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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少年愣了好半天,還是手腕傳來的刺骨寒意使他清醒了些。
他沒說話,只是抓住少女的手,使勁兒挫著,同時不斷哈氣。
少女心聲再次出來,此次卻略帶哭腔了。
“你幹嘛啊!以前是我膽子小,我活不成了,你快跑啊!”
但候怕無動於衷。
朱慧冉猛地抽回手,掀開了被子,盯著候怕,淚眼婆娑。
心聲再次傳來:“我們不一樣,你是誤食太歲,我卻是主動偷了他的丹藥,我一開始就想長生,我貪婪膽小,這麼多年一直是在利用你,你看不出嗎?”
候怕居然咧嘴一笑,輕聲道:“我知道,我自願的。”
將朱慧冉用被子包裹得嚴嚴實實,候怕輕聲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可朱慧冉猛地掀開被子,身上已經長滿了羽毛,周身雷霆竄動。
“你滾!”
候怕笑了笑,又給爐子添了些柴火,然後轉身出門。
此時此刻,走廊盡頭的屋子裡,也有兩人對坐。
一位老道,手持三枚銅錢,在搖卦。
還有一位白衣年輕人,單手拄著闊劍。
蘇籙眯著眼睛,沉聲問道:“我終於是想起來了,鈞爐山那位老祖,生前曾收過兩個弟子,一個叫做裴搗,一個叫做範墨,這麼說來,你還是曹庋的二師兄?”
老道微微一笑,問道:“還是言歸正傳吧,蘇公子想要如何?強來怕是不行的哦。貧道在那破神水國蹲了二十餘年,這才瞞天過海將那道魂魄收入囊中,不是你想拿就能拿去的。”
蘇籙皺眉道:“你想如何?”
老道笑盈盈開口:“先講講前後故事,我至今還不明白呢。”
此時候怕已在門外,裡面的人當然知道了,但沒做聲。
蘇籙沉默了片刻,開口道:“龍丘棠溪不是水神轉世,卻受水神青睞,生來便有一股子水運。她娘是個卦師,那可是合道卦師,想必是算到了什麼事情,便與龍丘晾想方設法得到了殘留人間的水神真意,與那棠溪劍意。這就是龍丘棠溪為何與水神那麼像的原因。後來,她主動找到了糴糶門,做了一場生意,兩場吧。第一件事,她幫忙起了一卦,算到了某件事,因此透支了壽元,換來的是龍丘棠溪徹底掌控水神真意。”
老道笑問道:“第二場呢?”
蘇籙冷笑道:“你覺得呢?空手套白狼?你想幹什麼?”
範老道嘆息一聲,道:“我沒你們那算天算地的心氣,我就想要一樣東西,結果半道兒上殺出個劉景濁,壞了我的好事。本無冤無仇,這不就接了樑子了?”
蘇籙冷聲道:“你想要什麼?”
老道淡淡然道:“我?時機已然錯過,我想要的,得不到嘍。”
蘇籙一皺眉,一股子星辰之力,頓時充斥屋中。
但老道卻只是笑盈盈一句:“哎呦喂,厲害啊!那來試試看?”
蘇籙深吸一口氣,收起氣息,沉聲道:“總有個價碼吧?”
哪成想老道冷哼一聲,一身氣息居然將蘇籙逼退好幾步。
“貧道道心純粹,不求外物,他壞我事,我壞他事,為了結因果而已。我不是個好東西,卻也瞧不上你這等腌臢貨!”
壞我好事,這就是結了樑子,道人單純就是報復而已,哪兒那麼多花花腸子算來算去的。
蘇籙眉頭緊皺,這哪兒又冒出來了個大羅金仙?
此時,恐怕大先生也不知道。
但老道卻是猛地轉頭,“滾!臭不要臉的玩意兒。”
蘇籙皺起眉頭,可那道人卻眯起眼睛,又是沉聲一句:“滾!”
一時間,蘇籙只覺得神魂震顫,忙不迭化身劍光逃離此地。
但出去路上,他嘴角微微上揚,呢喃一句:“頑固的老東西,我要多謝你的頑固。”
老道這才落座,對著門口,沉聲道:“有事進來說。”
候怕邁步進門,開門見山道:“我不想她死,什麼代價我都能付出。”
老道眯起眼睛,笑盈盈道:“既然你說得這麼直白,那我也就跟你好好盤盤道。”
他指著凳子,示意候怕落座,但後者無動於衷。
愛坐不坐,賤骨頭。
“候怕,你所食太歲,是我花了七百年光景培育而成,你是誤食沒錯,但東西是我的。你去別人家裡,不小心吃了人家做的飯,不是你的錯?你去別人家幹嘛去了?”
候怕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想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過嗎?你殺了我,拿回去啊!”
範老道冷笑一聲,問道:“怎麼拿?拿你拉出來的屎嗎?”
少年人心頭一顫,老道這表情一出來,那就說明,他真的生氣了。
下一刻,老道又問:“朱慧冉,本是山中野鳥,未成人身卻也開了靈智。老子丹剛剛煉成,都沒來得及看呢,她飛來給我吃了。哦,去別人家搶了別人的東西,不是她的錯?凡事要講道理,種什麼因得什麼果,我違抗師命被逐出師門,這就是因果。你們做了什麼選擇,就要擔著什麼樣的後果!包括那劉景濁,他以為一個凡人,家中能憑空多出來那麼多精怪?那是老子費心費力養的!他壞我機緣,我還以顏色,這就是因果!”
結果候怕硬著頭皮說道:“你少說廢話,怎麼才能換她一條命?用我的命換,行嗎?我喊了你一百年師父了,我……求你了!”
老道面無表情,淡淡然道:“告訴過你了,因是你們自己選的,果就要自己承擔。若是都能幫別人去接著因果,那世道豈不是亂套了?你殺了人,你娘代你償命,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候怕愣在原地,愣了許久。
這麼些年了,頭一次見範老道如此正經地去解釋什麼。
“那就……那就沒有一點兒法子嗎?”
老道淡淡然道:“那就順便告訴你,她的果,便是承受那道分魂的蹂躪,若是能撐過去,反倒有大機緣,若是撐不過去,那是她應得的。你就別擔心別人了,你……也是一樣。”
世上要有個規矩,若是沒規矩了,那這是個什麼世道?
老道我不是好東西,但我不逾矩,既然不逾矩,自然無解了。
所謂轉嫁因果,不逾矩做得到?
劉景濁已死,本是無解之局了,但你龍丘棠溪自己湊來,即便你主動接過了劉景濁的果,那也只是白費力氣。他劉景濁若無來生還則罷了,若有來生,這個果他也得接著!
老道我這一輩子,最學不會的,就是變通。
說著,他連拋六次銅錢,這是江湖術士最常用的占卜之法,好多入門卦師都不屑於用。但老道沒覺得有什麼,能用就行。
但瞧見這卦時,他略微一皺眉頭。
而此時,朱慧冉忽然一聲慘叫,候怕忙不迭狂奔過去,一把推開門戶,卻瞧見朱慧冉周身雷霆纏繞,雙翅卻又被寒冰包裹。
但此時,朱慧冉雙瞳之中,金光燦燦,且……神情冷漠。
候怕顫聲道:“你……你怎麼啦?”
而此時,一道劍光疾速斬來,頃刻間便將客棧攪碎。
範老道一皺眉頭,抬手而已,火焰升騰。
可龍丘棠溪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火焰,居然被瞬間冰封!
範老道眼皮狂跳,心中唯有一句:“這還有天理嗎?”
堂堂大羅金仙,攔不住開天門的一劍?
而朱慧冉則是嘴角一挑,雙翅震動,於冰雷交錯之中,疾速南下,居然比龍丘棠溪的劍光更快。
兩人先後南下,刑寒藻隨後趕到,在瞧見候怕與範老道時,當即眯起眼睛。
“是你們!”
範老道抖了抖袖子,微笑道:“邢姑娘,多年不見了。”
醒神王朝地宮之中,一把碎片拼接而成的劍,有劍運如水柱一般升騰而起。
黃小顏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是正派還是反派。”
停頓片刻,她搖頭自語:“罷了,臨了臨了,做個正派吧。”
她屈指一彈,那把劍,立時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與此同時,皇陵之中,有個年輕人摘下兩把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叩頭。
可往自己身上輸送數年的那道劍運,忽然加快了速度,像是要一股腦全塞進自己體內一樣。
楚廉趕忙握劍起身,轉過身時,瞧見的卻是那位國師。
“告訴你一件事,你娘是糴糶門人,也算我的弟子。”
楚廉瞬間面色慘白,腦海之中一片空白。
片刻之後,楚廉皺著眉頭,沉聲問道:“為什麼?”
黃小顏嘆道:“因為你啊!若她不主動獻身,那遭殃的,就是她的兒子了。她加入糴糶門,以自己的血為代價,給你換來的這身劍運。直到你拜入劉景濁門下,她這才放寬了心。這玄女劍運,是你一個人了的了,我……”
才說了一個我字,楚廉只瞧見一隻手,由打黃小顏身後戳入,胸前穿出。
但楚廉,此時想動也動不了。只能那隻手抽了出來,黃小顏應聲倒地。
而那隻手,是個揹著闊劍的男子所有。
蘇籙雙眼佈滿血絲,狂笑不止。
“走吧,我們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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