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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極不說他心中的武林是怎樣的模樣,怎樣的光景。
但陸銘卻也隱隱猜到了一些。
最起碼,那得是自由的,自由才能精彩,不揹負枷鎖才能翱翔。
他是一個有些理想化的老者,但也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老者。
因為他願意為了心中的理想做出行動。
看不慣這武林,便去改變它,而非是逆來順受,或是改變自己,或是逃之夭夭。
“所以,我幫興林。”
“所以,我去見你。”
天極的武林,也不能沒有這些驚才絕豔的天才。
也許他們的想法,與天極不同,對武之一字,對武林的見解也與天極有所偏差。
但求同存異。
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武道,才能碰撞出精彩的火花。
陸銘輕輕拱手以示尊敬,至於陸銘是何想法,這個不重要,天極也不在乎。
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得到誰的認同,或是改變誰的觀念。
——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認知,又何必要爭取他人的認同?又為何要強加給旁人?
道相同,自是一路人。
道不同,那便淺嘗輒止。
言盡於此。
便見天極再笑道。
“去我八極門武閣看看?”
陸銘再拱手:“固所願也。”
……
八極門山門不大,所謂的武閣卻不小。
畢竟,人是門派之本,武為門派之基。
走到武閣近前,抬頭仰望這高三層,但佔地極廣的矮胖建築,耳邊又響起天極的聲音。
“一樓是下品功法。”
“二樓是六品功法。”
“三樓是五品功法。”
陸銘疑惑一問:“那四品功……”
天極抬手一指,指向武閣後方。
“在那邊。”
無需陸銘再說些什麼,天極已然再道:“跟我來。”
當前陸銘五品身四品劍,嚴格上不能稱他為四品武者,但說是半步四品確實沒錯。
而修為到了陸銘這一步,意已經足夠強,強到足矣接觸更高階別的功法了。
“四品功法,便與五品六品功法不同了。”
“你可知不同之處在哪兒?”
天極這般問道,便聽陸銘開口:“小子並未接觸過四品功法,之前懼怕被四品功法影響了意……而此刻再想,我覺得四品功法最大的不同之處,應該在於四品功法並無血氣竅穴執行路線了,而是徹底以意為主。”
武者修為至四品,血氣竅穴執行路線這種東西,只要肯花時間下功夫,熟悉掌握乃至洞悉本質都不是難事。
四品功法的血氣執行路線再花哨,也脫不開“本質”這兩個字。
聽到陸銘的回答,天極輕輕頷首。
“正是如此。”
“四品之上的功法,除了真功還有血氣執行圖之外,其他的搏殺技,輕功,秘法,統統都沒了血氣執行圖……或者說,它們不需要血氣執行圖了。”
話至此,天極已經帶著陸銘,來到了武閣後方的一座小院前。
這一刻天極眉眼帶笑,伸手指向了小院。
“再介紹一下,這裡是武閣,我八極門的武閣。”
這座小院,才是八極門真正的武閣!也是八極門真正的底蘊與基石!
“進去看看吧。”
天極一動不動,卻是示意陸銘自己入內一觀。
……
“嘎吱”一聲。
陸銘推開院門,走入武閣之中。
第一眼看去,這就是個平平常常,毫不出奇的院落。
院中假山流水小花園,三間廂房低矮樸素,毫無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身後,院門無風自動,咔嚓合攏,陸銘回頭一看確定無事發生後,再轉頭看向了小院。
於這一瞬間,似乎有無盡光從陸銘眼前升騰而起。
院中的一切,在門開門關之間,霎那間變了顏色!
那假山陡然拔高,巍峨險峻直入雲端!
那流水濤濤,如長江大河奔湧向前!
那樹木婆娑搖曳,眨眼的功夫便演繹了四季輪迴!
那花兒們爭奇鬥豔,花開花謝,有光從花蕊中沁出,似紅塵,又似魔幻!
看著看著,陸銘眼中慢慢騰起了恍然之色。
“原來,四品功法是這樣的啊。”
……
“是的,四品功法就是這樣的,至少在我八極門中,是這樣的……”
彷彿在回應陸銘的疑惑,院外的天極突然開口,這般說道。
忽有聲音從身旁傳來,沉厚卻親切:“老頭啊,所以我才說你們八極門能傳承到今天,可真是奇了怪了。”
天極悠然一笑,轉頭看向了身側。
便見身側,那穿著灰色便衣的周興林一邊拎著酒葫蘆,一邊看向武閣,滿眼都是好奇。
此際林王身上的傷已經癒合,眼睛和手臂也已經長好——大半是大還丹的功效,小半卻在於三品境肉身的神異。
金身金身,說不滅金身是有點兒誇張的,但斷肢重生之類的,在三品身上不算是什麼稀罕事兒。
不過天極卻能感覺到,此刻周興林體內的意還雜亂,說白了,內傷意傷未愈也難愈。
養傷突破,都需時間。
至於周興林為何會出現在此地,這個就更簡單了……
比起天下武盟那仨瓜倆棗,八極門天極坐鎮,穩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周興林對天極和八極門的信任,還真就不見得比自己創立的那個天下武盟更低。
便聽周興林的聲音悠悠再響。
“我記得我之前,第一次學四品功法的時候,就是在咱們武閣裡,當時我還以為,這天下的四品武學都是這種朦朦朧朧,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德行。”
“但我離山之後才知道啊,就咱八極門這德行,人家其他門派傳承的四品功,哪個不是在真意承載物旁邊,由師門前輩編寫一大堆說明文字、血氣執行圖、招式套路?”
聽到周興林的吐槽,天極微微搖頭:“沒有必要。”
“不領悟四品功的真意,哪怕有血氣執行圖、招式套路之類的東西,那也只是高階些的五品功法,真意不通,四品不成。”
周興林略略聳肩。
他的修為已在天極之上,對這裡的條條框框自然也懂。
但從宗門傳承角度上講,降低習武門檻,有助於宗門發展。
兩人不再辯論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天極話鋒一轉:“對了,伱還記得你當時從武閣內,學到了幾門四品功麼?”
周興林登時倒吸口涼氣。
“老頭啊,這都多少年了……您不至於還拿這事兒笑話我吧?”
天極朗聲大笑:“一門!半個月一門!你周興林進了我武閣,半個月才學了一門四品拳法!”
“當時我就說,你資質駑鈍,不可教化。”
周興林登時呲牙咧嘴,面色尷尬。
正是以這個為藉口,天極才把周興林一腳踹出了山門——不過後來周興林也理解了天極的用心。
因為他武意天賦真不太行,留在此地也是無用。
話至此,天極再指了指武閣。
“而那小子啊,估摸著也跟你差不多……都得走人意之路,武意之路十有八九是走不順的。”
周興林聽罷,卻是提起酒葫蘆烈飲一口。
想了想,他淡淡一笑:“其實很多時候我也挺羨慕地極,白嘯天這些人,武意資質出眾,學什麼是什麼。哪像我們這種人,不拼,不戰,不歷劫,武道之路便難以寸進。”
天極反而再道:“不過有好有壞吧。你們這類人啊,拼不出來便泯然眾人,拼出來了,也是真嚇人。”
“你周家老祖,不就是以人意直通二品真武,才打下了周國這般基業?”
“你周興林,不也是以人意拼出了二品之機,以人意將一門最普通的六品拳法,生生練到了三品之境麼?”
周興林微微一笑,臉有傲然。
他復而再道:“所以,既然他武意不行,你帶他來武閣幹什麼呢……直接跟他說,走人意路,不用學什麼亂七八糟的武學功法,自己創造功法就好。”
武意路,承前人蔭涼。
人意路,開自身武道。
說白了,周興林這樣的人,四品功哪怕擺在他眼前,他都不好學……效率太低。
那怎麼辦?
自創唄。
四品之後以意融武自創功法,人意路反而更擅長這個。
而自創的,則必然是最適合自己的。
因此四品境中,人意路普遍要強於武意路,當然這個不絕對。
且在大部分人身上,人意武意的區分是沒這麼明顯的——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武者,都是兩者兼修。
只走武意路,無成就三品之可能。
只走人意路,太難太險。
兩者兼修,相輔相成,才是公認的通天大道。
天極卻搖了搖頭:“首先,我也不確定這小子的武意天賦到底多差勁……只是覺得一般,但怎麼個一般法,還得觀察觀察。”
“然後,人家想來學武功,長長見識,就讓他進去看看唄。也當是看看又有何妨?”
說罷掃了周興林一眼:“就你這樣的,我不也讓你在裡面待了半個月麼?”
周興林目光一轉,忽然再道:“老頭,你覺得他半個月能學幾門功夫?”
天極想了想,給出了個答案:“三門,頂天了。”
周興林卻笑道:“我賭一門都學不到。”
“賭注就你那壇藏了三十年的花雕吧。”
天極眉頭一挑:“嗯?”
轉頭再看向身邊,卻發現周興林已然消失無蹤。
天極登時笑罵道:“你小子又整這個,我跟你賭了麼?”
“還有,你賭注呢?又在這兒空手套白狼……”
……
陸銘自是不清楚院外發生的一切。
此刻他已經沉浸在了這絕倫美景中無法自拔。
這院子裡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椅,石頭水流,盡皆是功法真意的載體!
此地實乃武道之聖地!
漫步來到了一塊石頭前。
石頭乃青石,外貌上看毫不出奇,唯有其上的一點劍痕光滑深邃,在閃爍著微微幽光。
這就是一門劍法——四品之劍法!
“不,這不單單是劍法。”
“這也可以是刀法,可以是拳法指法,甚至可以是輕功秘法!”
痕跡顯意,上三品手段無疑。
而這痕跡中的武道真意,也並不止侷限於劍法……真意就在那兒,你能從這真意中悟出來什麼,就全在個人了。
這八極門的傳武方式,倒是極吃門人弟子的資質悟性。
不過武者到了四品之後,大抵已經走出了自己的道路,這種傳武方式雖然晦澀,但也合情理。
立於青石劍痕前,陸銘目光專注久久不語。
直到深夜時分,院門嘎吱一聲再次開啟,陸銘茫然回頭。
院中,一切意之奇景盡皆收斂,門前,天極目光深邃望向陸銘。
“歇一會兒吧。”
這話指的不單單是讓陸銘歇一會兒,也是讓這座武閣歇一會兒。
以死物承載真意,外顯時間不可長久,且需要三品強者偶爾維護,代價不可謂不大。
陸銘輕輕點頭,茫然的雙眼許久方才平靜。
“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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