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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景濁還是壓制住了一身殺意,轉過頭,輕聲道:“殺人不多,殺妖多。”
年輕人嘆了一口氣,開口道:“下山吧。”
山下妖類已經被斬殺的差不多,倒是沒有多少鬼修。
張五味一愣,半信半疑道:“人世間哪兒來這麼多妖給你殺?更何況,你這一身殺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有的。”
那頭蟾蜍少說怕也吃人萬數了,就這麼被劉景濁一身氣勢嚇得不敢動彈?
劉景濁心念一動,獨木舟率先返回。
他輕聲道:“我十二歲就在軍中,滅在我手裡的小國,兩隻手數不過來的。光是中土與浮屠洲交界的那條妖鬼走廊,十座妖國皆滅在我手,親手斬殺的妖族怕是不低於十萬。”
還有的,劉景濁沒說。在歸墟戰場,那些個境界低微有如蝗蟲般的小妖,一劍過去怕都要數萬了。
結果張五味眉頭一皺,沉聲道:“妖也分好壞的,幹嘛如此多造殺孽?要是與這些一般也就罷了,可你敢保證沒有誤殺嗎?”
劉景濁猛地轉頭,眼神冰冷。
“十國十萬妖族聯軍,趁著我們景煬大軍拒守海妖,連屠我十三座城池,殺我邊軍邊民百餘萬,難道我景煬百姓就該死?誰不是爹生娘養的?”
一隻蝙蝠冷不丁撲來,劉景濁並指劃去,當即將其分作兩半。
張五味沉默不語,劉景濁卻輕聲道:“你要是見不得殺生,就不該來。”
張五味也懶得解釋了,只是輕聲道:“那也殺不完啊,即便這小地方,起碼也有百餘城池吧?難不成要一寸一寸給這烴海國梳頭?”
其實張五味還有個問題,就是不知道怎麼問。
可劉景濁早就猜到了他心中的問題,便開口道:“世上願意多管閒事的人,不多了。以前的我,會管,但不會都管,但你力所能及,卻都願意管。我其實很佩服你,也不想人世間少一個明明只瞧病或只算卦就能活的很好,卻兩樣都要做,結果過得就不好了的人。”
這也是劉景濁相信張五味並未是那毛先生的原因。
張五味愣了半天,不敢置通道:“就因為這個?”
劉景濁點點頭,“就因為這個。”
耳畔忽然響起龍丘棠溪的聲音:“那座山方才有些異動,你要不要回來瞧瞧?”
劉景濁輕聲道:“馬上。”
揮手召回山水橋,劉景濁揮舞木劍斬出數十道雷霆夾雜火焰的劍氣,隨後一把拽住張五味脖領子,御劍返回南院城。
張五味苦著臉喊道:“大哥!爺爺行了吧?慢點兒啊!風颳在臉上跟刀子拉一樣,很疼的。”
劉景濁撇撇嘴,“我又不疼。”
年輕道士覺得他以後要多學幾句罵人的話了。
張五味雙手捂著臉,還是沒憋住,詢問道:“這年頭兒,金丹境界打個神遊境界,這麼容易嗎?”
劉景濁輕聲道:“都說了,天下妖邪見我跌一境,怪就怪在他是個妖精了。再者就是,要是正兒八經的神遊修士,用盡法子倒是也能打,結果就是我重傷,他死。可惜那隻碧眼蟾蜍只是空有境界而已。”
年輕道士想了想,自己打了個比方,問道:“意思就是,一座山頭兒,一些人看著同在山巔,可實際上,這其中的一些人,爬山時投機取巧,其實並沒有站在山巔的本事對吧?”
劉景濁認真想了想,轉頭笑盈盈說道:“我是你師傅啊?”
張五味頓時啞口無言。
約莫一刻之後,兩人已然返回南院城。
一道劍光墜地,劉景濁當即有些後悔,不應該讓小丫頭進城的。
有些事情劉景濁能感同身受,十二歲時,駱越那邊兒叛軍四起,劉景濁跟著安南大將軍鎮壓叛軍。景煬的邊軍,打起仗來先是一輪投石車,緊接著便是一輪重弩,然後才會攻城。大多數時候,敵人是撐不過兩輪進攻的。
當年隱姓埋名在軍中,只是個騎軍斥候的二皇子,進城之時便沒忍住嘔吐了出來,也是自那兒以後,劉景濁開始不喜歡吃肉了。
算起來至今也有十多年了,可劉景濁依舊不愛吃肉。
年少時見到的某些直入內心的畫面,其實無論多少年過去,依舊是很難忘記。
有很長一段時間,劉景濁瞧見生肉都會有些不適。
劉景濁加快步子,同時對著張五味說道:“幫個忙,待會兒見著一個小丫頭,不能罵娘,娘字不能提。不要當著她面吃肉,想吃肉就自己出門,去找存放的妖獸肉。”
張五味沒有刨根問底,只是點點頭,說了句好。
沿路過去,滿大街的血腥味兒,幾乎每個院子都住了數十人。
一對巡城兵卒迎面走來,看樣子本來是要過來盤問的,可排頭兩人一通耳語之後,一隊兵卒便沒有過來盤問,反而朝著劉景濁兩人行了軍禮。
劉景濁點了點頭,繼續往前,鑽進一個巷子走了幾步,隨後邁步跨入一處小院兒。
與別處不同,這座小院兒並不擁擠,唯有龍丘棠溪與白小豆。
果然,給女子帶小孩兒,是要比男子強的多。
小丫頭穿了一身白色長裙,還是扎著沖天鬏,整個人白了一圈兒,儼然是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了。
劉景濁故作驚訝,呦了一聲,開口道:“這是誰家的小丫頭?是我徒弟嗎?”
龍丘棠溪翻了個白眼,白小豆飛奔過來抱在劉景濁腿上,笑的跟月牙兒似的。
“你沒看錯,就是你的徒弟。”
劉景濁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輕聲道:“吃飯沒有,師傅給你做飯去?”
白小豆搖搖頭,脆生生說道:“那會兒來了一個老爺爺,帶了吃的給我,還給你留了呢。”
說著便轉身狂奔去屋子裡,很快又跑回來,手裡捧著一碗麵條兒。
小丫頭有些討好道:“特意給你留的,不過被我偷吃了幾根兒。”
劉景濁有些心疼,端起碗大口吃了起來,直到碗裡乾乾淨淨,白小豆這才使勁兒咧出個笑臉。
一旁的張五味,此刻那是五味雜陳,眼珠子就沒離開過白小豆。
年輕道士自言自語道:“我都忽然想還俗了,騙我生閨女啊你這是!”
劉景濁抱起白小豆,走去龍丘棠溪那邊,輕聲道:“謝謝了。”
龍丘棠溪翻起白眼,沒好氣道:“待會兒讓豆豆在院子裡等著,咱倆去看看吧。”
劉景濁點點頭,輕聲道:“師傅要跟你龍姨去個地方,看看能不能讓這邊兒的天也亮起來,你自己一個人行不行?”
白小豆點點頭,“師傅你忘了?我一個人走了好遠的路唉,我最不怕的就是一個人了。”
劉景濁點點頭,笑道:“那就好,待會兒那個不靠譜兒的道士會陪著你,他要是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把他屎打出來。”
小丫頭轉頭看了看張五味,眨眼不止。
劉景濁當然不敢這麼放心,還是將那柄長風留下了。
那座山巔,瞧著是沒什麼異常,只不過往南是白晝,往北是黑夜,有如一座天下被人劈砍開來,而這座山脈則是阻隔兩方天地的一道天塹。
劉景濁有些想不通,照理說往西南走,甘霖國才是安穩之地,為何烴海國的難民都要往東南走?
龍丘棠溪輕聲道:“你有辦法?”
即便已經算是得了雷部主神的一半真意,可他劉景濁畢竟不是雷神,更不是雷神傳人,僅憑一身尚未完全煉化的雷霆,怕是很難將兩具神屍鎮壓回去。
劉景濁微微一笑,輕聲道:“你忘了?天底下除了我,再無人有這個本事路。”
龍丘棠溪眉頭一皺,冷聲道:“不行,想別的辦法。”
劉景濁無奈道:“還有什麼辦法?等屍神煉成了再拼命打回去?”
龍丘棠溪死死盯著劉景濁,急的一跺腳,有些委屈道:“為什麼總是這樣,你就是一個大傻子!”
劉景濁當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委屈,可他著實沒什麼別的法子,只好輕聲道:“你記得我那枚忽路嗎?他的來處就是上古雷澤,我進這牢獄,又得了雷霆真意,得之此地,就得反哺。”
龍丘棠溪氣道:“可你只要拿出那個東西,一旦出去,天下人都會知道,那東西就在你身上!原本你在暗處,這樣一來就在明處了啊!”
話音剛落,劉景濁已然將那枚印章拿了出來,龍丘棠溪壓根兒阻攔不及。
劉景濁忽然懸空而起,周身雷霆真意瀰漫,不多久就已經上升到了雲海。
剛要落下印章,劉景濁耳畔忽的傳來一道聲音。
“劉先生,你先彆著急,我已經與前世軀體取得聯絡,很快就能加固封印,到時候會把外洩的神靈氣息盡數收回,天時會很快恢復的,那些個妖邪也會在我收回神靈氣息之後也會消失的。”
劉景濁瞬間收回印章,龍丘棠溪已經提著劍飛上雲海,冷眼看向劉景濁。
龍丘棠溪冷聲道:“隨你,你願意這麼幹,這次本小姐在的,大不了一起死。”
劉景濁神色古怪,苦笑道:“哪兒跟哪兒啊?待會兒啊你!”
劉景濁以心念說道:“外界如何了?都有誰進來?”
此時此刻,已經確定魏薇就是那風神的轉世身了。
魏薇傳來聲音:“破爛山的姚宗主已經到了,劉先生放心,蓌山那邊現在不敢如何。進去的人,除了劉先生與大小姐,還有個鐵匠,一個道士,再就是餘櫝與一位黑衣人。姚宗主讓我轉告劉先生,雨神的轉世身你與他都認識,可以不用去理會。讓你……讓你抓緊往甘霖國去,準備跑路,這處地方……”
話說了一半兒,魏薇聲音戛然而止,如同被什麼打斷一般。
劉景濁猛然轉頭看向南院城,眉頭緊緊皺起,沉聲道:“趕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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