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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河形勝書》!

一本在後世網路上被評價為一封奏摺,直接葬送三個王朝的奇書。

北宋的那些君臣有時候的確是一群拍腦門決定國家大事的東西。

並且受了《導河形勝書》的影響,決定作死把黃河改回河道。

可以說它確實間接造成了三易回河,讓母親河自此變成後媽河,禍害數百年。

但實際上這玩意兒和李垂本人被妖魔化居多。

趙駿作為鑽研歷史的學生,自然要客觀看待問題,而不能主觀上直接把人給打死。

至少在遠見上,李垂確實目光獨到。

奏摺當中除了屁股太歪,不考慮民生,而是大量提及黃河一旦北流,會造成遼國南下入侵以外,裡面的具體方案,還是值得肯定。

因為具體方案就是疏通河道,開挖人工河流洩洪,同時疏堵並用,也是自春秋戰國時候一直以來的老辦法。

後來元代賈魯,明代潘季馴,清朝靳輔等人使用的方法跟這個差不多,一邊堵一邊疏。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垂只能說出發點是錯的,但路卻走對了。

只不過真宗朝後期朝堂上非常混亂,丁謂等五鬼加上宋真宗晚年昏庸無能,把朝堂搞得烏煙瘴氣,沒有采納他的建議,錯失了先機。

趙駿聽到眾人都知道《導河形勝書》,就點點頭道:“是的,就是這害人玩意兒,不過裡面的策略沒什麼太大問題,老辦法,開挖水渠洩洪,減輕故道的出海壓力。”

“我記得《導河形勝書》裡是疏通御河、白溝、赤河、衡漳水、滹沱、澶淵渠以及汴渠、西大河故瀆等近十條河流!”

晏殊張大了嘴巴:“這麼大的工程,恐怕不比清理黃河故瀆差吧。”

“肯定沒有清理黃河沒那麼大工程量。”

趙駿說道:“李垂的洩洪方案,就是挖六條河道,連通河北十多條河流,這樣一可以緩解黃河水流壓力,二來透過規劃六條河道的流域,可以建設廣闊的農業水利設施,還能在地理上強化河北東部的軍事防禦,工程量比疏通舊黃河道路小很多。”

“可即便是這樣,要花費的人力物力也是一個龐大數字。如果是在景祐年開工的話,大宋眼看與西夏交戰在即,又要支出軍費,又要挖河修渠,根本沒那麼多錢來行事啊。”

趙禎忍不住說道。

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個貴,國庫幾乎快空了,內帑也就剩下一百多萬貫,這修河工程最少怕是得幾千萬貫,哪裡花得起這麼多錢。

“但這已經是比較能行得通的辦法,而且景祐年的黃河還算好的,沒拖到三易回河之後,更難治理。只要能夠先把河渠挖出來,緩解黃河的洪水壓力,解決燃眉之急,就能夠用別的辦法繼續疏通。”

趙駿說道:“元代賈魯修河就是採取的邊堵邊疏,挖了賈魯河洩洪。明代潘季馴在賈魯的基礎上採取了“束水衝沙”的辦法,一邊修新渠洩洪,一邊築堤壩積攢水流衝擊泥沙。清朝靳輔又在他們二人的肩膀上一邊“束水衝沙”,一邊利用人工清理淤泥,雙管齊下,這些都是經驗。”

舊黃河水道足足有六百多公里長,而且黃河中下游相當寬敞,河道平均寬度在五六百米左右,要想清理這麼大的泥沙,即便是現代社會要想發動的人力物力也是不可估量,恐怕得花上千億RMB才能搞得定。

在古代社會,要想完成這個工程,不亞於再修一條完整的京杭大運河出來。即便是有那錢,也不是幾年內能夠完成,可能需要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功夫才能夠完成。

因此疏通黃河水道,把那高出原本河道十米的河床重新給挖出來,難度不亞於登天。

但重新挖出幾條新的河道進行洩洪還是沒什麼問題,因為元代的賈魯,明代的潘季馴,清朝靳輔他們就都是這麼做的。

其中賈魯挖了“賈魯河”,潘季馴挖了“漕運新渠”“奎河”,靳輔挖了“淮安河”“中河”“清口河”,其餘大大小小的引河、水渠更是不計其數。

所以很多事情都是事在人為,賈魯、潘季馴、靳輔他們能做到,要是在黃河徹底變得暴躁之前的宋代,憑什麼就不行呢?

不過趙駿覺得自己說這些其實也沒什麼意義。

他說道:“當然了,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大家的是,宋朝的統治階級缺乏遠見,狗皇帝和腦殘大臣們比豬還愚蠢。明明可以在黃河氾濫之前,以極小的代價阻止,卻非要拖拖拉拉,並且選擇最噁心的方式去治理,貽害千年,宋仁宗這種東西,就該被釘在恥辱柱上。”

趙禎都快哭了。

自從提到三易回河以來,他就被罵成了豬頭。

關鍵是以前趙駿還會偶爾罵罵呂夷簡這些人替他分擔壓力,可三易回河是他執政中後期的事情,罵的是後來的宰相文彥博富弼這些人,沒一個在場,還是得他一個人抗下所有?

一時間趙禎就幽怨地看了范仲淹一眼,心道老範好端端的,去問三易回河的事情做什麼。

而其餘眾人則都在沉思。

今天的內容可謂是這些天以來最勁爆的內容了,之前他們不敢聊得過於深入,每次都小心翼翼試探,生怕趙駿查出端倪。

但如今趙駿眼睛很快就康復,到了今天,終於不用再遮遮掩掩,大大方方地問問題。

這對於大宋的君臣來說,都是極為開拓視野的東西,眼看趙駿復明在即,即將發現真相,不趁著他最後說真話的時候問,那又該什麼時候問呢?

不過繞是如此,趙駿的話還是讓他們感覺到大為震驚。

從社會財富總值,到生產力與生產關係,最後是現在三易回河。一種前所未有的視角擺在了眾人面前,讓他們的見識和認知飛速增長。

更重要的是,趙駿提到了封建王朝的本質核心,那麼是否意味著,如果真按趙駿所言,只要生產力持續提升,蛋糕做得足夠大,這個政權就會一直穩定保持下去,千百年來都不會倒塌?

晏殊就說道:“歸根到底,宋朝沒辦法修河,還是因為缺錢。”

“是也不是。”

趙駿冷笑道:“缺錢只是一方面的藉口,根子還是在於慫趙懦弱無能,被遼國吊起來打也就算了,連西北偏安一隅的西夏都幹不過。為了阻攔遼國進攻,肆意殘害民眾。這樣的垃圾國家,就不配苟活著,早點滅了好。”

趙禎沉默良久,才沙啞著嗓子發問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宋朝要是出現了工業革命,提升了生產力,它能不能擊敗西夏和遼國,修好大河,一直保留下來嗎?”

“你在開什麼玩笑。”

趙駿不敢置信地說道:“生產力確實關乎生產關係,但說句實話,宋朝的生產力比遼、金、西夏強得太多,也沒有見到宋朝消滅它們。”

“為什麼?”

“因為在冷兵器時代,綜合國力的影響遠沒有現代那麼大,除非能進行熱武器改革,不然想壓倒遼金蒙還是困難。除此之外,就是我之前說的體制問題。”

“怎麼又牽扯到了體制問題?”

“宋朝那群慫貨皇帝不是怕外敵怕得要死嗎?就算出現了熱武器,也不敢大規模開發。他們膽小如鼠,防內更甚於對外,害怕武裝了軍隊,軍隊調頭過來推翻他們的統治,這群腦殘怎麼可能進行這方面改革?”

“我覺得你說得不對。”

聽到趙駿又開始說宋朝的皇帝都是腦殘,趙禎就決定反駁一下,說道:“其他皇帝確實是腦殘,但宋仁宗就是個很好的皇帝,要是他聽到了你的話,肯定會虛心求教,努力提高生產力,強盛自己的國家。”

“哦?”

趙駿聽到槓精瓦扎木果的話,眼皮子都沒抬,懶洋洋地問道:“伱怎麼就篤定他一定會虛心求教呢?他在歷史上幹了什麼堅定的事情嗎?亦或者有什麼值得稱道的事情?”

“額”

趙禎一下子噎住,因為他也不知道歷史上自己到底幹了啥。

反正光聽到趙駿說他算是宋朝文治勉強夠格的皇帝,之後就是一系列“老變態”“老色皮”“二傻子”“賤骨頭”“蠢笨驢”“大慫貨”之類的話。

具體自己幹啥了,他哪知道?

所以猶豫了一下,說道:“景祐年間,李諮做見錢法,茶商們聚眾不滿,不願買糧入中,就是由宋仁宗解決。”

“有這事嗎?”

趙駿撓撓頭,說道:“算了,《宋史》我沒怎麼看過,那應該是有吧。這又不是什麼大事,何況我們老師不是說,見錢法隨著李諮的死而迅速告終,那不還是扯淡嗎?”

李相死了?

趙禎睜大了眼睛,其餘人也都面面相覷。

事實上這些天來他們也曾好奇問過,如趙禎、晏殊、呂夷簡是什麼時候死。

畢竟人總是會有這方面的擔憂。

但趙駿喜歡兩漢史和唐史,他連漢武帝和唐太宗什麼時候死的都不知道,更別說趙禎晏殊呂夷簡他們了。

主要是歷史系大學主課叫做《中國古代史》,這門課程不會專門去講哪些大人物在什麼時候死,裡面頂多會講生卒年月,學生們也不會特意去記,只是粗略地講了一下從中國原始社會一直到清朝的歷史。

內容也跟高中歷史一樣,講各個朝代的政治體系、重要事件、國家特點、文化影響等等。

如果你想專門去研究某個朝代,研究得更細徹一點,就要去選修,人大歷史系選修課裡有一門叫做《史料選讀》,學生就可以專門去找那個朝代的史料細品了。

反正趙駿沒有去選修這門課,他選的是《政治史》和《文化史》。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些選修課裡,還有《婦女史》《歌舞史》《乞丐史》《娼妓史》..

而趙駿之所以知道李諮,是因為恰好選修《文化史》的時候,老師講到茶文化,提到了歷朝歷代茶文化引發的茶法改革,然後就說到了李諮這個人。

當時老師提了一嘴李諮第二次開見錢法,沒多久就因為李諮病逝而告終,所以趙禎在他那炫耀宋仁宗擺平了茶商,那不還是沒啥用嗎?

趙駿的話讓眾人陷入陰霾,趙禎立即招招手,王守忠踩著小碎步過來,他對王守忠耳語了幾句,王守忠立即離開,派宦官去太醫局請太醫為李諮診斷治療去了。

場面上因為大家聽到李諮的死而略微有些沉默,趙駿還以為是自己的話鎮住了大家,就笑著說道:“還有別的記載嗎?”

趙禎咬咬牙道:“景祐年江淮大災,就是由宋仁宗出內帑二十萬絹平定。”

“那不是應該做的事嗎?天災屬於不可預測因素,因天災導致百姓受苦,政府就應該是第一責任人”

趙駿納悶道:“汶川地震的時候,咱們國家出多大人力物力?九八年長江洪水,解放軍跳進江水裡用身體阻攔洪水氾濫。封建時代的君主是家天下,他們更應該愛國,立場就應該與百姓站在一起。新中國人民當家做主了,政府都不是家天下,救災力度還這麼大,不比封建社會強得多?”

趙禎一時語塞,然後說道:“古代力量本來就有限,不如現代,仁宗的舉動,已經是愛民如子。”

“不見得。”

趙駿反駁道:“我還是那句話,天子應該是愛民而不是牧民,他本就應該和民眾站在一起。然而仁宗朝我記得有句話,叫做“富者有彌望之田,貧者無卓錐之地”,這就是他愚蠢的地方。”

“我”

趙禎說不出話來了,因為這是事實,從真宗朝到他現在,各地土地兼併極為嚴重,百姓流離失所,失地者聚眾造反不計其數。

可他偏偏又沒什麼辦法解決,這就是問題的根本所在。

趙駿說道:“所以仁宗只是對士大夫和地主階級仁,談不上對百姓仁。說好聽點是裱糊匠,說難聽點就是個軟蛋,指望他能夠幹出什麼事情,真是搞笑。知道一則宋朝笑話是怎麼講的嗎?”

“怎麼講的?”

趙禎下意識問。

“宋仁宗時期,一位年輕人在工作時抱怨道:“這種皇帝真是軟蛋。”結果被一位禁衛軍聽到而遭逮捕。年輕人辯解說:“我根本沒講是哪個皇帝,你怎麼可以隨便逮捕我呢?””

趙駿笑道:““你少騙人,”禁衛軍咆哮道,“我在這裡工作二十多年了,哪一個皇帝是軟蛋我會不知道嗎?,看趙禎是個軟蛋的事情,整個大宋都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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