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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哥走進居民樓,蕭良怕他爸覺察出一些異常,反壞了他的計劃,最終沒有再打電話回家,走出電話亭,登上一輛公交車。
蕭良習慣性的從前門登上公交車,看到前車門沒有投幣箱,才猛然想起來眼下還是售票員統治公交車的年代。
該死的時代細節,短短一兩天再怎麼回憶,總是有錯漏。
“到師範學院!”蕭良走到後車門,摸出一枚硬幣遞給售票員。
宿城、雲社兩鎮,雖說都隸屬於獅山縣,但距離市區更近,也很早就開通了起始於師範學院、經市郊黃橋及獅山縣宿城鎮、終點站雲社鎮南亭村的公交車。
這時候過了上班早高峰時段,公交車裡沒有幾名乘客。
售票員是個麵皮黢黑、長相敦實的中年婦女,巋然不動的坐在面朝後車門的售票員專座上,打量了蕭良一眼,手指在肥厚的嘴唇上拈了一下,從票夾板上撕下一張車票遞過來。
九路公交車行駛五六公里,最高峰也僅有三四百米高的宿雲山,這時候看上去都有些雄奇姿態,就已經進入宿城鎮了。
宿城鎮位於宿雲山南側,風景優美,還緊挨著東洲城區,發展要比雲社好一些。
主鎮區有一條十字街,沿街有一些人家建成二層小樓,但更多還是低矮破舊的民房。
位於十字街口的供銷社、農村信用社,還是六七十年代所建的那種會堂式建築風格;新建的電影院算是宿城鎮此時唯一談得上氣派的建築。
蕭良在街口找了傢俬人旅館住下;九四年入住鄉鎮私人旅館,不存在登記身份證這一說。
街頭也沒有後世所熟悉的便利店、超市,除了供銷社門市部外,只有傳統的小賣部間夾在沿街商鋪之間;這年頭鄉鎮連康師傅泡麵都不常見。
供銷社門市部裡的商品要齊全一些,但坐在玻璃櫃臺後的營業員看到蕭良走進去,眼睛發亮的瞟了兩眼,很快就又專注於手裡正織著的毛衣,或沉溺於鎮上某段滾床單的傳聞。
蕭良簡單買了些吃食、水以及紙筆,就回到旅館房間,下午就留在房間裡,耐心回憶當年被誣告陷害的種種細節,一一寫在記錄本上。
他耐著性子不去聯絡袁文海。
此時的自己在袁文海眼裡,只是一個知道他醉酒駕車導致車禍發生、並從他手裡逃脫的嫌疑犯,兩人還沒有前世二三十年的交情。
他也不能急著去聯絡隋婧。
隋婧匆匆趕到雲社後卻一無所獲,誰知道此時的她會是什麼心情?
是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深感氣憤,還是誤以為他不幸落入肖裕軍這些人手裡了?
蕭良也沒有指望隋婧三五天就能查清楚案情的真相,他更多是希望隋婧看到案情疑點後著手去調查,將雲社的渾水攪動起來,將肖裕軍等人的陣腳打亂,將肖裕軍這些人的注意力徹底牽制在雲社。
臨近黃昏時,蕭良才再次走出房間,到樓下跟微微發福、四十歲上下的店主聊了一會天,大體瞭解一些宿城鎮目前的一些情況,填補記憶裡缺失或模糊的部分。
然後又到隔壁的理髮店,理了一個近兩年港臺才剛剛流行起來的中分發型,又分散到鎮上的幾家小店,買了漁夫遮陽帽、深灰色夾克衫、牛仔褲、T恤衫、剃鬚刀、帆布包以及一些看上去無害卻很實用的小工具回到旅館。
他畢業後到雲社工作,家裡不需要他幫襯,工資都留自己手裡花,也沒有存銀行的習慣——也幸虧皮夾裡還有四百多塊錢,在這個年代算是一筆“巨資”了,這時候不用為小錢發愁。
六月上旬天氣已有幾分炎熱,大街小巷人們開始穿上襯衫或T恤。
蕭良身形較為瘦長,還沒有前世苦練散打後的健碩,想要避免熟人一眼就認出他來,還是需要牛仔褲、夾克衫將自己包裹得稍些厚實一些。
好在他鬍子比較重,以往在鎮上注意形象,每天都會刮乾淨,現在有兩天沒有刮,還些微有些腫脹的下巴、臉頰長出密密的胡茬子,稍為打理一下,避免太刻意邋遢了,能認出他的人還真不多。
他臉部的淤青腫脹,這時候基本上都消除。
等天黑之後,蕭良換上牛仔褲、夾克衫,將漁夫帽拿在手裡,就像是一個時髦的小鎮青年,晃悠悠走出旅館,走進宿城鎮派出所對面的小吃店裡,點了一碗牛肉麵,安靜的看著斜對面的院子。
當年他被無罪釋放後,即便沒能蒐集到有力的罪證拿肖裕軍這些人怎麼樣,但也調查到一些事情。
比如說何紅她媽就是住在小吃店的斜對面,破落的院子與宿城鎮派出所相鄰;他也清楚因為某些緣故,何紅這段時間每天接女兒放學後都會送到她媽家來過夜。
何紅她自己要麼留在她媽家過夜,要麼第二天讓她母親送女兒上學——就不知道今天還會不會例外。
蕭良拿筷子慢騰騰攪著麵條,不時往對面牆壁掛著的石英鐘看一眼,六點半鐘剛過,一輛小巧的輕騎鈴木從十字街那邊拐過來。
何紅在院門前停下摩托車,右腿稍稍退後蹬地,用勁將摩托車推過略有些高度的門檻,繃緊的長裙將她迷人的臀背曲線完美的呈現出來,蕭良眼皮子禁不住抽搐了兩下。
即便何紅是誣告陷害他的最直接罪魁禍首,蕭良還是得承認她是一個迷人的女人,身量纖盈修長,又有一種成熟少婦特有的豐腴感。
通俗的說,就是瘦而不柴。
…………
…………
蕭良剛到雲社鎮工作時,何紅也從南亭村借用到黨政辦工作過一段時間,兩人當時的辦公桌就緊挨在一起。
蕭良出生於七三年。
七六年撥亂反正後,他爸媽都是單位的骨幹,平時顧不上管他,機關幼兒園、託兒所都還沒有來得及恢復。
他哥蕭瀟當時剛讀小學,每天被迫帶著他這個拖油瓶去課堂;結果蕭良跟著學拼音、算數,接受能力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一大截,也不比他哥差。
到新的學期,他爸媽索性在小學給他報了名——蕭良比他哥要小三歲,讀書卻只低一級。
上學比同齡人早兩年,註定了他開竅比同級的同學都要晚,但不意味著他對正值蜜|桃成熟期的何紅就沒有動心。
又或者說當時正值人生最好年齡、美豔迷人的何紅,挑開了他晚開的情竇。
只是他參加工作時,心思還是太單純了,至少內心深處覺得對有夫之婦懷有非分之想,是非常不道德的。
何紅那時候參加自學考試,會經常請教他學習上的問題,蕭良都有小心翼翼的跟她保持距離;後來何紅回到村裡,蕭良察覺到她與肖裕軍關係可能不大正常,就更加刻意疏遠。
在他負責對南亭村委、南亭村辦果汁廠進行財務審計期間,何紅對他有過幾次勾引:坐車會恰好跟他坐在一起,大膽的拿大腿或豐腴的臀部貼住他,又或者同席吃飯,腳尖不經意的會蹭到他。
蕭良當年哪裡遇到過這種陣仗?
他要麼面紅耳赤躲開,要麼就假裝不識風情。
直到這次他被杜學兵、肖裕軍灌醉酒,清晨醒過來猛然發現何紅粉面酡紅,一襲長裙裹在柔若無骨的纖盈腰間,跨坐在他的身上。
無論是前世,還是重生睜開眼的那一刻,蕭良都清晰記得他與何紅是有過接觸的。
而無論是前世,還是重生回到九四年,何紅到派出所做筆錄,都沒有提這個極其關鍵而致命的細節,只是說他醉酒醒過來就意圖不軌,撕壞她的衣裳,還沒有來得及做其他的。
他前世移交檢察院,何紅沒有出面質證,所做的筆錄也有一些錯漏的地方,這些都是他當年被判無罪的重要因素。
不過,蕭良前世認定何紅隱瞞這些細節,不是為了其他,只是顧慮她日後在雲社的名聲。
在九四年的鄉鎮,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坐實被人強姦,與遭遇歹人強姦未遂,境況是完全不一樣的。
重生回到九四年,蕭良這一刻目光落到何紅身旁那個纖細高挑的身影上,情緒就有所複雜起來。
蕭良前世有目的接近林羲時,林羲已經是省財經大學的大一學生了,沒想到此時才十二歲、還沒有上初一的林羲,身材都快跟她媽一般高挑了。
這時候何紅的母親,有些瘸腳的從院子裡走出來,開啟院牆外側的廊燈,乍然明亮的燈光傾洩下來,一掃庭院的昏暗。
蕭良看到林羲那張白淨如雪的臉蛋,除了明顯的稚嫩感外,幾乎與七八年後沒有區別;身體也徹底的長開了。
不過,小姑娘這時候有些含胸駝背,憎惡自己發育遠超同齡人的某個部位總是吸引奇怪的目光。
蕭良到雲社工作之後,就知道何紅與她的丈夫林學同關係冷淡,林學同常年在外打工,對何紅在雲社有什麼傳聞也不顧不管,九五年卻突然有一天跑到雲社拿刀襲擊砍傷肖裕軍。
當年就有一種說法,說林學同並不是氣憤何紅紅杏出牆做了肖裕軍的情人,而是肖裕軍對林學同與何紅的女兒林羲做了什麼事。
蕭良捻著下巴鑽出來的胡茬子,暗想這段時間何紅寧可不辭辛苦,每天都要將女兒放學後送到她媽這裡來,心想肖裕軍對林羲心懷不軌可能要比傳聞更早啊。
蕭良隔壁小賣部買了一盒煙、一盒火柴,拐入小賣部南側的一條巷子裡,將火柴盒倒空,只留三根火柴。
宿城鎮區雖然九四年已經安裝了路燈,但普通的白熾燈高高懸掛在水泥路燈柱上,被行道樹的枝葉遮擋住,光線很昏暗。
蕭良蹲在巷子的暗影裡,默默看著斜對面的院子。
何紅在她媽家吃過晚飯,八點鐘又將輕騎鈴木從院子裡推出來,這時候是何紅她有些瘸腿的母親幫著將輕騎抬過門檻。
何紅父親早年就病逝了,她媽這麼晚都放心何紅自己騎摩托車離開宿城鎮,很顯然對這兩天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院子裡亮著燈,隔著鐵柵欄院門,林羲在院子裡練習跳繩。
都說小鹿亂撞是形容內心的忐忑不安,但小姑娘跳起繩來確確實實像是小鹿亂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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