神技。

葉無坷一塊青磚砸成五六塊,竟是連續把五六人砸翻在地,倒地的,沒有一人還能起身。

若到近處才能看清楚,被擊中的皆是額頭凹陷直接震死了。

大奎二奎學著葉無坷的樣子,撿了磚頭石塊砸那些蠻卒,二奎見葉無坷打碎青磚於是也一拳砸下去,紋絲不動,他瞬間怒極,還想發力再砸,大奎一腳把他踹開:“那他媽的是石頭!”

二奎看著拳頭上破皮流血,那股子兇悍勁兒隨即上來,罵了一聲石頭操-你-媽,雙手抱起那塊石頭就衝了出去。

迎面而來的東韓蠻卒眼前忽然一黑,見一個黑大個抱著塊石頭出來,還沒有什麼反應,黑大個狠狠往下一砸。

噗的一聲,腦殼爆裂!

“打不碎?操-你-媽的打不碎?石頭打不碎我打你們腦袋!”

二奎抱著個石頭見人就砸,連續把四五個蠻卒的腦殼直接砸的粉碎。

大奎一叉將面前蠻卒戳死,怒吼道:“二奎!娘說不許罵街!你罵的太髒了!”

二奎雙目赤紅的回頭,聲音卻有些膽怯:“不罵了,不許告訴娘。”

這些蠻卒為了隱藏身份帶的都是不到二尺的短刀,此時紛紛將兵器抽出來圍攻二奎。

二奎又連著砸死了兩個,那塊石頭都已經紅了,還粘著一塊帶著頭髮的頭骨,以至於二奎再砸的時候手滑,往上一發力的時候石頭脫手而出。

大奎正要過去幫忙,忽然見血糊糊的石頭朝著自己飛來,他嚇得一縮脖子,石頭貼著頭皮飛到他身後去了。

“你-他媽的!”

大奎罵了一聲後才發現,二奎胸前被人劈了一刀,發了狠的二奎一把攥住刀背,另一隻手死死掐住敵人脖子。

又兩名蠻卒揮刀朝著二奎砍來,刀鋒已至的瞬間,葉無坷像是一道殘影般比大奎快一步到近前,左手短刀右手匕首,同時刺進那兩名蠻卒的脖子。

快進快出。

這個看起來淳樸無害的少年,像是一條在水中避讓水草的游魚,每一個看到他的敵人都被一刀戳透脖子,每一刀都精準的切開動脈。

他的動作沒有絲毫的花哨可言,只有簡單直接,可連陸吾他們這樣從小習武的人也不曾見過,如此高效的殺人技。

每一刀都是脖子動脈處,一刀進去就迅速抽離,當人們的注意力還在那噴湧而出的血液時,葉無坷已經把下一個敵人送進地獄。

陸吾看到這一幕臉色都有些發白,他下意識的自語道:“無事村的人......真的是平平無奇的老百姓?”

他們三個看著無事村出來的那三個殺人如麻,本該殺人如麻的他們心情都有些恍惚。

徐柯道:“哪有空想這個,上去殺!”

說完躍出矮牆。

六個人發了狠,很快就都變成了血人一樣。

一刻之後,鉅鹿營退到這設立防線的時候,只見到六個站在那氣喘吁吁的血人,還有滿地的屍體。

其中最讓人矚目的,是一少年衣袖浸透看似雙臂垂血,身側血已成窪。

兩個大個子站在他左右,左邊那個拎著個人頭,右邊那個倒提一具屍體。

損失了上百名精銳後依然不能越過那道矮牆阻擊大寧邊軍,這支蠻卒隊伍只好暫時退走。

更遠處,尹穗看到這一幕臉色變得暗淡起來。

“五百精選出來的悍卒,被六個人擋住竟不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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