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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之間已到冬月,只不過遲遲未見第一場雪。

這十多天,師徒二人一直步行,也就走出來五六百里。

劉景濁一直在等人追上來,可惜未能如願。

不過越往東南,入口卻是越多了起來。靈犀江下游,這片方圓兩萬裡的地方,芝麻綠豆大小,人口千萬上下的小國,多的是,有些在輿圖上都瞧不見。

這處廣袤土地靈氣極其稀薄,這才使得附近並無大山頭兒,只有零零星星的不入流門派,元嬰境界就能做開山祖師了。

煉氣士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能稱作頂尖宗門的,至少都是有三位以上的登樓境界。如破爛山、龍丘家這等最頂尖的勢力,登樓修士都是在一手之上的。一流門派的界定,就是有一位登樓境界坐鎮。至於二流宗門,至少得有一位煉虛修士,或是至少有三位真境。還有天底下茫茫多的三流勢力,至少也得是神遊境界開山了。

至於某些地方以元嬰境界或是金丹境界就敢開宗立派的,只能算作不入流了。

而且劉景濁發現了一件挺好玩兒的事,越是不入流的門派,越是把名字起的賊大。

師徒二人如今所處之地,附近有兩座山頭兒,一座叫做造化山,另一處叫焚天劍派。

至今為止,天底下敢叫什麼什麼劍宗的,不超過一手之數。這處小山頭,居然敢在前面加上焚天二字。

劉景濁依舊是書生打扮,揹著箱籠。

這一條連同數國的官道,算不上人多,只偶爾有馬幫商隊走過而已。

今個兒還是照往常一般,只能露宿荒野了,只不過居然給白小豆瞧見了一處破廟。

小丫頭極其謹慎,悄咪咪問道:“師傅,這廟裡咱們能去嗎?”

劉景濁搖了搖頭,輕聲道:“去倒是可以去,就怕輪不到咱們了。”

白小豆剛想問為啥,遠處就駛來了一架馬車。

馬車直直駛向破廟,趕在兩人之前,將馬車停在了廟門口。

駕車的中年人朝裡邊兒說道:“兩位姑娘,入夜了,路不好走,咱們今夜就先在這廟裡休息一晚吧。明日啟程早些,趕在中午就能到曲州了。

白小豆抬頭看了看師傅,嘟囔道:“明明是我們先看見的,怎麼給他們搶了先。”

劉景濁揉了揉小丫頭腦袋,笑著說:“你又不會受凍,咱們就當讓給他們了,就在此處歇息吧。”

馬車上走下來的兩個女子,都是黃庭境界,估計是附近哪座山頭兒的仙子。可車伕只是個尋常武把式,距離開山河都差著老遠呢。

劉景濁只看了一眼再沒轉頭,倒是那個中年車伕,一直注意著這邊兒,十分警醒。

破廟與劉景濁所處之地,百多步而已,離得不遠。

等劉景濁忙活著生起火,小丫頭已經貓在箱籠邊上睡著了。

劉景濁便取出酒壺放在火堆旁邊兒,藉著火光翻書,隔一會兒喝一口酒。

一路上劉景濁都在看一本書,是中土第二個大一統王朝時,有一位皇親國戚糾集門客編撰而成的書,推崇道家學問,本來是想著勸那時的皇帝勿要窮兵黷武,要懂得與民生息,結果人家壓根兒理都沒理。

破廟那邊,中年人靠著馬車,也在喝酒。只不過,喝了沒幾口,酒壺就見底了。

一看就是個酒膩子,車伕這會兒看向劉景濁,可不是驚醒神色了。

後半夜時,中年車伕實在是忍不住了,起身朝著劉景濁走去,不過手裡也拎著東西,是他從馬車取出的一包醬牛肉。

車伕訕笑著走來,見小姑娘已經睡著了,便壓低聲音,笑問道:“書生,我拿一包肉,換你一壺酒行不行?”

劉景濁抬頭看了看,合上書本,微笑道:“我們不吃肉,酒是我禦寒用的,也不多了,老哥若是饞了,我可以勻一些給你。”

車伕趕忙取出自己的酒壺,笑著說:“車上還有些素食,待會兒我拿些給你。”

劉景濁提起酒壺倒過去一些,笑著說:“不用了,我還有些吃的,明天就能到曲州城了,撐的到。”

拿人的手短,車伕還是跑去馬車那邊兒,取出來幾張油餅拿了過來。

一來二去的,車伕便主動與劉景濁攀談起來。

“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劉景濁點點頭,輕聲道:“我是東海人,遠遊他鄉求學,出來好些年了,也該回家看看了。”

車伕瞟向白小豆,劉景濁又說道:“這是我收的弟子。”

劉景濁喝了一口酒,看了看馬車,微笑道:“老哥這是?”

車伕笑道:“不瞞你說,我會些拳腳功夫,就在這方圓幾百裡做些護衛之事,這也就是一趟活兒。”

聊了許久,車伕說得過去盯著了,收了人家錢財,不盡心護衛怎麼行?

兩位女子也不曉得以心聲傳音,就這點兒距離,有著神遊境界念力的劉景濁,不想聽見也難。

她們二人此行,其實是想瞧瞧能不能撿漏兒。

瞧著年紀略大些的女子說道:“我們永珍湖比不得人家造化山與焚天劍宗,曲州城裡那個小子,咱們能儘量去接觸就好了,不能與他們兩座山頭起爭執。”

另外一位女子嘟囔著說道:“師姐,我覺得我們去了也是白去,造化山跟焚天劍派都是有元嬰大修士的,咱們怎麼爭的過人家?一個有機會結丹的天才,咱們真能爭的過?”

那位師姐笑了笑,安慰道:“比底蘊,咱們肯定比不上人家。可咱們真誠啊,掌門說了,要是那個那人肯去永珍湖,咱們鐵定是把他當做未來掌門去培養的。”

頓了頓,她又說道:“掌門把咱們這些個沒人要的孩子帶回永珍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咱們肯定要幫著做些什麼呀!”

劉景濁沒忍住灌了一口酒,心說什麼時候元嬰境界都是大修士了?

只不過聽這兩位女子所言,永珍湖應該是個不錯的地方。

不過附近毛毛雨山頭兒忒多,劉景濁其實不曉得永珍湖在什麼地方。

看起來,是曲州城是有一位有機會結丹的“天才”,附近的山頭兒都想將這位“天才”收入門下。

約莫卯時,天色尚且灰濛濛的,那架馬車已經出發,往東去往曲州城。

現在天亮的晚,天黑的早,小丫頭抄的字也越來越方方正正,所以每天早晨抄寫數量減少了些,留些時候給她練拳。

這段功法,俗世流傳的,其實不算是拳法,是依照醫禮,調和陰陽,強健筋骨之用。但教白小豆的這段,是有拳理在其中的。

當年在遲暮峰所學,這八式最為基本。

白小豆演練了幾遍,撇著嘴說道:“師傅,你是不是誑我啊?軟綿綿的能叫拳法嗎?”

劉景濁微微一笑,領著小丫頭去往破廟,抬腳往石階輕輕一踩,當時便有一道鞋印子烙在了石頭上。

“等你什麼時候能在石頭上輕飄飄踩出一個腳印,那你就可以學硬的了。”

小丫頭哦了一聲,邊走邊比劃,可比讀書認字上心多了。

路上得知,曲州城之所以起了這個名字,是因為一條靈犀江彎彎繞了一大圈兒,呈一個半圓將曲州城圈在裡邊兒,名字自此而來。而且這座城池,東西北三面全是水,進城只能走南門。

馬車行駛雖然顛簸,但總還是比步行要快的多的。

劉景濁帶著白小豆,等看見曲州城時,天色已然昏暗了下來,兩人終究沒能趕的急進城,原本以為只能在城外客棧湊活一夜了,結果瞧見那城門開了個人能過去的縫兒,有人率先走上去,遞去一枚碎銀子,就這麼大搖大擺進城了。

劉景濁笑著搖頭,還是花了些碎銀子,這才進門。

人世間這等守門兵卒,對於這等著急進城的人,其實都會收一些“城門稅”。不過到底是守城兵卒貪這幾兩碎銀子,還是他們故意“釣魚”,就很難說了。

進來之後才發現,客棧卻都滿了,這下出也出不去,住也沒地方住了。

白小豆嘟囔道:“還不如在外面呢,人太多了,不自在。”

劉景濁笑了笑,指著一處小攤兒,輕聲道:“瞧見那個沒有?炒板栗,想不想吃?”

白小豆好奇問道:“炒板栗是個啥?”

小丫頭壓根兒沒聽過。

白小豆又問道:“是肉嗎?”

劉景濁搖搖頭,拉著小丫頭走過去,要了一份兒炒板栗。

賣板栗的是個十四五的少年人,穿著質樸,賣的是小板慄。

周圍至少有五六人注視著此處,包括昨夜那兩個女子。

不過永珍湖的兩姐妹,是這些人裡邊兒境界最低的了。

劉景濁大概看了一番,少年人資質如何,現在的劉景濁沒本事看,但多多少少能感覺到其身上縈繞一分淡疏氣運。

少年人一直在偷看劉景濁,好半晌才取出幾枚銅錢出來遞給劉景濁。

劉景濁笑道:“我臉上有花兒嗎?”

賣板栗的少年人赧然一笑,輕聲道:“就是覺得這位先生特像個讀書人。”

劉景濁接過銅錢,笑道:“什麼叫像?就是。”

頓了頓,劉景濁詢問道:“怎麼一個人出來擺攤兒?家人呢?”

還沒等少年人答覆,劉景濁忽然皺起眉頭,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小巷。

一夥兒地痞正對著蜷縮在角落的個邋遢乞丐拳打腳踢。

劉景濁走過去喊了一聲,有個地痞還大大咧咧揮拳過來。

直到被三拳兩腳盡數打翻在地,這些個地痞混混兒才做鳥獸四散。

白小豆快步跑來,老遠就喊著:“師傅,怎麼啦?”

劉景濁一言不發,只是陰沉著臉看向蜷縮在角落的邋遢少年。

“怎麼回事?你就這麼走江湖的?”

邋遢少年明顯一愣,他緩緩抬起頭,一臉血汙,隱約看得到他一條右臂空空蕩蕩,袖子都被血水染的黑紅。

趙長生抬嘴唇顫抖,可還是硬擠出個笑臉,一口白牙與他的臉,對比鮮明。

可開口時,趙長生就有些哽咽:“劉大哥,我想保護一個心地很好的小精怪,對不起,我沒護住。”

一句話說完,趙長生就這麼昏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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