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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對著老者一抱拳,說老先生離遠點兒。隨即一步上前,揮拳就砸向石壁,一拳接一拳,比那大錘小錘不知快到哪兒去了。

老者被嚇了一大跳,但很快釋然,畢竟年紀在這兒放著嘛!

老人家轉頭看了看劉景濁,笑問道:「神仙?」

劉景濁搖搖頭,「算不上,就是尋常江湖人。閒著也是閒著,就當給我這弟子磨礪拳法了。」

說著還不忘叮囑姜柚,落拳要力道合適,路面得平整,更不能打鬆了山石,要不然日後容易落石傷人。

少女點了點頭,開始收斂力道,就像之前揮拳打白紙似的,一拳一拳,極其用心。

老者一笑,輕聲道:「既然如此,能不能乾脆鑿出個山洞來?這座尺那山要是被鑿通,就再不會有人因為失足跌落山崖了。」

劉景濁笑道:「好說。」

姜柚已經停下,轉頭問道:「那往哪個方向鑿?」

老人大概指了個方向,姜柚便再次忙碌起來。

老者一嘆氣,苦笑道:「十年前我夜裡睡覺,總是想著有這等好事兒。後來日子越來越長,我又覺得,人啊,還是務實些好,少想那些個天方夜譚。即便世上真有神仙,人家也懶得來管這破事兒。」

話鋒一轉,老人笑道:「沒成想,還真給我碰到了。」

劉景濁一笑,輕聲道:「就算我們不來,總會有別人來的。不過有些邊邊角角,就得老先生小錘去鑿了。」

不出一個時辰,姜柚已經鑿出來一條近五里長的隧道。少女覺得山那邊兒出口有些陡峭,便又開了一條通往緩坡的路。至於剩下的,就靠人自個兒走了。

劉景濁抱拳與老人告別,就這麼走了。

老人家也沒讓他們留下名姓,神仙嘛!做些好事兒,估計是不樂意留名的。

師徒倆走的路不是官道,所以很快又爬了一座山,好在是下山時雨停了,但天色已晚。

下山路上,師徒二人與幾個揹著大揹簍,曬得黝黑的孩子擦肩而過。

那幾個孩子都不敢去看姜柚,都只是掃了一眼,就匆匆登山。

只一眼而已,這些個孩子眼中,卻是充滿了豔羨神色。

可能他們中,也有人夢想一人一劍策馬江湖。可能他們中,也有人想穿姜柚這一身竹青長衫,把自個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等到下山,姜柚這才輕聲道:「我要是還矯情,是不是就很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很明顯,姜柚也察覺到了那群孩子的眼神。

打從生下來就吃喝不愁,即便是爹孃沒了,可還有個爺爺,現在更是有個師傅,她怎麼樣都要比那些個孩子強的多吧?

劉景濁說了句:「但人家可能都有爹孃,你沒有。」

少女頓時沉默,再不言語了。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笑道:「咱們不可以去笑別人,但生在哪兒不是自己能選的,人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兒,苦也好甜也罷,一輩子其實很快。」

頓了頓,劉景濁又說道:「我們其實很幸運了。是個人,年幼時都會有夢想,走江湖、當大官兒,反正沒人會打小兒就會想著平庸一生。但大多數下,人年少時忙著做夢,一場大夢乍醒,已經到了娶妻或是嫁人的年齡了。能真正找到情投意合之人的,少之又少。多數是到了婚嫁年紀,家人尋個媒婆,說個門當戶對的,稀裡糊塗成了親,稀裡糊塗生了孩子,稀裡糊塗,就一輩子過去了。」

劉景濁輕聲道:「年少時花時間做夢,及冠後才想著要幹些什麼,可一晃幾年,還一事無成呢,便有了兒女,此後便要忙著照顧兒女。好不容易等到孩子長大了,再想去做些什麼,忽然就發現好像年

少時的那些夢,現如今根本提不起興趣。就這麼稀裡糊塗,半生就過去了。好一些的兒孫滿堂,運氣不好的,得個善終都難呢。」

假如劉景濁不是景煬王朝二殿下,也沒成為煉氣士,就是苦讀詩書的窮書生,多半也會一事無成。

到頭兒了也至多就是空懷滿腔浩然氣,覺得天下處處需要我,結果天下人無人需要我。」

姜柚急的跺了跺腳,哎呀一聲,嘟囔道:「師傅!好好的幹嘛說怎麼讓人喪氣的話啊?」

劉景濁一笑,「我是個文人嘛!多愁善感,沒法子。」

少女嘁了一聲,心說也沒看你翻什麼高深書籍啊!要不然,作詩一首瞧瞧?

當然只是想想,哪敢說出來。

天黑之後,師徒倆終於走到一條還算寬敞的路。只不過雨停不久,道路泥濘,姜柚的白鞋都成了泥鞋了。

當師傅的倒好,乾脆捲起褲腳,把鞋子掛在了腰間。

沒過幾天,路過一處渡口時,劉景濁花錢買了一份邸報。

結果居然沒有什麼敗壞自個兒名聲的訊息,奇了怪了。

邸報上倒是有一份魚雁樓新鮮出爐的天驕榜單,唯獨中土沒得,其餘八洲都有。

百歲內的天驕修士,八洲加在一起便有八十位了,最低的都是神遊修士。而九洲還有一個榜單,只有九位個名額,但上榜的,就八人。

排在第九的,是鬥寒洲一位叫做祝賀的,玉骨山修士,九十歲,神遊境界,同時是歸元氣巔峰。第八是個婆娑洲修士,摩珂院僧人,法號行目,讀行走的行,七十而已,初入真境。排名第七的,是玉竹洲百花山莊聖女,真境,花名忘憂,五十上下。第六是浮屠洲那位長公主,真境,最有可能化龍的存在。排名第五的,離洲高圖生,五十歲的真境巔峰,劍修。第四是神鹿洲龍丘棠溪,二十四歲,神遊巔峰劍修。光是這個年紀,就無人非議什麼了。排名第三的,卻是樊江月,算在了瘦篙洲,因為她在瘦篙洲學藝的,百歲琉璃身。排名第二,青鸞洲落劍城左春樹,八十歲,煉虛境界,劍修。第一位置空懸,估計這八人誰能最早躋身登樓,誰就是第一了。

下方還有備註,只是百歲以內的天下前九。

事實上,姚放牛百歲登樓,只是過了年紀了。蘇崮蘇籙兄弟,也不能不算是天驕。就是年紀大了些。

至於一洲天驕,倒是二百歲內就行了,可依舊沒有姚放牛。他都是一宗之主了,再去排名,有些欺負人。

離洲這邊兒的,高圖生板上釘釘的第一,第二是掛壁樓劍修,神遊巔峰,叫做周仁。蘇籙排名第三。

至於神鹿洲,龍丘棠溪自然是第一人。不過如浮屠洲、婆娑洲跟瘦篙洲這邊,排進那八人的,並未是一洲第一。

例如瘦篙洲,樊江月只屈居第二。

劉景濁笑了笑,姜柚也有些氣憤,嘟囔道:「這上面居然沒有師傅!」

劉景濁笑道:「別說你師傅了,一座中土壓根兒沒有人上榜。」

魚雁樓這份好意,我劉景濁身心都領了。

若是評選中土天驕,那劉景濁這種名人,肯定是要上榜的,哪怕是個尾巴,也會上榜。

畢竟好名聲壞名聲,都是名人嘛!

可若是上榜,有些事就更不好辦了。

當然了,這其中還有魚雁樓壓根兒不會知道的,如同餘恬,邁進道義之門的真境儒家修士。

當時餘恬夜訪青椋山,曾經抖擻過一手神通。

人家說,他的武器,就是人間文字。誰敢在他面前說學富五車才高八斗?

來來來,把你的車跟斗拿來,我看你裝的下一撇不?

姜柚又仔

細看了看那些個榜單,撇了撇嘴,嘟囔道:「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能排天下前九的,在自個兒一洲排不上第一?」

劉景濁哈哈一笑,那會兒買邸報時,就聽見有人在罵,說魚雁樓這是扯淡。

年輕人灌了一口酒,輕聲道:「魚雁樓的意思是,只是年輕人。」

姜柚說道:「那為什麼只有兩百歲算年輕?煉氣士不是壽命都很長嘛?」

劉景濁一笑,「再往前,就沒法排了,總不能把成名已久,能力壓半座天下的那種算是老一輩的絕代天驕算進來吧?」

要是按三百年去算,那就真沒年輕人什麼事兒了。

結果姜柚看到神鹿洲那邊兒,眨眨眼,問道:「師傅,你多大啊?二十九?」

劉景濁點點頭,「差不多了。」

少女笑容玩味,笑嘻嘻問道:「師傅不是說,認識師孃都在快十年前了嗎?那……師孃那時候不才是跟我差不多年紀?老牛吃嫩草喔!」

劉景濁板著臉,結果姜柚嗖一聲跳遠,扮了個鬼臉,笑嘻嘻說道:「想打我?師傅你先養好傷吧!」

劉景濁一笑,放下手臂,又拿起酒葫蘆喝了一口酒。

這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

三樣東西的要與不要,從前劉景濁瞻前顧後,要去想有些暗中觀察的人怎麼看,要考慮極多旁人感受。

現如今,劉景濁想要變一變。

我的事兒,我自己決定就好,你們高興也好,失望也罷,與我何干?

管那麼多,我是你們誰的爹嗎?

年輕人忽然站定,心中有人聲如雷鳴。

薑黃前輩所在的那處洞天福地,老子不要!

狗屁人皇,老子不當!

但十萬大山那柄劍,誰也搶不走,老子必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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