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秋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1009章 十萬年來風雨稠(四),人間最高處,見秋,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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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孝泉只比劉景濁小個十一二歲,按如今來算,劉景濁已經滿打滿算一百零七歲了,而鍾孝泉也已經過了九十。

瞧見鍾孝泉著急到顫抖,劉景濁感覺輕輕將他攙扶著做起來,並說道:“彆著急,真是我。”

鍾孝泉死死抓住劉景濁的手,顫聲道:“殿下真的回來了?”

劉景濁一笑,搖頭道:“我這麼個大活人,還能作假?”

鍾孝泉這才笑了笑,剛想轉頭喊人,卻被劉景濁攔了下來。

“我偷偷來的,這次回來,暫時不能讓更多人知道。方才去皇陵看了老三,離著京城近,便來瞧瞧你。我怕再不來,真就見不著了。”

鍾孝泉聞言,微微一笑。呢喃道:“聽殿下的。”

劉景濁點頭道:“你彆著急,靈丹妙藥我那侄孫也沒少給你。小豆子也回來了,正在往長安城趕來見你。”

鍾孝泉笑了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

他是強忍著眼淚,因為面前這個還很年輕的先生,是自己年少時的指路良師。

劉景濁也沒提太過傷感的話題,只是問道:“我還沒來得及打聽你家裡事情,給我說說?”

鍾孝泉笑道:“妻子是浮屠洲妖族,不過自廢修為,也變老了。四十歲得一女,四十五歲得一子。本是想讓佟泠收女兒為徒的,結果她沒空,後來就拜了池妖妖。兒子也走了仕途,陛下信任,如今也是吏部尚書了。孫兒嘛!喜歡舞刀弄槍,如今在瘦篙洲飛地任職。殿下,我也算是一生圓滿了吧?”

劉景濁笑道:“你小子,跟我嘚瑟起來了是吧?”

鍾孝泉哈哈大笑,結果一笑,就咳嗽了起來。

年逾九十,天衍元年的狀元郎,天衍年間位極人臣受封國公,特准世襲罔替。靈樞年間是國之柱石,天璇年間又是顧命大臣,三朝元老。

當官兒當到這份兒上,古往今來沒幾人了。

人老了,聊得多了會更傷感,劉景濁便說得很少。

數萬年沒動刻刀的劉景濁,坐在床邊給鍾孝泉留下了一方印章,是路邊隨手撿來的石頭,削平之後刻下忠孝全三字。

臨走之前,劉景濁說了句:“後世兒孫遇上什麼過不去的事情,就拿上印章,去青椋山找人。即便我不在,也會有人幫忙。”

鍾孝泉坐在床上,抱拳送人,微笑道:“只希望永用不上。”

眼看劉景濁即將離去,鍾孝泉突然喊道:“劉大哥,孝泉一生,沒讓你失望吧?也……也沒讓我父親失望吧?”

劉景濁回過頭,點頭道:“我們都以你為傲。”

出了國公府邸,劉景濁瞧見佟泠換上了一身紅衣,像是小時候的穿著打扮。

劉景濁微微一嘆,呢喃道:“有想說的抓緊說,有些話不開口,容易抱憾終身。煉氣士的壽元,實在是太長了。”

走出小巷,龍丘棠溪手持一串糖葫蘆,笑問道:“要去瞧瞧你的侄孫嗎?”

劉景濁搖了搖頭:“不了,有青椋山在,景煬王朝就不會有什麼大事。”

龍丘棠溪笑道:“小豆子已經去了拒妖島,元青無事,咱們是先行回山還是?”

劉景濁想了想,輕聲道:“原本打算是先去取劍,之後再回山的。只不過……”

龍丘棠溪一瞪眼:“劍靈等了你幾萬年了,拍拍屁股的事兒,你好意思嗎你?”

劉景濁啞然失笑,點頭道:“那就先去一趟十萬大山。”

但劉景濁話鋒一轉,輕聲一句:“我回來路上遇見了漁子,知道了劍道最前方的事兒,你看得到嗎?”

龍丘棠溪搖頭道:“最前方,雲山霧罩的,根本看不清。”

劉景濁一嘆,“我是怕取劍之後,但凡合道劍修,就都知道我回來了。”

不是過於自信,而是肯定的。

十萬年來,劍也不是白練了,一旦我劉景濁身上再有佩劍,必成劍道之主。

龍丘棠溪撇嘴道:“管他呢。”

劉景濁一笑:“是啊!管他呢!”

兩人前腳剛剛離開長安城,有個騎著墨麒麟的姑娘便到了。

但她沒著急去看鐘孝泉,而是先去了一處客棧。

客棧裡懸浮一隻核舟,舟上只劍妖一人。

次日清晨,一對神仙眷侶攜手進了十萬大山,中心處久違地下起了大雨。

龍丘棠溪撐開油紙傘,兩人並肩行走。

劉景濁呢喃道:“中間那紫氣,是天帝的另一半,當年中土碎裂,說起來也算是他一手主導,這也是如今煉氣士不能與古時煉氣士一樣煉氣化物的緣故了。”

頓了頓,劉景濁說道:“最後一場伐天之時,我被他以半座遠古天廷鎮壓,他本想讓那半座天廷將我吸乾,卻沒想到我的混沌劍意天然契合天廷,最終反倒是我將那半座天廷收歸己有。其實……其實在紫氣告訴我,有我的天穹才能壓住他時,我就猜到了籠罩九洲八千餘年的天穹,其實是我親手煉製。而且……我離開糯與驚後,一番閉關,也已經琢磨出來了一座類似於九洲天穹的小型陣法。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好像我回去一趟,就是為了讓我所聽說過的事情,變作現世。”

龍丘棠溪挽住劉景濁的胳膊,輕聲道:“你想說什麼?”

劉景濁沉默片刻,呢喃道:“我確信我說話天下無人能窺視,所以有些猜想,我得與你開誠佈公的說一說。”

龍丘棠溪點頭道:“你不跟我說,還能跟誰說?”

劉景濁深吸一口氣,還不夠,於是又灌下一口酒。

“小豆子撒謊了,你可能看不出,但自小跟在我身邊的小丫頭,細微變化我都能察覺到。但我不想揭穿她,她也八十好幾的人了,有自己的什麼算計籌劃,很正常。既然當師父的回來了,那我一定護得住她。其次,佟泠跟陳修真有問題,有兩雙眼睛始終在窺視他們,境界不算高,我察覺到了,但他們有什麼護體,我看不清是什麼人,也暫時沒有刨根問底的打算。”

畢竟剛剛回來,待取劍之後,將這些年發生的事情來一次抽絲剝繭再說。

龍丘棠溪微笑道:“不著急,此時即便你我二人要劈了天朝,也不過舉手投足而已。”

劉景濁卻說道:“沒那麼簡單,紫氣是極其謹慎極其怕死的,當年煉化天廷讓他吃虧了,他只會更加謹慎。就一個孟休想要騎在他脖子上拉屎……難了點兒。”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小西峰下。

兩人攜手登山,龍丘棠溪問了句:“十萬年來,除了開始那一萬年,什麼時候最難熬?”

劉景濁略微一怔,漫長記憶再次襲來,他想了很久,這才說出來一句:“沒有什麼時候是不難熬的,特別是想你的時候。”

龍丘棠溪笑盈盈問道:“就沒想過找個小姑娘解解饞?”

劉景濁苦笑道:“這個……真想過,特別是最後那幾年,知道自己註定回不來的時候。只不過,天下女子與住在我心裡的姑娘相比,都會黯然失色,其餘人……索然無味。”

龍丘棠溪俏臉一紅,“滾!”

劉景濁哈哈一笑,鬆開龍丘棠溪,獨自朝前走了幾步。呢喃道:“知道嗎,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再不用像從前那般躡手躡腳了,教祖也好,孟休也罷,待我緩一緩便去一一清算。我不恨教祖,但開天一戰,死了那麼多人,總要他來扛的。”

龍丘棠溪抬頭看著自己的心上人,風雨之中,他獨立山巔。

她是真沒想到,十萬年的艱難歲月,不僅沒讓他變得暮氣沉沉,反倒是……反倒是有些像剛剛相識,二十出頭兒的劉景濁了。

龍丘棠溪忍不住鼻頭一酸,沙啞道:“若是舟子前輩能瞧見這樣的你,他該有多高興?”

劉景濁呢喃道:“當年忘了一切,衝上人間最高處,被打的掉落鬥寒洲,自囚三字塔兩年,掃了兩年的雪。離開時,楊書簿楊老漢問我已非少年,銳氣依舊否?我答依舊,但後來的幾十年,一直沒做到。”

話鋒一轉,劉景濁沉聲道:“從前境界不夠,四處受人掣肘,都說我不像個劍修了。如今再有人說這屁話,我會告訴他,關你屁事?”

龍丘棠溪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耍什麼帥呢你?”

某人乾笑一聲,轉過頭,嘟囔道:“我這好不容易意氣風發,你……”

龍丘棠溪白眼道:“好好好,你繼續。”

被這麼一打攪,方才想說什麼來著……忘了。

劉景濁灌下一口酒,索性也不說了,說一千道一萬,倒不如落劍。

他猛地轉身,沉聲道:“等啥呢?”

有個少女嘿嘿一笑,猛地躍起,化作一柄長劍,迅速落入劉景濁手中。

劉景濁手握天地間的第一把劍,一身劍意再次拔高,被封得嚴嚴實實的深淵紫氣不住的顫抖。

他呢喃一句:“風風雨雨十萬年,讓你久等了。”

手中長劍一陣轟鳴,劍靈笑嘻嘻說道:“現在主人知道為什麼是我的主人了吧?我就知道,主人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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