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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夜裡,有師徒牽黑驢上青椋山。
海上練劍一年,趙長生終究還是沒能破境元嬰。
本身鄭紅燭也沒抱多大希望,三十出頭兒,要是能破境元嬰,那簡直是撿了個寶貝徒弟。
兩人是從渡口那邊過來,從泥鰍湖直上遲暮峰後山,因為鄭紅燭說要去跟潭塗討一壺酒。
越走,趙長生越為難。
大半夜的,就算是回來了,去遲暮峰後山好嗎?那兒之前是潭塗跟姜柚還有白小豆的住處,如今就住著潭塗,大半夜的,不好吧?
結果鄭紅燭大大咧咧開口:“沒人發現,你放心。”
戰場上黑著臉,沒好氣道:“什麼叫沒人發現啊?像是我們不打算幹好事兒一樣。”
鄭紅燭一笑,輕聲道:“跟你告個別,也跟潭塗告個別,我得閉關一段時間,再見面至少得二十年。”
趙本山無奈道:“師父,你別鬧,二十年?就你?餓死了就!”
鄭紅燭一把捏住趙長生耳朵,“我就納悶了,怎麼李泥丸就是前輩了,他說閉關十幾年你沒覺得有事,我說我要閉關二十年,你居然怕我餓死?”
趙長生訕笑道:“師父,咱們什麼模樣心裡得有數兒啊!假扮安子騙過了李前輩已經很好了,你還打算騙上青椋山不成?咱不能入戲太深,我要是安子的徒弟,我不得橫著走?”
折返路上,師徒倆特意去了一趟彭澤,李泥丸與那位陶先生一個在煮茶,一個在種地。
那位陶先生要是想靠著自己種地活著,多半會餓死。
草長得比莊稼還好啊!
當時趙長生就瞧著自己師父說了個名字,然後真就騙了一頓茶,事後趙長生才知道,自己這師父,膽大包天,假扮安子!
騙倆合道修士,想起來就心肝兒打顫啊!
估計要不是看在山主的面子上,李前輩早就揭穿自己師徒了。
鄭紅燭對自己蹲了好些年才挑來的徒弟,簡直是無言以對。
他問道:“你就這麼沒有自信?”
趙長生無奈道:“自信我有啊!可你說自己是安子,那不是扯淡嘛!我這模樣,安子會收我為徒?三條腿好練劍啊?”
鄭紅燭抬手就是一巴掌,懶得解釋了。
從前是瞞著不說,現在倒是和盤托出了,架不住傻小子不信啊!
他指著趙長生背後靈劍,輕聲道:“這把劍是我年輕時候用過的,因為一些事。我錯過了其實更重要的事情,當時很後悔,就把它埋在了你老家村子後山,後來遇見你又挖出來了。記住一件事,凡事做選擇之前,一定問一問自己哪個重要,不要跟你師父一樣,後悔時已經來不及了。另外告訴你,這把劍的品秩會隨著你的境界抬高,等你什麼時候破境煉虛,劍就是仙劍了。”
趙長生只是呵呵一笑,心說我信你個鬼!
小時候騙我說吃他拿來的野果子可以長百年功力,我吃了,躺了半個月。
後來稀裡糊塗地丟下一頭毛驢,自個兒死了,害得我哭了一通,結果呢?過了幾年又活了!臨死之前說讓我去走江湖,我去了。
江湖走得好啊!要不是碰上劉大哥,命都沒了。
鄭紅燭無奈捂臉,嘆息道:“總而言之,這一年多來學的東西,日後好好練,四十歲要是沒法破境元嬰,你可千萬別跟人說你是我徒弟。二十年後我要是還活著,回來瞅見你沒到神遊境界,我打斷你的腿!”
其他的一句沒聽進去,就沒死二字聽得真切。
趙長生皺眉道:“什麼意思?大過年的,說點兒吉利的行不行?你就不曉得正月不能提死字?”
鄭紅燭笑道:“事實就是這樣。小子,我走了,你給我長點兒臉啊!”
說走就走,話音剛落就沒影兒了。
趙長生沒好氣道:“不是說去要酒嗎?”
“老東西,混不下去了就回青椋山啊!我給你養老!”
鄭紅燭已經在山上院子裡,潭塗還在釀酒,風雪之中,火苗旺盛。
轉頭瞧見鄭紅燭,潭塗多大吃一驚,趕忙行禮:“安子前輩?你不是跟趙長生在海上練劍嗎?”
鄭紅燭笑道:“你家山主有事兒找我幫忙,我帶他回來了,那小子害羞,估計過一會兒才到。臨走之前,我想來看看你。”
潭塗臉一紅,“看我?”
鄭紅燭點了點頭,輕聲道:“金柏我認識,你娘我也認識,都是好孩子。”
說著,他取出一隻巴掌大小的劍匣,笑著說道:“送你的小禮物,九枚飛劍,每一把都能發出合道傾力一擊,留著護身吧。可惜你不是劍修,要不然我再傳你幾手劍術神通。”
老人笑著說道:“那小子有點兒愣,但對你是真心的。我不在時,他要是不聽話,只管揍他,不必留手,他又不敢還手的。”
潭塗點了點頭,再抬頭,人不見了。
她雙手捧著劍匣,有些不知所措。
隨後瞬身去往牛慶山,馬山君簡直頭皮發麻,他也不認識鄭紅燭,但作為山水神靈,來人一身劍意,簡直要壓垮這牛慶山似的。
哎,結果大人物去了半山腰。
兩個小老頭兒碰面,各自點了一袋煙。
姜老頭問道:“想好了?”
鄭紅燭點頭道:“劉景濁都把臺子搭好了,我當然得去露一手了。”
姜老頭點了點頭,遞出一枚令牌。
“天門大開之前,你跟陳槳再不能現身九洲。蘭舟島那邊也準備好了,你們一起動身吧。”
鄭紅燭接過令牌,臨走之前,問了句:“前輩先後輔佐四王,天庭神靈都是前輩封的,後悔嗎?”
姜老頭搖頭一笑,“這有什麼後悔的,不就是個為人族謀出路?到如今,對錯是很難斷言嘍!”
鄭紅燭輕聲道:“我覺得,前輩是將人族從湍急河流移到了一個魚池了,保住根基是前輩的功德,但造出來了養魚者,是前輩的罪過。”
姜老頭笑著抱拳:“多謝!”
鄭紅燭笑著說道:“年輕時候覺得替天行道這四個字很扯。”
姜老頭問道:“現在呢?”
鄭紅燭捏住令牌,“更扯。”
話音剛落,安子一步邁出,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瘦篙洲稚子江灘蘭舟島,有個中年人取出許久沒用的刀挎在腰間,同樣一步邁出,消失不見。
片刻之後,人間安子、舟子,齊聚一處地方。
天懸血月,人間寸草不生,哀鴻遍野,妖氣沖天!
但伴隨著一道青衫身影落地,妖氣居然暫時被壓制住了。
瞧見那道年輕身影,陳槳就小聲問道:“總不能一直閒著吧?找個事兒做?”
鄭紅燭滿臉笑意,“那必須的!”
見年輕人落地,鄭紅燭轉頭看向劉景濁,問道:“喝了?”
陳槳打趣道:“他哪天不喝個十斤八斤的?”
鄭紅燭點頭道:“倒也是。”
劉景濁訕笑一聲,開口道:“島上一個孩子成親,我主婚,一幫狗日的輪番敬酒,我又不能不喝,一圈就喝了兩個時辰。”
陳槳嘴角抽搐,“去了多少人?誰成親啊?難不成是哪家老祖?”
一圈喝兩個時辰,大幾百人怕是有的。
劉景濁搖頭道:“是元青。”
陳槳咋舌不已,“那孩子都成親了?我走的時候,他才那麼點兒。”
的確,煉氣士可隨意揮霍的十餘年,是凡人很寶貴的光陰。
遞去兩壺酒,劉景濁笑著說道:“就一個要求,兩位前輩適應天道,但不能斬殺此妖族,捉來怪不容易的。這裡頭如今有二十餘妖族登樓,其他的根本算不清。這才關進來一年,妖族已經抱團兒,想要撕裂這方牢獄天地。不過前輩不用管,實在是憋不住,砍了也就砍了,反正每月都會往這裡添新的。”
鄭紅燭點頭道:“曉得了,你以為我們閒著沒事幹,就殺俘虜啊?”
陳槳也是一笑,問了句:“還有什麼沒得?”
這怎麼感覺有點兒挖坑的意思?劉景濁頓時警醒了起來。
他點了點頭,開口道:“有一頭赤狐可以隨意出入,儘量別讓她發現,她是這處牢獄管事兒的,這處天地,唯獨我跟她可以隨意進出。”
陳槳笑著點頭,這個笑,看得劉景濁毛骨悚然。
果不其然,陳槳笑著說道:“雙花了?那以後天天來吧,自己備好療傷藥。”
鄭紅燭一瞪眼,“那不行,一人半個月。”
劉景濁頭皮發麻,“我……沒那麼有空啊!”
陳槳笑盈盈開口:“不要緊,我們有空啊!一天只要你兩個時辰,絕不打暈你,其餘時間還是你自己的。”
劉景濁抹了一把臉,“行吧!要想四十歲重返煉虛,這也是個法子。”
此時鄭紅燭問了句:“妖族那邊能有幾個大羅金仙?要是超過五個,你就得再找個人來。”
劉景濁嘆息一聲,抿了一口酒,輕聲道:“人間三子會同行,外界應該會有人幫忙的。”
鄭紅燭與陳槳同時皺眉,“他?你怎麼想的?”
劉景濁低聲道:“去意已決,我攔不住,明日起他也會進來的。”
又灌一口酒,劉景濁鄭重開口:“二位前輩,至多隻能留十年給你們,最多最多了!十年之內要是沒法兒做到不被天道排斥,我的謀劃就沒用了。拖過十年,正面戰場上承受不住。”
陳槳輕聲道:“我修武道,用不了那麼久。”
鄭紅燭沉默片刻,沉聲道:“儘量八年吧,給你留兩年時間關門打狗。”
劉景濁沉聲道:“既然如此,今年我會把兩艘船佈置到位,最多再入冬,我就要著手反攻了。”
但陳槳還是問了句:“你打算怎麼送我們去?”
劉景濁嘿嘿一笑,“留個謎底,不過可以告訴二位前輩,打從我想出這個法子起,就已經準備在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了。”
不就是一環套一環的騙人嗎?誰不會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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