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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誠山腳的那處小院兒裡,站著個黑衣老者,躺著個黑衣青年。
黑衣老者捏住鼻子一使勁兒,隨後抬起腳,手指頭往腳後跟上蹭了蹭。
鍾老神醫瞧得噁心,沒忍住就扯下腳後跟一塊兒死皮塞進嘴裡嚼了起來。
「你好大個人了,高低也是個老神仙,怎麼就淨做這麼噁心的事兒呢?」
黑衣老者轉過頭,氣笑道:「你抱著腳丫子啃指甲,啃了一輩子了都,還有臉說我?」
草棚子底下,楊樹葉早就看蒙了。
咋個回事兒?先是劉老弟踩著劍飛走了,又是這黑衣老先生幾巴掌把那年輕人扇到不省人事,這……這都什麼人吶?是人嗎?
山娃知道自己的爹被嚇的不輕,便輕聲道:「爹,劉叔叔是個神仙,鍾神醫跟這位先生,應該都是。」
鍾老頭連忙擺手,「別,我可是個人,不是神仙。」
言下之意就是,他們都不是人。
提起這個,鍾老神醫這個氣啊!指著黑衣老者破口大罵:「姓馮的,我家小鐘槐跟山娃,都是你害的?怪不得那小子問了我幾句話,一句比一句怪啊!」
黑衣老者轉過頭,看向山娃,輕聲道:「你給了我一碗黃鱔面,我讓你兩年沒法兒動彈,但從現在開始,我可以收你為徒,你答不答應?要是覺得生氣,可以不答應,但沒用。你要是好好答應,那我就和和氣氣帶你走,你要是不答應,我就提溜著你走。」
沒等山娃說話,黑衣老者已經轉頭看向鍾槐,輕聲道:「你也別怪我,你命裡有劫數,我也算是幫你度過了這番劫難,你師傅並不知情,也算是我給他的考題。別的不說,鍾老兒醫術尚可。當然了,你也可以拜我為師,但對你,我不強求。」
鍾槐沉聲道:「我有師傅。」
黑衣老者點點頭,又看向楊樹葉,「事先與你說清楚,等楊山娃成了煉氣士,我會帶他去看你們一趟,後面就得是黃庭境界,等到他躋身金丹,我允許他帶著你們一起來我山上住。給你普及一下,山娃也聽好了。你們所謂的神仙,其實就是煉氣士,攏共十二重境界。煉氣、靈臺、黃庭、凝神、金丹、元嬰、神遊、真境、煉虛、登樓、合道、開天門。說這麼細的意思,不是我對山娃期望有多高,而是告訴你,如果他不好好修煉,你們這輩子都見不上了。當然,作為補償,我會給你們夫婦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另有延年益壽的仙丹。至於你們能不能見到兒子,就要看你們兒子修行速度快慢了。」
話說的很直,當然全是真話,也算是一種醜話說在了前面。
老神醫沉聲道:「馮四,你……」
黑衣老者沉聲道:「你閉嘴,鑲著一嘴金牙,就是金口玉言了?師傅留的東西,你不用,傳給鍾槐。這兩個孩子都欠那個年輕人一個人情,以後得去報恩。」
楊山娃除了那被改過的八段錦,還得了一縷細微到難以察覺的雷霆。至於鍾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那個年輕人留下了一枚火焰種子。
槐者木鬼也,陰氣極重,這些年來,鍾槐其中一魂三魄,就是被馮四藏在一棵槐樹裡,這才讓槐樹替死,瞞天過海救了鍾槐一命。
所以幾年前給搗藥童起名鍾槐,也是馮四老早就謀劃好的。那孩子剩餘半生,就算是替那棵槐樹而活。
而那枚火焰種子,就相當於把一部分因果嫁接去了那個年輕人身上。所以兩個孩子,都欠人情。
老神醫明顯心中有愧,便轉頭看去籬笆牆外的主僕二人,也不再言語。
有些事,自個兒的確是理虧的。
籬笆牆外,老葉捂著肩膀,笑道:「這年輕人,下手是真重啊!差點兒把我這老骨頭全敲碎了。老爺,你是怎
麼瞧出來他不是尋常人的?」
姜恒生沉默片刻,輕聲道:「我其實就是賭一把,因為先前聽你們說,他要收柚兒為徒,教劍,再加上臨行前那位法師言語,所以我也不曉得為什麼就願意相信他,不過這樣也好,人是他搶走的,回去了跟十一皇子有個交代,咱們一大家子人,也不必死了。」
老葉笑了笑,嘆息道:「多虧那位老法師指路,原來真有轉機。」
馮四走出籬笆牆,輕聲道:「瞧你眼緣不錯,院子裡那傢伙要活的要死的?」
姜恒生一愣,扭轉過頭,連忙擺手,「可不敢要死的。」
馮四一笑,又說道:「你可能也很難再見到那姑娘了。」
姜恒生笑意不止,「不見就不見,活著就行了。」……
一條湯江自北而下,繞去離洲西側,於朱雀王朝境內幾個急轉之後便一路直下南邊兒,入南海。
離洲只這一條几乎貫穿一洲的大瀆。
劉景濁一路御劍往西,在距離湯江不遠處落下。
姜柚只是個凡人,儘管劉景濁已經盡力去護著她了,可疾速之下的劇烈罡風,還是將她拍暈了過去。
別說她了,白小喵都已經沉沉睡去。
等到日光灑落,姜柚這才緩緩睜眼。只扭頭兒看了看周遭陌生環境,少女立馬驚醒,拔出放在小腿處的匕首,冷眼看向劉景濁。
姜柚沉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淡然道:「就你這臭模樣,上趕著求我,我都不帶搭理你的。可誰叫你姓姜啊,我欠了一位前輩人情,答應過的,遇見他的後人,要傳授劍術。」
話鋒一轉,劉景濁又說道:「別想著回家了,至少幾年之內,你回不去的。」
少女緩緩收起匕首,冷不丁咧嘴笑了起來。
「回去?我可不回去,回去找死嗎?還是給一個心狠手辣的傢伙當王妃?」
劉景濁解下背後獨木舟,沉聲道:「這把劍,每天會比前一天重一斤,你揹著它,一年之後我會教你劍術。」
姜柚撇撇嘴,學著劉景濁將劍放在背後,然後抱起白小喵,輕聲道:「我餓了。」
劉景濁笑盈盈轉過頭,「餓啊?自個兒想法子,實在不行就吃草,吃樹根。」
少女一愣,「你當真?」
那個只知道喝酒的年輕人,理都不理。
氣的姜柚大吼道:「就你這樣的,還想收徒?飯都不管,誰給你當徒弟?」
劉景濁笑道:「巧了,我還真有個徒弟,等你拜師了,她就是你師姐。不過你跟她不一樣,老話說的好,一個猴兒一個拴法兒,你是個野猴子,得打著教。」
姜柚氣極,眉頭一皺,「那我不吃了,你等著我餓死吧!」
劉景濁淡然一笑,一副無所謂模樣,「你捱得住就行,反正我能想法子讓你不餓死。」
其實最早,劉景濁是想用劉小北練佟泠的那個法子,給她身上貼幾張符籙,讓她舉步維艱的那種。可想來想去的,還是算了,心太軟。
「確定不去找吃的?不去找,那就走了,到了午時你才有機會再去找吃的。哦對了,你身上的錢已經被我全拿走了,想花錢買,沒門兒。」
死孩子,我還治不了你了?我自個兒都在崑崙山上感受了一番完整的童年,你姜柚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給你補上,還你一個完整的童年。
率先走出去幾步,見姜柚紋絲不動,劉景濁便冷冷開口:「你可以不走,但如果你被朱雀王朝帶回去,除了自個兒得給人當王妃,你家人也落不得好。」
姜柚板著臉,長這麼大就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劉景濁灌了一口酒,靜待少女起身。
結果姜柚臉色由黑轉紅,壓低聲音,細聲細語道:「我沒帶紅籤,怎麼走?」
某人一口酒水噗一聲全噴了出來,咳嗽了好半天。
劉景濁趕忙擦了擦嘴,輕聲道:「那咋整?」
姜柚被方才一幕逗的不輕,此刻強壓下嘴角,瞪眼道:「是你要收徒的,給我找去。」
某人一愣,氣笑道:「我一個大男人,上哪兒給你弄這玩意兒去?」
饒是快奔三十的人了,劉景濁也沒經歷過這種事兒啊!即便是當年碰到龍丘棠溪時,她也在這歲數,可那時候人家已經是金丹境界了,壓根兒不需要。
姜柚抱著白小喵,撇嘴道:「我不管,你自個兒想辦法去。」
某人哀嘆一聲,無奈祭出飛舟,好不容易才板回去臉,沉聲道:「只此一次!」
姜柚眼中露出一抹狡黠,快步走上飛舟,咧嘴笑道:「這才有師傅的樣子嘛!」
劉景濁瞪眼道:「少嬉皮笑臉的,這會兒怎麼就能走了?」
姜柚嘴角一挑,「不信?」
劉景濁趕忙開口:「信!」
姜柚也是第一次乘坐飛舟,一會兒前面看看,一會兒後面瞧瞧。
等到少女看累了,這才問道:「你真叫劉赤亭?」
劉景濁板著臉,答道:「假的,我叫劉景濁,但對外保密,外人問,就說我叫劉赤亭。」
「哦,那劉景濁,你要去哪兒?」
「叫師傅。」
「好吧,劉景濁,那你是哪兒人?多大了。」
「叫師傅!」
「劉景濁,咱們是要去走江湖嗎?」
「說了,叫師傅!!!」
少女把下巴搭在飛舟邊上,看著看著便伸手去觸控雲海,結果出手好幾次,愣是沒有掬起一朵雲。
「好吧,師傅,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劉景濁這才有了個笑臉,輕聲說道:「先去魚雁樓,把你要的東西買全,夠用幾年的那種。然後去一趟南邊兒,之後就去西邊兒,然後往東,再往南,最後往北迴家。」Z.br>
姜柚翻了個白眼,嘟囔道:「劉景濁,你這跟有人問你哪兒有茅廁,你說了個那邊兒,有什麼區別?」
劉景濁剛要開口,乾坤玉中鏡花石忽然有了些異動。
趕忙取出那板磚大小的鏡花石,光滑如鏡的那面,顯現了幾行字。
「朱雀王朝,掛壁樓。貴霜王朝,摩珂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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