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絕望的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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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了嗎,洛城昨夜被北戎敵軍夜襲。”
“洛城主將苦苦支撐,就等著朝廷派人來支援!”
“這亂世,該何時才能結束啊?”
“幸好咱們白家商號走得早,不然也得扣在那……”
一旁搬貨的幾個夥計小聲議論著。
君朝雲豎起耳朵聽了好一會兒,待幾人走後看向楚離。
“洛城不知道還能撐上幾日。”
君朝雲見過前世洛城被攻陷後的樣子,屍骸遍地,滿目瘡痍。
一夜之間逃的逃,散的散。
當時他們沿著官道而來,腳程要慢的多,看見了另一場人間地獄。
“這就是亂世,人如草芥。”楚離平靜的說道。
“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這亂世結束,大黎百姓可以安居樂業。”
“那時候我們或許會活的很好。”君朝雲這話是真心的。
“會有那麼一天的。”少年聲音低沉。
他們的確只是書中的紙片人,但她生在大黎長於大黎。
但與這個書中世界密不可分,所接觸的都是活生生的人和物。
不可能沒有感情,即使她有著必死的命運,也希望亂世結束。
“爹,爹我不行了,咱什麼時候才能吃上東西啊?……”陳金寶一直坐在地上,不停地抱怨著。
陳家人從錦官城逃出來以後,半路上先是乾糧吃光,接著銀子又被搶了,
若不是趙氏在鞋底藏了銀票,一家人根本活不到今天。
好不容易逃到洛城之後,本想尋個能吃飽飯的活計再想著去燕京的事。
卻又碰上兵亂,只能跟著大批大批的百姓逃出城,眼下他們一刻不敢停歇。
“金寶,乖孫,你再忍一忍……”田氏撲過去將陳金寶攏在懷裡。
陳金寶從前人雖然不大,但生的結實,這一個多月以來,人也瘦了好大一圈。
一家人在大樹底下坐著,眼裡都失了神采。
比起其餘的骨瘦嶙峋的陳家人,陳家寶這情況要好的多。
尤其是陳蓮,本就是個嬌弱的女孩,每日分到的糧食不多,還要拼命趕路,早已瘦到不成人形。
“再等等,再等等,很快就有東西吃了。”陳大福安慰道。
他們陳家就這麼一個大金孫,可是他們老陳家的香火,再怎麼樣也不能讓他餓著肚子。
陳大福帶著希冀的目光朝著遠處的樹林看去。
一旁的陳大山也忍不住往那瞥了幾眼,還是心虛的移開視線,低著頭繼續撿著柴生火。
隱隱約約的傳來女人的哭聲。
“這小娘皮只能換兩個幹餅。”神情傲慢的小廝頗為不耐煩。
“就不能再多點嗎?”陳富搓著手試探的問道。
“我家主人說了,本就是個鄉野村婦,也沒什麼滋味,要不是見你們都是些可憐人,這一個幹餅都不值。”
“你們要不要,不要就把這女人帶走,省的髒了我們的車。”
陳富聽著馬車裡讓人眼紅心跳的聲音,心裡也冒起火來。
這馬氏平日看著怯弱的很,沒想到在這檔子上面倒是叫的歡,聽著便心癢癢。
“要要要,多謝貴人的大恩大德。”陳福討好一笑。
“行了,快走吧,別影響我家主人辦事。”
小廝看著他這般諂媚的模樣,不耐的從手中布袋中掏出兩個幹餅扔過去。
陳富連忙接住,欣喜的揣進懷裡,心滿意足的走了。
沒走多遠,又想起了什麼,看著四周沒人,摸出一個幹餅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
陳富聰明的很,這兩個餅要是帶回去,自己也就分上半個,哪能能填的飽肚子。
三兩下便將這硬邦邦的幹餅嚥了下去。
胃裡有了東西,陳富腰板都挺直了不少。
陳大福看見陳富的身影時,眼底頓時有了光彩。
“么兒,么兒。”
陳二牛和趙氏也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臉期待的看著陳富。
可見到陳父從懷中只掏出一個乾巴巴的餅來,頓時便垮下臉來,失望極了。
“他們怎麼只給一個?”趙杏花眼巴巴的瞅著幹餅。
“小弟,你就沒問他們多要些?”陳二牛不甘心的問道。
“那戶人家死活只給一個,我怎麼求也沒用。”陳富將餅遞給父親陳大福。
陳大福伸出顫抖的手將餅接過去。
“爹,這餅給大家分了吧。”
“好歹也算有東西吃了。”陳大福嘆了口氣,將餅掰開。
將小半個給了陳金寶。
陳金寶拿到餅,當即便大口大口吃了起來,一旁的田色看著外孫如今這個模樣心疼的不行。
“慢點慢點,別噎著。”
剩下的便搬成一小塊一小塊分了,當然陳蓮一個小丫頭片子是沒有的。
趙杏花我忍心看著女兒餓成這樣,心一狠,將自己的那一塊給了女兒。
心中卻後悔的不行,當初要是晚些回家就好了。
她孃家糧食多,離得又遠,城破的時候還有時間代購銀錢和乾糧上路
當初若是能跟著孃家一塊逃,如今也不會連塊餅都吃不上。
天色漸黑,樹林中的馬兒嘶鳴,大腹便便的男人將馬氏趕下車。
馬氏跌跌撞撞的走回來。
忍著身上的撕裂的痛楚,面如死灰,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你個下賤坯子,丟我們陳家的臉不說,連塊餅都討不來……”田氏一看見馬試著要死不活的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
一巴掌甩過去馬氏被打的眼前一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無聲的哭泣了起來。
“哭哭哭,你除了哭,你還會幹什麼?”
“小娼婦,伺候幾個男人就失了魂了,跟那青樓裡的花娘一樣下賤……”田氏一邊打一邊罵,將這幾日的怨氣,一股腦的撒在了她的身上。
馬氏祈求的看著丈夫陳大山。
陳大山看著馬氏被打的蜷縮在地剛想上前勸上一兩句。
可一看到馬氏手臂露出來的青痕,卻又生生止住了腳步。
目光復雜的看向馬氏。
這一眼讓馬氏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他嫌棄自己。
這個認知讓她絕望的閉上眼睛癱在地上,任憑田氏發著怒氣。
陳富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發生,轉頭看向在一旁默默流淚的小田氏。
心裡又起了幾分心思。
用一個馬氏伺候那些流民,根本換不來什麼東西。
既然一個不夠,就用兩個。
男人的眼神陰毒,三角眼掃向在一旁默默哭泣的小田氏和縮成一團的陳蓮。
北境白界城。
“雲將軍,昭州已連失兩城,昨夜洛城被襲,若是失守……”
“昭州危矣。”
巍峨的城牆上,一身鎧甲的副將神色焦急。
主位上,銀色鎧甲的少年將軍長髮高束,眉目冷冽。
“兄長如今率軍在平城駐守,輕易不得離開,北戎軍繞祁山來襲,虎視眈眈,軍中如今出了叛徒,根本不知朝廷的援軍何時到來。”
“洛城是昭州最重要的城池,絕不能有失。”
“本將親自帶軍前往洛城。”
“今夜即刻出發。”
“是,將軍。”男人領命退下。
空寂的城牆之上,雲景之取出竹管,開啟密信。
“洛城危,恐有叛軍生事,速救。”
三日前,他便收到到這飛鴿傳信,卻一直查不清是何人遞來的訊息。
唯一的線索到了洛城便斷了,他心中生疑,讓人時刻注意洛城的情況。
今日果然被一語成讖。
雲景之看著手中的字條,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人。
可傳言說他已死,莫非另有蹊蹺?
龍吟軍中飛鳥不進,除非守關士兵誤認為是軍中密信,所以才沒攔截。
這密信本就是送給他看的,一個既瞭解龍吟軍佈防,又熟悉他的人。
普天之下只有那位。
他還活著。
雲景之輕聲念出那個埋藏已久的名字。
“北堂月離。”
良久,少年笑出了聲。
晚風拂過少年的臉頰,雲景之摸向懷中的玉佩,遲疑了許久還是未拿出來。
小月牙,再等等我。
少年看向重重山巒,千里之遙的燕京,那裡有一個嬌氣愛哭的小姑娘,是他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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