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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濁便詢問道:「哪座山頭兒?不會離主山很遠吧?」
顧衣珏賣了個關子,笑道:「先去客棧吧,晚些時候帶你去看看。對了,渡船選址,我找了三個地方,到時候一併看了。」
劉景濁點了點頭,等到龍丘棠溪跟白小豆走來,便一起往客棧方向去。
當然了,劉景濁先說了客棧中兩個女子是怎麼回事,免得待會兒又挨兩劍。
客棧上月竣工的,原本打算的兩層小樓,路閡非要再加一層,於是便成了三層樓了。頂樓自己人住,二樓住客人,一樓是酒鋪。
老遠瞧見那間客棧,白小豆樂的合不攏嘴,輕聲道:「這就是咱家客棧了?那我以後不就是少東家了?」
少東家這三個字,對小丫頭來說,好像比流離郡主更有分量。
龍丘棠溪笑著說道:「以後去龍丘家,我給你蓋一座酒樓。」
小丫頭眨眨眼,「師孃,說話算話哦?」
往前走走了不久,客棧下方已經站了一排人。
從左往右依次是百節、路閡、白舂、楊念箏、袁塑成。
劉景濁則是帶著龍丘棠溪跟白小豆,身旁是登樓劍修,顧衣珏。
百節率先開口:「殿下,可算回來了。」
劉景濁笑了笑,對著眾人微微抱拳,隨後看向路閡,輕聲道:「路叔叔,本來是想著等山上有個落腳地再去接你的。」
路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猛然單膝跪地,雙手遞上一塊兒上刻「開闔」二字的漆黑令牌。與此同時,三道劍光幾乎同時祭出,將此地籠罩住。
路閡沉聲道:「開闔峰主路閡,見過少主。」
劉景濁趕忙上前將中年人攙扶起來,苦笑道:「景煬朝廷都沒有動不動就跪的規矩,青椋山更不會有,路叔叔可千萬再別這樣了。」
收回令牌,路閡露出一口大黃牙,笑著說道:「那好,以後也不叫少主了,叫少爺。」
劉景濁無奈,只好先轉向白舂那邊,輕聲道:「白姑娘,以後客棧生意還得你多加上心啊。」
白舂施了個萬福,微笑道:「公子放心,我也不會幹別的了,倒是得煩勞個子給客棧起個名字。」
劉景濁脫口而出,「叫青白客棧如何?」
天下青白,白舂當即說了聲好。
轉過頭,劉景濁笑著說道:「楊姑娘,西花王朝那邊兒有訊息傳來了,顧劍仙名聲好使,姜家父子都還好,只不過被卸去職權,如今算布衣一介了。」
主要是顧衣珏的名聲不是好名聲,要真是個正人君子一般的名聲,說不定反而作用不大呢。
早在高車國時,劉景濁就傳信趙坎,讓想法子看一看西花王朝那邊。離開崑崙過境高昌國時,這個訊息便已經傳來了。
楊念箏施禮過後,長舒一口氣,不停唸叨著:「那就好,那就好。」
最後走向那個一臉詫異的少年人,他也是前幾日才曉得,自己師傅不止是個木匠,還是個傳說中的神仙呢。
袁塑成學著路閡,喊了聲少主之後便要下跪,但被劉景濁一把拉住脖領子,沒跪下去。
「你跟你師傅是兩回事,青椋山上不會有見人就磕頭的規矩,誰也不行。你以後就跟著他們喊我山主,或是直呼其名都行。」
袁塑成木訥點頭,喊了句山主。
要這少年人適應過來,怕還需要些時候。
轉過身,劉景濁指向顧衣珏,笑道:「這位是顧劍仙,登樓境界,以後會是青椋山其中一位峰主。」
顧衣珏含笑抱拳,輕聲道:「動腦子我差些,動手還湊活,以後有什麼砍人套麻袋的事兒,記得喊我一聲。」
劉景濁瞪眼過去,後者訕笑一聲,一本正經道:「咱們還是少砍人,與人為善,與人為善。」
隨後看向白小豆,小丫頭自個兒蹦了出來,笑著說道:「我叫白小豆,是師傅的徒弟,大徒弟。」
最後,劉景濁走去龍丘棠溪身邊,輕聲道:「她叫龍丘棠溪,我的姑娘。」
白小豆湊過去,咧嘴笑道:「我的師孃。」
哪承想這些個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齊齊施禮,「見過龍丘姑娘。」
一桌子飯菜,都是素食,當然是百節提前安排好的。落座之前,劉景濁讓百節喊了一聲樊江月,後者卻說她又不是青椋山人,不來。
百節夾了一筷子菜,心說還是得有個主心骨啊!瞧瞧殿下回來這模樣,再看看當時自個兒回來那個尷尬勁兒。
一頓飯吃完,已近黃昏,大家夥兒幫忙收拾了碗筷,白小豆跟著去了後廚洗碗。路閡還有些雕飾沒做完,自個兒忙活去了,他是真沒把這兒當家,沒把這裡的人當外人,做事極其隨性。
方才飯桌上,先來的幾人有說有笑的,瞧著不生分,很好了。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對著百節說道:「記你一功。」
百節嘿嘿一笑,與劉景濁說了近來想要去青椋山碰運氣被樊江月攔下的煉氣士。以及城裡那處富家少爺,三天兩頭兒的來偷偷看楊念箏。
還有一件事,就是流離郡新任太守,好像是很快就要到任。
劉景濁看了看樓下青泥河,水勢洶湧,想必如今一座中土,但凡河流,都在漲水。
百節輕聲道:「扶舟縣令早在幾天前就帶著人把青泥河岸走了一遍,一縣之內,沒什麼大損失,唯獨蒼生河上游,有一家人的祖墳被水衝了,棺材板兒順著河水到了扶舟縣外,有些滲人。現在都在傳呢,那個家族,祖上不積德。」
雖然是閒事,但劉景濁還是用心聽了。
過了一會兒,劉景濁喊上龍丘棠溪,帶著早就買好的紙錢香燭,往青椋山方向走去。
十幾裡地而已,步行也沒走多久,很快就到了山腳下。
劉景濁抬頭看了看,笑著說道:「其實站在山頂上,若是晴天,方圓幾十裡都瞧得見,站在山巔就能瞧見山下螞蟻似的人影。我上山之後,每次練功偷懶,都會悄悄看著上山路,等瞧見了師傅身影,就趕忙先扎個馬步。」
龍丘棠溪笑了笑,某人不記得了而已,這事我都聽到耳朵起繭了。
「我去了一趟棲客山,本來想著把她帶回來的,不過喬山長說最好是你自己去,我就沒動了。」
劉景濁輕聲道:「等我一趟歸墟返回,就去把她帶回來,重新栽到青椋山上。」
樊江月早就等在茅廬門口,瞧見劉景濁,她只是想著,是不是可以提前走了?
可瞧見龍丘棠溪之後,樊江月便有些無奈了。
倒也不是那種極其驚豔的好看,可就是越看越好看。她心說自己要是個男的,怕也免不了會喜歡的。
劉景濁微微抱拳:「幸苦樊姑娘守山了,我先去看看山上長輩,晚些時候請你喝酒。」
樊江月笑道:「咱倆先正兒八經打一架,當然了,稚子江之約,也不能就這麼算了的。」
龍丘棠溪也只是輕輕抱拳,然後就跟著劉景濁登山。
在那棵傾倒的大木前方,劉景濁取出幾張黃紙,蹲下來點著了,等燃燒殆盡,他便拿出酒壺,倒下一壺酒。
龍丘棠溪搶過一沓兒黃紙,兩人順著一條早已看不起的小道緩緩登山,每走幾步就要燒上幾張紙。
河畔客棧,二樓圍欄處,站了一排人,都在看遠處那座青椋山。
白小豆忽然就皺起小臉,輕聲道:「師傅是不是很傷心啊?」
袁塑成輕聲道:「他為什麼傷心?」
少年人的問題,白舂與楊念箏也想知道答案。事實上,白小豆也不知道師傅為什麼傷心,可她就是感覺到了。
百節與路閡對視一眼,又看了看顧衣珏,最終開口道:「這座山上還有很多人的時候,我待過的。山上的長輩也好同齡人也罷,都對殿下很好很好。可,他們都死了。」
白小豆抿了抿嘴唇,再看向青椋山,目不轉睛。
登山路上,劉景濁始終沒有開口,直到山巔那處,在已經燒焦,長滿雜草的廢墟前,劉景濁噗通一聲跪下,久久沒起身。
許久之後,年輕人緩緩起身,轉過頭笑著說道:「看,沒哭吧?」
說著,劉景濁一把拉起龍丘棠溪,輕聲道:「走,看海棠樹去。」
龍丘棠溪抽出手,抿著嘴,低聲道:「別裝了,我知道你難過。」
劉景濁再次拉起龍丘棠溪的手,沒說話,兩人御風而起,很快就落在遲暮峰。
叫遲暮峰,其實並無遲暮之意,相比主山青椋山來說,反而要更有幾分朝氣。
劉景濁解釋道:「英雄雖已遲暮,少年依舊春風。這是教我拳法的老人,將此地命名為遲暮峰的初心。」
老遠便瞧見了一棵海棠樹,有些突兀,因為山上依舊是燈臺樹居多。
兩人手拉手走到樹下,不遠處便是一條小溪,溪水旁是一間年久失修,四面漏風的茅草屋。
劉景濁看著那間被荒島包圍的破屋,怔怔無言。
很快,一個年輕人脫去青衫,將兩把劍靠在海棠樹下,藉著月光拔草。龍丘棠溪也走了過去,幫著一起拔草。
年輕人轉過頭看了看,擠出個笑臉,平靜道:「我要重修這屋子,重建青椋山。」
有個小丫頭狂奔而來,二話不說埋頭拔草。緊接著,客棧一行人便都來了,連顧衣珏都跟個老農似的,幫忙幹活兒。
牛慶山半山腰,道袍老者撫須笑道:「姜老弟怎麼押注?」
佝僂老者吐出一口濃煙,淡然道:「傾盡所有,搭上身家性命。」
話鋒一轉,姜老漢扭頭看去,「你呢?」
玄巖一笑,輕聲道:「這次我是莊家,賭贏了,不掙錢,賭輸了……」
「輸了還管個雞毛,輸了就死了。」
其實不輸,也不還是一個死。
八千年孤寂,都說自己十二人是看門狗。
看門狗就看門狗吧,起碼也沒讓賊人進門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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