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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開封府離開之後,趙駿就打算先回皇城司。

但沒想到才踏出開封府的大門,外面就已經看到了王守忠帶著一隊禁軍衛士在門外等候。

王守忠恭恭敬敬地站在開封府外,完全不像是如今宮中的第一大宦官。

不過這也正常,因為趙匡胤吸取漢唐宦官干政的教訓,北宋宦官人數極少,且基本難以獲得權力,一直到北宋末年才有大宦官童貫掌權。

再加上趙駿的地位特殊,所以別說讓王守忠這也恭恭敬敬地在外面等著,就算讓他死,大抵也只能去死了。

由於王守忠並沒有幹壞事,對趙駿也不錯,因此趙駿對他沒有惡感,見到他在外面等著,便有些好奇地走了上去道:“老王,來找老範的嗎?”

王守忠微笑地說道:“奴婢是來找小郎的。”

“找我?”

趙駿納悶道:“官家又想見我了?”

“是。”

王守忠依舊低眉順目。

“那好吧。”

趙駿想了想,雖說時不時就入宮CPU趙禎一番,但權力的維繫要看與權力中心的距離。

即便自己是皇城司知司,位高權重,可長時間不在皇帝身邊,難免被其他小人趁虛而入。

趙禎又是個耳根子軟的人,要是被人忽悠了幹了什麼損害自己的事情,那可就哭都哭不出來。

所以CPU要時刻不斷,不停拿靖康恥,以及宋朝滅亡之類的事情刺激他,他才有動力支援自己的改革大業。

當下趙駿就跟著王守忠一路往宮門去。

開封府離皇宮不遠,旁邊就是右掖門,從西角樓街往東,幾步路就到了浚儀橋街,再往北不到百米就是宮門,可謂是天子腳下。

前段時間覆滅開封府的時候,估計早有人進宮報告給趙禎,但趙禎卻並沒有派禁軍來阻止,顯然對外界釋放出的訊號也不同尋常,這也是滿朝高官驚懼不安的緣由之一。

此刻趙駿從右掖門入宮,一路穿過長慶門、承天門以及延福宮,往北到達了後苑。

剛進入園內,就看到了雅雅站在門口翹首看著。

“老師!”

見到趙駿的那一刻,雅雅高興地跳起來,身後好幾個孩子一起衝過來,圍住他。

趙駿在這一瞬間就有些心情複雜。

自從出宮以外,他就沒有再見過這些孩子,說是被各自家裡領回去。

都是三相三參以及晏殊的子嗣,七男三女總共有十個,趙駿教了他們一個多月,認得每個孩子的聲音。

出宮後趙駿有一段時間很迷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到大宋,所以面對呂夷簡等人的忽悠,也沒有去細想,就這樣上當,傻乎乎科舉去了,沒時間教孩子讀書。

後來范仲淹給他指點迷津後,趙駿又氣那些人給自己下套,就更不可能繼續教孩子,他甚至都快忘記了自己是去山村支教的老師身份。

現在再看到他們,卻有種別樣的情緒。

“趙老師,你還會教我們讀書嗎?”

說話的是王曾的孫子王謙,今年不過九歲,正可憐兮兮地看著趙駿。

他們這些士大夫家的子弟家規森嚴,每日日程都有安排,又哪裡比得上趙駿講課生動,且還有電腦這樣的新鮮東西呢?

聽到王謙的話,趙駿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現在自己正在和他們的爺爺輩鬥法,哪裡還顧得住他們?

“駿小子。”

晏殊從旁邊走出來,看著他道:“有段時間未見了吧。”

趙駿就拍了拍雅雅和王謙的頭,走過去低聲說道:“你們這又是耍什麼花招?”

“怎麼?”

晏殊不高興了,說道:“難道在你眼裡,我們就只會耍花招嗎?”

“那不然呢?”

趙駿冷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伱們想什麼。”

“唉。”

提起這個,晏殊嘆了口氣。

他其實也不想跟趙駿作對,畢竟趙駿對於他來說,有孟夫人那個天大的恩情在。

可他也是士大夫中的一員,為了子孫後代,不免會有一些想法。

歷史上他可是范仲淹的老師,而且還是富弼的岳父,結果在慶曆新政這件事上並沒有支援范仲淹和富弼,就可以知道他在其中的位置有多尷尬。

很多事情對於他來說,不是所謂的人情世故就能說得清楚。有時候夾在其間,難免會被大勢裹挾,充滿無可奈何。

晏殊苦澀地搖搖頭,說道:“去往觀稼殿還有段距離,一起走走吧。”

“好。”

趙駿應了一聲。

兩個人就並排走在前面。

王守忠則帶著孩子們老老實實跟在他們身後。

正是九月深秋時節,天氣愈發地變冷。

後苑的花草樹木也漸漸枯萎,道路右側有一片小山包,山林黃褐鑲嵌,渲染出絢爛的色彩。

晏殊邊走邊輕聲感嘆道:“人活在這世上本來就有很多無奈的事情,有些東西身不由己,想來駿小子你也應該明白。”

“嗯,你說。”

趙駿不置可否,對於他們給自己下套這件事,還是有些耿耿於懷。

晏殊繼續道:“雖說我們確實希望你不要改變一些東西,但我們也的確真誠地希望你能強盛大宋,你也不希望大宋滅亡不是嗎?”

“少來道德綁架我啊。”

趙駿擺擺手道:“我本來就不喜歡這裡,跟後世比起來,後世有手機有電腦,有更好的醫療更好的生活,我為什麼要在大宋受苦受累幫你們幹活?我憑什麼還要被你們隨意擺佈?沒道理的好嗎。”

晏殊苦笑道:“但還是那句話,你在這裡已經是事實,不能改變,還是既來之則安之地好。你的意思我們都明白,可孩子是無辜的,你來不也是為了發展教育嗎?”

“哼。”

趙駿冷哼了一聲。

晏殊又說道:“可你把所有的教科書都燒掉了,這讓孩子們怎麼辦呢?”

“怎麼?開始打親情牌了?換苦肉計了?”

趙駿冷笑道:“是想利用孩子拖延我的時間?讓我都把心思花在給他們上課上,然後再教出一堆繼續趴在百姓頭上吸血的小士大夫?你覺得我還會上當?”

晏殊不滿道:“你怎麼老把我們想得那麼壞做什麼?你抄我兒子詩詞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額”

趙駿臉色一滯,這事確實是他做的不地道。

但轉念一想,便說道:“那又怎樣?說實話,我要是不告訴你那是你兒子的詞,隨便說個南宋,明朝甚至清朝的詞,你能拿我怎麼樣?”

“明清也有好詞?”

晏殊驚訝道:“你不是說,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唯我大宋的詞冠絕歷史嗎?”

“冠絕歷史不代表其它朝代沒有好詞。”

趙駿想了想道:“明朝有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這首怎麼樣?”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晏殊是個愛詞的人,聽到這首詞,頓時心潮澎湃,激動得抓耳撓腮,連連稱讚道:“好詞,好詞。”

趙駿警惕地看向他道:“老晏,你得講點道德啊。你兒子晏幾道的詞我還給你了,你還厚顏無恥地到處宣揚那是你寫的,這首詞可是人家明代三大才子之首楊慎的作品,你要點臉啊。”

“這這這這.”

晏殊情緒就更激動了,臉漲得通紅,他確實有過這想法,但自己兒子晏幾道的詞,怕被趙駿抄走,先按在自己頭上還說得過去。

要是把明代的詞給搞走,那的確有點不講道德。

做為詞人,還是要點臉面,所以被趙駿揭穿後,就紅著臉甩袖說道:“你當我是什麼人?老夫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情?”

說完嘴裡還念念碎了幾句,仔細回味著這首看淡人間的詩詞,一時間又心潮澎湃,可又想到那不是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就變得沮喪起來,心裡很是難受。

見到晏殊那難受的表情,趙駿笑了笑沒說話。

開玩笑。

明清確實不是詞的巔峰。

但好詞還是有不少的。

楊慎先不提,納蘭性德可是清朝第一詞人。

那首《木蘭花》,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還有《浣溪沙》,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這兩首詞拿出來,鎮壓大宋詩詞肯定做不到。

畢竟後來的蘇軾、辛棄疾、李清照、陸游等等都還沒出場呢。

但在高手如雲的大宋詞壇裡佔得一個詩詞大家的席位,還是輕輕鬆鬆。

更別說清末民初還有個王國維。

《蝶戀花》可是趙駿最喜歡的詞之一。

那句”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掏出來的話,不得傷了汴梁五十四家勾欄幾千名小姐姐們的心?

二人又走了一會兒,沒多久晏殊的心情總算是平復下來,潮紅的臉也漸漸恢復。

他看著遠處漸近的觀稼殿,才忽然想起了今日的正事,便深呼一口氣,對趙駿說道:“駿小子。”

“嗯?”

“其實我還是喜歡你叫我拉日叔。”

“我們都回不去了不是嗎?”

趙駿聳聳肩。

晏殊笑道:“回得去的,這次我們決定全力支援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畢竟。”

“我們都希望大宋好。”

“不是嗎?”

他說完之句話,目光看向遠方。

趙駿也看過去。

遠處的觀稼殿外,那個曾經他以為的村口位置,又擺上了桌子。

呂夷簡王曾等人坐在那裡。

趙禎在遠處向他招了招手。

旁邊就是觀稼殿外的農田。

孩子們跟在他的身後。

田埂間雜草叢生。

深秋竟還有蟬聲鳴動。

青蛙的叫聲在田間傳得很遠。

一如當初趙駿還未睜眼時候的模樣。

又彷彿十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趙駿還在自己老家湖南的那個小山村裡。

夏日流螢輕舞。

停電了。

親戚們在傍晚時分坐在院子裡乘涼閒談磕瓜子。

孩子們在旁邊嬉笑打鬧之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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