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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一枚泉兒買到的拒妖傳,姚放牛一開始就翻到了最後幾頁,瞧見了那「功德簿」才露出個滿意笑容,將書丟給了白寒。

我破爛山雖然出人不多,也就一個登樓境界的東門笑酒,還有個後來破境登樓的董壽春。但我破爛山出錢多啊!拒妖島上看的見的東西,一般是我的錢弄得。

姚放牛隨手一丟,可把白寒嚇了一大跳。

她小心翼翼接住拒妖傳,還仔仔細細檢視了一番,看有沒有什麼地方摔壞了。

白寒嘟囔一句:「一枚泉兒買的,你錢多燙手?」

姚放牛淡然道:「懶得排隊,再說破爛山有靈玉礦你不知道?」

白寒啞口無言,他家裡有礦,我還能怎麼說?

姜家老大跟老二的孩子都出去遊歷了,姜戈獨居已經大半年,現在也就是楊念箏跟白寒,還有剛來沒幾天的姚放牛。

當然了,還有一個躺在床上的劉景濁。

白寒正翻著書,一樣,前面的根本不看,可翻到後面時,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上面寫著,神弦宗柳南玻替人皇攔下一擊,壯烈赴死。

害怕被人瞧見,姑娘又轉過頭。可又怕淚水打溼這本自己還買不起的拒妖島,於是將書往前推了推。

姚放牛又不是瞎子,可勸人的話,他真不太會說,只好說道:「破爛山歷代宗主有一半都死在歸墟戰場,我師父在拒妖島受了重傷,回鄉之後沒撐過去,也死了。神弦宗的祖師婆婆一樣戰死在歸墟,她是死的最早且境界最高的戍邊人之一。劉景濁一樣,重傷數次,差點兒就死了。」

白寒擦了擦眼淚,輕聲道:「我不怪他,當年在白巖城碰見他,是他帶我去的並靈山,我知道他的為人。」

是啊,劉景濁認識白寒,早過認識李湖生的。

姚放牛點頭道:「自己心裡有桿秤就行。」

白寒翻到前面,又看李湖生上拒妖島,數次下場殺妖,戰功如何,看的入神,眼淚便也不受控制了。

有人在屋中換上一身蒼青長衫,提著酒葫蘆走了出來。

姚放牛回頭看了一眼,白寒根本就沒發現。

劉景濁面色慘白,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是不痛的,但他反倒覺得痛的舒服。

他走到白寒身後,伸手按住姑娘腦袋,輕聲道:「去青椋山的路總不陌生吧?神弦宗是你的家,青椋山也是。」

姚放牛嘟囔道:「招小姑娘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涉世未深的小丫頭片子最容易被你這模樣騙,怪不得都說你劉景濁喜歡少女呢。

白寒趕忙擦了擦眼淚,說道:「楊姐姐很早就給我安排了一處宅子,就在遲暮峰下,我的宅子。」

劉景濁笑了笑,說道:「再等幾天,估計陶檀兒快到了。」

白寒點了點頭,說道:「好像小豆子跟姜柚趕在十月也能到。」

劉景濁點了點頭,傳音與楊念箏打了一聲招呼,隨後看向姚放牛,說道:「湊這個熱鬧幹什麼?」

姚放牛淡淡然一句:「我已經準備好了做太上宗主。」

劉景在搖頭一笑,「行吧,等我緩幾天再走。」

兩人根本無需過多言語,說走的一聲,姚放牛自然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灌下一口酒,劉景濁又啐了一口血痰,輕聲道:「沒有我想象中那麼大的反噬,只是很疼。當然了,從真武境的門檻兒上退了回來,只是三花聚頂。煉氣士修為倒是未曾跌境。」

姚放牛問了句:「能有多疼?」

劉景濁想了想,說道:「連我都覺得疼。」

姚放牛嘴角抽搐,沒好氣道:「你自己作的。

某個傢伙最不怕疼,一直都喜歡自虐。當他喊疼的時候,那究竟多疼就想象不到了。

劉景濁全靠酒水壓著,否則他可能整個人都會顫抖起來。

那種疼,是發自靈魂的痛楚,根本沒法兒言明。

劉景濁說道:「棲客山那邊我打好了招呼,等拾冬長大些了可以送去棲客山,孫犁會把她收為親傳的。」

姚放牛搖頭道:「我是這麼想的,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也許孩子生下來,紅酥就變了,會捨不得。」

劉景濁也只能點頭,不管是什麼原因,總是陳黃庭對不住人家紅酥的。

說著,劉景濁衝著白寒說道:「會做飯嗎?幫我下碗麵吃唄?」

白寒收起書,說她去找楊姐姐。

倒不是不會,孤苦伶仃一個人好多年,又怎麼可能不會弄吃的?白寒就是覺得楊姐姐的飯一個更好吃些。

等白寒走後,劉景濁又灌下一口酒,聲音略微發顫:「找點兒藥,遭不住了。」

姚放牛趕忙取出一枚藥丸子,皺眉道:「我他孃的都不知道怎麼說你了!」

吃下藥丸,劉景濁扭頭看了一眼,邁步直往後院走去。

姚放牛也不知道這傢伙要幹什麼,只能跟著。

果然,姜戈在後院兒小菜園裡揮舞著鋤頭,看菜園模樣,這些年被打理得極好。

他緩緩走了過去,實在是站不住了,便坐在椅子上,問道:「姜老伯,姜嫣跟姜玄呢?」

姜戈像是被嚇到一樣,猛地回頭,然後便是一臉詫異:「已經醒了?傷怎麼樣?」

劉景濁盯著姜戈,又問了一句:「老伯,那兩個孩子呢?」

幾個哈哈一笑,說道:「還是煉氣士好,跟你第一次見面就這樣,這都二十年了,還是這樣,不見老啊?」

姚放牛終於是聽出了點兒不對勁。

果然,劉景濁硬撐著站起來,但雙腿抖個沒完沒了的。

「誰抓走的?皇帝?還是簪雪城?」

老人權當沒聽見,只是一臉心疼,問道:「歲數也不小了,要學著保護自己了。」

劉景濁腿一軟,一屁股坐了回去,說道:「你這藥也沒用啊!」

姚放牛皺眉道:「那他孃的是仙丹!」

實在是太疼了,劉景濁控制不住的手臂顫抖了起來,就舉起酒葫蘆而已,看著極其費力。

但他還是灌下一口酒,沉聲道:「姜老伯,你得答我話,我就是來了結這樁事的,你不說的話,***什麼就都得很謹慎。」

姚放牛板著臉說道:「你這老傢伙沒點兒眼力見呢?我堂堂破爛山宗主在這兒,他是名震天下的青椋山山主,我們兩個掌門人在這兒,什麼事情擺不平?」

但姜戈只是抱著鋤頭,苦笑不已。

劉景濁又灌一口酒,沉聲道:「曹風,你來說。」

曹風憑空出現,揮手將今日圈禁此地,又看了一眼姜戈,這才說道:「姜念鍾跟姜念缶兩家子人都被帶走了,我找了這麼些天也沒有音訊。」.

劉景濁再次看向姜戈,無奈道:「你得相信我,現在的劉景濁有本事砸爛一座簪雪城。」

老人沉默了許久,聲音一顫,說道:「他們……他們說,玄兒跟嫣兒的命,只有七竅玲瓏心能救,可我怎麼用我的閨女,去換我的孫子孫女啊?」

劉景濁猛灌一口酒,手臂依舊止不住地顫抖。

「別擔心,誰都不會有事的。」……

軒轅城內,有人裝睡數日,今個兒總算是願意起來了。

姬聞鯨一身輕鬆,壓根兒沒有什麼傷。

果剛剛下床,就聽見有人說道:「今天要是不說出來個子醜寅卯,我就將你從族譜除名。」

姬聞鯨只得說道:「劉顧舟慘死人間最高處,我知道,但我不想幫他,因為他只要不想死,誰也殺不了他,但他非要佈設什麼棋局,一心求死。蕎兒被圍東海我也知道,聞雁都去救妹妹,我怎麼可能不去?但要是貿然救出來,她也還是身在漩渦之中,我只能讓她假死,也算是擺脫因果了。可你那好外孫,非要把他的親孃扯回漩渦之中!」

姬秊皺著眉頭,冷聲道:「換做是你的娘,你會讓她坐牢一樣?」

姬聞鯨淡然道:「我不會想那麼多,只要活著就行。」

頓了頓,姬聞鯨繼續說道:「我只有兩個選擇,讓我妹妹重回漩渦,或是……殺了劉景濁,斷絕一切聯絡。」

本以為會是劈頭蓋臉一頓罵,結果姬聞鯨卻聽到姬秊輕聲說道:「你是個好哥哥,從來都是。可是大郎啊!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想護著弟弟妹妹,可你的這種疼愛,太讓他們窒息了。」

姬聞鯨沉默不語,姬秊瞬身過來,抬手按住姬聞鯨的肩膀,輕聲問道:「二郎跟蕎兒都知道他們的大哥有重整姬氏一族的雄心壯志,但你這個當大哥的,知不知道你弟弟妹妹最想幹什麼?」

姬聞鯨一愣,卻聽見姬秊說道:「二郎想做一個商人,他想當個掌櫃,買東西賣東西。蕎兒生來就性格跳脫,調皮至極,她喜歡遊走人間,想做個江湖俠客。這些你知道嗎?」

姬聞鯨笑了笑,說道:「好像就算是小時候,爹也沒這麼跟我說過話。」

老人轉過身,搖頭道:「說過的,說過很多,但大郎覺得那是教訓。」

還好還好,終究是學會了一次心軟。

姬秊哪裡不知道,姬聞鯨要是沒有心軟,劉景濁怎麼可能活著,還贏?

姬聞鯨輕聲道:「可我自記事起就知道自己肩頭扛著的是一座軒轅城。」

姬秊搖頭道:「看似最自私自利的姬聞鯨,其實才是真正沒為自己做過什麼的人。」

有些利己不是自私。

哪成想姬聞鯨還是說了句:「我不會幫他的,也不會認那個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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