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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月已過,山中無寒暑,修煉之人的一個靜坐,時日長短那是真不好說。據說當年青鸞洲有個人于山巔觀海,看著看著睡著了,結果一覺睡醒千年已過,從前山巔已然是海上孤島。

半月煉劍,以劉景濁如今的境界還是比較吃力的,打坐恢復了些精氣,劉景濁拎著酒葫蘆便上了甲板。

走下船樓時耳畔便傳來人聲,是個女子聲音。

“劉公子,若是需要什麼天材地寶的話,開口便是。破爛山半數底蘊如今都在我身上,山主給的,劉公子可隨意挑選。”

這個放牛娃出身的傢伙,散財童子的名聲真是不虛傳啊!

劉景濁有些好奇道:“他就這麼放心把一座宗門的半數底蘊交於你隨身攜帶?”

女子微笑道:“劉公子,我是他師姐,他是我的童養夫,早在他穿開襠褲放牛起,我們就已經訂過親了。”

劉景濁趕忙傳音道:“嫂子不必客氣,我這兩把劍靠天材地寶是沒用的,不過若是有需要,我是不會客氣的。”

破爛山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不甚高深的樣子,破爛山祖師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因為那位前輩曾說,四海九洲至寶於我皆是廢材。

人家叫破爛山,是因為人家覺得天下至寶都是破爛。

女子輕輕嗯了一聲便再不言語。

可跨洲而行的遠洋渡船就沒一個不是龐然大物,光這船頭船尾兩處甲板,加起來至少也有縱橫百丈。

住在玄黃二倉的乘客不讓隨意走上甲板,所以這待在甲板上的人自然是非富即貴。

天字號船票兩枚泉兒,地字號船票一枚泉兒。只說平常散修,若是不幹殺人越貨的勾當,幾年或許也攢不出來一枚。

劉景濁落座在側邊一處靠著欄杆的地方,舉起酒葫蘆喝了一口酒。

獨木舟乃是上古玄鐵所鑄,幾處大的缺已經修補好了,不過那些個細小裂紋就不是一時半會能修好的,只能以後境界拔高之後慢慢修繕了。至於那柄千年雷擊棗木製成山水橋,本就是至陽之物,壓勝天下一切陰邪之物,想要修繕如初,怕是不得不去一趟離洲了。

這兩把劍,如今只是湊湊合合夠的上仙劍品秩。

又灌了一口酒,劉景濁瞧見一個身穿白衣的少年人往這邊走來。

十四五歲的樣子,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瞧得出來這是個假小子。

先不說別的,誰家少年人能長這麼唇紅齒白的?

假小子走過來,倒像個讀書人一般抬手作揖,隨後壓著嗓音開口道:“這位兄臺,登船時見你揹著雙劍,一看就是個不得了的劍客,早就想與兄臺結識一番,可登船之後便不見兄臺露面,今日好不容易瞧見,特來交個朋友。”

劉景濁微笑道:“只是個山野武夫,哪裡敢稱劍客。之所以不出門,是因為舊疾在身,在屋子裡療養了半月。”

那假小子一聽劉景濁說自個兒是個武夫,臉立即皺起了,倒不是嫌棄神色,反而有一種苦兮兮的感覺。

劉景濁故意瞪眼,沉聲道:“小兄弟這是瞧不上我這修行武道的?”

假小子趕忙擺手,“沒有沒有,我爹說煉氣士跟武道同根同源,武夫反倒比煉氣士腰桿兒直呢,我咋會嫌棄武夫,佩服都來不及。”

假小子一屁股坐下,雙手托腮,活脫脫一個孩子相。

“船上就你一個背劍的,我本來想著咱倆做個生意呢,可你要是武夫的話,那就不行了。”

劉景濁也是無聊,便詢問道:“為什麼得是劍客,還非得是煉氣士?”

假小子把小臂攤平放在桌子上,腦袋一側緊緊貼著手臂,嘟囔著說道:“這樣我回家就不用捱打了呀,找個劍客假扮我師傅,我給他三枚泉兒,他陪我回一趟家,多好的事兒。可惜了,看來這頓打是免不了了。”

劉景濁啞然失笑,無奈道:“你光想著自己不捱打,有沒有想過掙你錢的人會不會被你家人打?”

假小子瞬間起身,搖頭道:“那不會,我姐就是劍修,只要是個純粹劍修,我姐肯定不打我的,當然也不會打別人。”

此時劉景濁耳畔傳來聲音:“這小丫頭一上船就找人,天地二字的客人給他尋遍了,硬生生從三枚五銖錢漲到了三枚泉兒,結果沒人搭理她。”

劉景濁無奈道:“真就只是個凝神境界的丫頭片子?那豈不是已經露了白?”

姚放牛那位未過門的媳婦兒笑道:“地字號有個金丹散修已經起了歹意,不過下船時我會護著這丫頭的。”

天下渡船都有一個規矩,殺人越貨也好,尋仇報復也罷,只要在船上,一律不得出手,下船之後你們殺破天那是你們的事情。

所以天底下是有許多住在黃字號渡船不下地的修士,當然了,沒錢了就得下船。

劉景濁看了看這假小子,笑道:“回去跟家人好好服個軟唄,再說了,好歹是個凝神境界的小天才,怕什麼捱打?”

說罷站起來就要走,結果那假小子冷不丁說了句:“第一次碰見這麼溫柔的大哥哥哎!”

結果她像是忽然發現自己現在是個男的,立馬清了清嗓音,壓低聲音說道:“我的意思是,兄臺脾氣真好。”

劉景濁笑了笑,輕聲道:“我長這麼大,也是頭一次有人說我溫柔、脾氣好。”

景煬王朝的二皇子也好,青椋山宗主的關門弟子也罷,又或是歸墟戰場那個整日笑呵呵的年輕人,可都不是個脾氣好的。

十幾歲從軍殺人,然後登山學藝,下山殺妖。

青椋山沒了以後,劉景濁所有的憤怒只宣洩在了兩個地方。

東海歸墟與人間最高處那座玉京天。

假小子咧嘴一笑,輕聲道:“我叫丘灑灑,交個朋友唄?”

劉景濁沒忍住說道:“假名字能不能走心點兒?”

再沒理會這丫頭片子,回屋煉劍去嘍。

還沒上樓呢,那丫頭又湊去另外一人身旁。剛要開口,結果就被人揮手打斷。

“我不傻,你這套騙人法子過時了,我也不是劍修,趕緊一邊兒去。”

劉景濁沒忍住笑了笑,回到屋子之後便分出一縷心神沉入黃庭宮,黃庭宮中有山河日月,天上高懸兩把劍,自然是獨木舟與山水橋。

劉景濁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姜老頭啊,我是該說你有先見之明呢,還是說你坑慘了我呢?我兩年破四境,不能不說不是天才吧?結果呢,你非得將一身修為灌頂於我,這下好了,被我這個敗家子兒敗完了。”

心神退出,劉景濁已然眼眶通紅。

為了我一個敗家子,至於搭上一座青椋山嗎?

師傅,放心,我回去中土,青椋山上定會再起星星之火。

此後一個多月裡,劉景濁專心煉劍,外面那自稱丘灑灑的小丫頭依舊不死心,這次是真把船上瞧著像個高人的都問遍了,結果還真給她尋到了一個願意幫她的人。是個中年人,倒是沒背劍,可也是個有金丹境界的。

又過了幾天,渡船平穩落在神鹿洲北部的淺水渡,劉景濁留了一封信給徐瑤,也就是姚放牛的媳婦兒,隨後便揹著劍準備下船,這次又換上了一身青衫,且頭髮是完全束起的。

也不知是故意還是巧合,反正下船時又跟那假小子碰在一起了。

那個金丹修士御風而起,拖著丘灑灑下船,劉景濁還是則是走階梯下船。

人有了歹意,可有沒有賊膽兒可不好說。徐瑤說的那個起歹意的金丹修士並無尾隨小丫頭,估計是這些天想來想去,良心壓過了貪心。可船上一直沒動靜的另外兩位金丹修士,一下船就尾隨丘灑灑而去。

劉景濁傳音道:“嫂子,交給我就行了。”

年輕人輕喚一聲獨木舟,背後八稜鐵劍瞬間出鞘。

劉景濁腳尖微微一點便躍至半空,獨木舟劍光劃過,連人帶劍已然無影無蹤。

哪兒有劍修不會御劍的?

只是有些人想要腳踏實地而已。

當然了,神遊之下的煉氣士是撐不住長時間飛行的,御風也好御劍也罷,都得歇歇。

丘灑灑兩人趕了兩天路,假小子實在是遭不住了,扯著那個中年人落在地上,氣呼呼說道:“慢點兒慢點兒,不用這麼趕的,我已經傳信回去了,過不了幾日我姐會來的,咱們慢慢兒趕路不行嗎?”

小丫頭心裡氣的不行,心說我花了三枚泉兒呢,你不能拿假徒弟當真徒弟啊!

正此時,兩道身影瞬身落下,瞧模樣也頗有些吃力。

其中一人氣喘吁吁道:“道友,能隨便拿出三枚泉兒的人,口袋裡泉兒會少?與其掙她這個錢,倒不如我們自取,你覺得怎樣?到時候還可以把她賣去神仙樓,說不定還能撈一筆。”

另一人說道:“好傢伙,這一路來,愣是沒追上。這老哥瞧著不年輕,腿腳可真利索。”

中年人面無表情,轉過身對著丘灑灑說道:“別怕,我講信用的。不過我一個可能打不過他們兩個,你身上還有多少錢?咱們破財免災如何?”

丘灑灑想了想,輕聲道:“倒是還有三十幾枚。”

話音剛落,中年人伸手按住那假小子腦袋狠狠往地上砸去,方圓幾丈塵土飛揚,假小子臉著地的那塊兒愣是給砸出一個坑來。

中年人轉身對那兩金丹說道:“四六分,我佔六成。”

假小子髮鬢被甩開,等她艱難起身時,一臉灰土,可瞧著還是極其好看的小丫頭。

丘灑灑皺著眉頭,氣急敗壞道:“你敢騙我?”

中年人手中憑空多出一柄彎刀,笑容玩味,“騙你算什麼,還要殺你!”

說罷便舉起彎刀照著少女腦袋便砍去。

少女皺著眉頭,剛要取出個什麼物件兒,結果一道劍光從天而降,緊隨劍光的,是少年人身上灑出的血光。

獨木舟插入泥土中,一隻手握彎刀的臂膀在哀嚎聲中同樣落在地上。

有個身穿青衫揹著木劍的年輕人憑空出現在丘灑灑身後。

劉景濁沒好氣傳音道:“你是傻還是當別人瞎啊?生怕別人不曉得你有錢?”

拔起長劍,劉景濁立馬變作笑臉,對著不遠處已然一臉懵的兩位金丹說道:“大哥二哥,這丫頭我先帶走了,處理完這這老傢伙後抓緊趕上啊!”

拉起丘灑灑手臂,又是一道劍光,兩人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剩餘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兩個略微年輕的金丹修士開口道:“我要說不認識那個人,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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