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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城本是皇城,故而城牆極高。

這些年來龍丘棠溪返鄉次數很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龍丘灑灑自然要好好陪陪姐姐。

白小豆見龍丘灑灑來了,便想著讓龍丘灑灑先跟師孃聊聊,反正接下來自己會陪著師孃的。

走出那處院子,姜柚就抱著劍,靠在牆上。

白小豆轉過頭,擠出個笑臉,問道:「啥意思嘛?不想我回來?」

姜柚繃了好半天,結果這一句話就繃不住了,她嘟囔一聲:「有你這麼當大師姐的嗎?楚廉都生了個閨女了,可咱們師父的第二個徒孫,連她大師伯都沒見過。」

白小豆擠出個笑臉,將姜柚攔腰摟住,打趣道:「那我家柚子呢?被人得手沒有?」

姜柚翻了個白眼,反手抱住白小豆:「哪兒敢啊?這不給你留著呢麼?」

兩個姑娘互相上下其手,該摸不該摸的地方全摸了。

可二人笑著笑著,就都沉默了。

姜柚呢喃道:「桃子,師孃笑著安慰我的時候,我比知道師父回不來時還傷心,還有點兒怕。還好你回來了,否則我真怕師孃撐不住。」

白小豆聞言,呢喃一句:「這次,咱們多陪陪師孃吧。」

而在院子裡,龍丘灑灑一邊兒給姐姐剝葡萄,一邊說道:「記得小時候姐姐想吃葡萄了,可娘覺得不新鮮,爹就專門跑去中土給姐姐買葡萄。我還記得,有一次爹跟娘吵架,是咱們一人一顆葡萄給他們喂嘴裡,他們才停下的。」

龍丘棠溪笑了笑,輕聲道:「爹說,哪裡有人吃葡萄會剝皮的?」

晃眼功夫,姐妹二人都過了百歲了。

龍丘棠溪輕聲道:「別擔心,我沒事,即便……即便這次不行,我也不會放棄的,要是這個修為做不到,我就踏上凌霄,如果凌霄還不行,我就繼續再上!我從來都不相信天有盡頭,所謂的天盡頭,只是我能去到的最遠的地方罷了。」

龍丘灑灑欲言又止,但她又不忍心讓姐姐難受,便只是點了點頭。

可龍丘灑灑心裡清楚,昨夜那般動靜都不成,恐怕……

再者說,人死不能復生。

可是這些話,她不敢說,她怕一旦說出口,姐姐會真的堅持不住。.Ь.

別人不知道,但這些年來,龍丘灑灑最清楚姐姐有多努力。

她只是想姐夫回來。

此時龍丘棠溪忽然說了句:「灑灑,你說,當年我要是牽線搭橋,跟南宮妙妙一起,他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龍丘灑灑趕忙將一粒葡萄塞進龍丘棠溪嘴裡,並說道:「即便是你願意,姐夫也不會願意的。」

龍丘棠溪一笑,「那倒是啊!他可膽小了。」

某個傢伙其實已經到了白鹿城外,但忽然想到自己終於回來了,難不成要空手去見她?

這當然不行了!

想到此處,某人立刻掉頭,重返中土,去往于闐國,買了一城的葡萄,捧著就往白鹿城去。

這次跨海倒是沒有頭疼,一個來回花了不到兩刻,但買葡萄,足足兩個時辰,結果等到再次折返,宮城之中已經沒人了。城中街道,各家商鋪門前懸掛的燈籠尚有殘紅,姐妹二人並肩走在前頭,後方也有姐妹二人,一個臉上留有一道疤痕,另一個生得極美。琇書網

龍丘灑灑笑盈盈道:「當年姐夫說白鹿城少了煙火氣,這些年來,城裡多了很多很多的凡人,你看,賣啥的都有,煙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對吧?」

龍丘棠溪點了點頭,輕聲道:「這樣確實會好一些,我記得他說,話本里總會寫仙凡有別,但其實我們不也是從凡人一步步走回來的?」

龍丘灑灑笑道:「倒也是啊!」

後方不遠處,白小豆也在與姜柚閒聊。

白小豆說了句:「師孃不放棄,我們也不能放棄,咱們還是得想法子。」

姜柚點頭道:「那是自然,我就不信等我境界有了師父十萬年前那麼高,我還找不回師父!到時候咱們撕開光陰,也逆流而上,將師父帶回了就是了!」

白小豆被這話逗得一樂,又深深看了一眼姜柚,心說柚子與小時候一樣,還是那麼自信。

此時街上行人極多,大多數人見著龍丘灑灑都會點頭示意,喊上一句城主。

多年前,城裡修士見著龍丘棠溪,會喊上一句大小姐。

也是此時,龍丘棠溪忽然停步,轉頭看向一處賣甜酒的小攤。各式各樣的甜酒,有米酒,有麥仁酒。

龍丘棠溪便轉身做到長板凳上,輕聲道:「給我一碗麥仁酒。」

轉過頭,龍丘棠溪問道:「豆豆,柚兒,要嗎?」

姜柚搖了搖頭,道:「不了,不……」

話沒說完,便被白小豆拉著上前,白小豆笑著說道:「要,好久沒吃了。」

龍丘棠溪笑道:「你們的師父有時候就像個木頭,除了酒之外,根本沒有什麼喜歡吃的喝的,非要找出來個,也就是這玩意兒了。」

白小豆笑著點頭,坐在了斜對面,「師父可不愛喝裡邊兒放了柿子的,他就愛喝個麥粒。」

龍丘灑灑在此,那賣甜酒的老人家是忙前忙後,挑了最甜的一缸,挖出來四勺子,給這四位貴客每人一碗。

但沒過多久,忽然間就下起了大雨,攤主趕忙將大傘撐起來,生怕貴客受驚。

街上行人一下子嘈雜了起來,手中有傘的自然從容不迫,但大多數人都伸手舉過頭頂,生怕雨水打溼了衣裳。

龍丘棠溪端起了碗,外界嘈雜與她無干,她的世界安靜很久了。

抿了一口麥仁酒,風泉鎮是這個叫法,但別處管這東西叫做甜胚。

其實也沒有多甜,味道就像是一碗放了少許糖的白水,被滴了幾滴酒而已。這家做得不錯,其實很多人做出來的,會有些發澀。

白小豆輕聲一句:「我去的那處地方,也有賣這個的,但總覺得滋味不對。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同樣一種東西,在家裡跟外面,是兩種滋味。」

龍丘灑灑翻了個白眼,「小豆子是越來越像姐夫了。」

龍丘棠溪笑了笑,端起碗,剛剛放到嘴邊,可腰間酒葫蘆忽然震顫了起來。

姜柚身邊放著的山水橋,一樣有劍鳴發出。

也是此時,一道劍光落在了長街盡頭,龍丘棠溪手中的碗瞬間摔落,青石板上,麥粒灑落一地。.Ь.

白小豆猛地起身,姜柚也是一樣,兩個姑娘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姜柚臉上,豆大的淚珠已然滑落。

是了,天底下再無任何人會有這種氣息了!

姜柚想都沒想就要狂奔過去,可白小豆伸出手,死死抓住了姜柚手腕。

龍丘棠溪緩緩起身,走出小攤,都忘了以靈氣驅散雨水。

她站在當街,街上步履匆匆的行人當即如水一般被分流。

白小豆將姜柚拽了回來,強忍著淚水,可還是又哭又笑的。

「你傻啊你?當然要讓師父師孃先見面了。」

姜柚卻忍不住,已經哭了起來,但也在點頭,哽咽道:「還……還好你拉住了我。」

而龍丘灑灑,一樣抽了抽鼻子,呢喃道:「我跟你們說啊!這次一定要讓你們的師父把我姐姐娶回家,他得給我姐姐一個讓天下人都羨慕的婚宴。」

兩個姑娘齊齊點頭:「嗯嗯。」

長街盡頭,有個年輕人一身青衫,同樣沒用靈氣驅散雨水,只是擠出個笑臉,邊走邊說道:「你知道嗎,青椋山那棵海棠樹是我種的。我在兩界山那些年裡,刻了好多塑像,全是你。十萬年來,我最不敢做的就是抬頭看夜空,我……」

話沒說完,對面那個同在雨中的姑娘抽了抽鼻子,已經狂奔向終於回來的某人。

劉景濁趕忙說道:「等等!」

龍丘棠溪一愣,卻見那傢伙笑著朝自己跑來。

很快,年輕人走到女子身前,一個熊抱,將心心念念十萬年的姑娘緊緊摟入懷中。

「說好了這次是我來找你,怎麼能讓你奔向我呢?」

此時街頭,再無什麼天下一人龍丘棠溪,唯獨一個終於等得心上人歸來的弱女子。

繃了許久的女子,終於哭出了聲音:「我都以為我找不回來你了,我還以你你要失約呢。」

劉景濁深吸了一口氣,溫柔道:「回頭我找寧瓊做兩身新衣裳,咱們一人一身行不?我再讓路闔做一頂轎子,要天底下最紅的漆。」

龍丘棠溪一把推開劉景濁,撇嘴道:「想得美你,剛回來就想白娶個媳婦兒?」

某人一愣,「啊?那……」

龍丘棠溪擦了擦眼淚,忽然轉身,朝著兩個兔子似的姑娘喊道:「等什麼呢?不認識了?」

話音剛落,人群之中跑出來了兩個年輕姑娘,一邊兒一個掛在了劉景濁身上。

劉景濁無奈道:「差不多行了,多大了都?」

姜柚哽咽道:「多大了也是師父的徒弟。」

但劉景濁瞧見白小豆臉上那道傷痕之時,眉頭瞬間皺起。

「劍傷?誰幹的?」

白小豆趕忙伸手朝著臉上一抹,傷痕當即消失。

「故意留著的,有點兒傷嚇人些嘛!」

片刻之後,劉景濁走上前拉起龍丘棠溪的手,輕聲道:「帶我去拜祭岳父岳母,我得跟他們報個平安。」

可走了沒幾步,劉景濁忽然聲音發顫,說道:「還好……還好我沒失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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