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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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周淮岸不會離開後，宋京熙才安心地閉上眼睛。

因為吃了藥，她有些昏昏欲睡，過了會也就真的睡了過去。

睡覺的短暫二十分鐘裡，她還做了個夢。

夢到自己在原來的家吃飯，飯桌上，爸爸和小媽都在，正有說有笑呢，突然有人闖進他們家裡，她爸立刻帶著她和小媽開始逃跑。

夢中，他們跑了很遠很遠，可跑到海邊後，爸爸突然鬆開了她的手。

“熙熙你在這等著，爸爸晚點回來接你。”

然後他們就坐船走了，任由她在海邊怎麼喊都沒有人回應。

宋京熙從夢中驚醒了，她睜大眼睛，愣了好幾秒。

病房裡很安靜，安靜得她好像能聽到自己鼓動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連帶著耳膜都在顫動。

她眸光微微一閃，像突然想起什麼似得，倏得轉頭看向床邊。

兩步之外的椅子上，周淮岸還坐在那裡，雙手抱胸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好像是睡著了。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緩緩鬆了一口氣。

她從小任性，卻也從小沒有安全感，她想要人陪伴，害怕自己一個人。

所以方才醒來的時候，她是真心被夢魘困住，也真心恐慌自己是一個人躺在病床上。

還好他沒走。

宋京熙逐漸緩過神，抿了抿唇，側過身，目光繼續落在他身上。

看了會後，她突然想起周淮岸給她做家教的那兩年。

可能是母親去世給她帶來的影響，小時候的她經常從睡夢中驚醒，但那兩年是她最有安全感的時候，因為每次從房間跑出來，都能看到他在客廳或者書房看書。

他看到她一頭汗，會問她是不是做噩夢了，會讓她坐到他身邊去，安慰她她爸很快就會回來。

雖然現在的周淮岸不是十七、八歲的周淮岸了，可她還是會下意識覺得安心。

宋京熙看了好一會，腦子裡閃過很多小時候的事，但看著看著，思緒莫名跑偏了。

因為她發現眼前的人，面板好像很好。

病房光線呈冷白狀態，照在他臉上，導致他的肌膚有種清透感，側面稜角分明，臉部摺疊度很高。

宋京熙眯了眯眼睛，開始仔細觀賞他的五官。

這人睫毛好長啊，又濃密……鼻子也好高好挺。嘴唇弧線也好看，顏色偏淺，看著麼……有點軟的樣子。

也不知道摸起來是什麼手感。

像棉花糖？

宋京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但自己摸自己可沒什麼感覺。她百無聊賴地想著，他要是坐得離她近一點就好了，還能上手感受一下。

“你醒了。”

突然，眼前的人開了口。

宋京熙嚇了一跳，才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漆黑的瞳眸，深邃而溫沉。

她立刻把擱在唇上的手撤了，也不知怎麼就因為剛才的窺探心虛起來：“啊，我，我剛醒。”

周淮岸並無察覺，嗯了聲，抬眸看了眼吊瓶剩餘的量：“正好，快掛完了。”

宋京熙眨巴著眼睛，將那莫名的心虛壓了下去：“噢。”

接下來，兩人也沒說話。

七八分鐘後，護士進來了，給她拔了針，告訴她可以回家了。

可能是因為在醫院睡了一覺，回到天琅自己的房間後，宋京熙好半天沒有睡著。

【你好點了嗎？】

凌晨，手機突然叮了一聲，打斷了宋京熙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

是許清給她發來的訊息。

宋京熙看到她的訊息想到了今天的林希和薛晴晴，又是一陣心煩意燥，把手機丟到一邊，連回都不想回了。

——

隔日，週六。

宋京熙頂著兩個淡淡的黑眼圈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過後開房門，下意識先往周淮岸的房間方向看了眼，房門是關著的。

還沒起床嗎？還是，已經出門了。

就在這時，宋京熙遠遠聽到餐廳那邊有一絲響聲。她意識到他還在家，快步走了過去。

“過來喝粥。”周淮岸剛好從廚房出來，手裡端正一碗粥。

因為在家，他穿著居家舒服的衣服，黑色寬鬆的T恤，棉質柔軟的深灰色長褲。

這段時間她每次見著他，他都是西褲襯衫，偏商務範，今天這個樣子倒是讓她又想起十七、八歲的周淮岸，少年清爽，但總愛皺著眉頭糾正她的作業。

“喔。”宋京熙走到桌邊，看到桌上的白粥雞蛋，“白粥嗎？”

“嗯。”

“只有白粥和雞蛋嗎？”

周淮岸從她略帶質疑的話語中知道她沒胃口，但無動於衷：“坐下，你今天只能吃這個。”

宋京熙苦了臉：“那這加糖了嗎。”

“加了。”

宋京熙這才有了點吃的慾望：“好吧。”

兩人坐下喝粥，宋京熙喝了小半碗後，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抬眸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

“哥哥，我昨晚那頓吃了日料，你記得吧。”

周淮岸停頓了下：“怎麼？”

“我是跟我另外兩個同學一起吃的。”宋京熙撮了撮白粥，“然後我一不小心請客了。”

周淮岸放下了勺子，意味深長她了她一眼：“沒記錯的話，我給你的零花錢是5000塊。”

宋京熙連忙點頭：“嗯嗯嗯！你沒記錯，但我現在只剩二十了。”

“？”

一個月零花錢5000，第一週過去花完了。

這很宋京熙。

“但是事出有因的。”宋京熙看他表情不對，立刻說，“學校在傳我家出事了，他們好像就想看我笑話，就連我的朋友也是……”

“所以你就乾脆請他們去吃飯，證明你有錢？”

宋京熙臉色微變：“本來也沒想請，可她們故意說沒帶錢，故意試探我，我一生氣就……反正我把錢花光了。”

周淮岸擰眉：“你家出事了，等著看你笑話，故意試探你或者為難你的人，那都不叫朋友。既然不是朋友，你也沒必要管他們的想法是什麼。”

他停了停，又補充了句，“還是，你怕他們知道你沒錢，就不想跟你當朋友了。”

“我沒有怕啊。”

嘴上說不怕，看著卻不是。

周淮岸不想搓破這年紀小姑娘的心思，但也不想她走偏，淡淡道：“用錢獲取來的朋友不是朋友，真正當你是朋友的人不會因為你家的事遠離你，也不會嘲笑你，只會擔心你。”

擔心？

她們會擔心她嗎？

肯定不會。

“離那些看熱鬧的人遠一點，跟會擔心你的人在一塊。”

——

對於周淮岸說的話，宋京熙沒有做任何回應，因為她覺得，大概是沒有這些人的。

她沒有朋友。

這個認知讓她週六一整天都臭著個臉窩在沙發上。

周淮岸來去路過幾趟，都見她整個人耷拉著。

生了一場病沒有血色的臉和那低落又倔強的情緒融合在一起，一個人擠在小角落，看著還真有那麼點可憐。

說到底，她生病也有自己的關係。

於是第二天上午，宋京熙還想繼續這樣粘著沙發時，周淮岸開了口：“起來吧。”

“……幹嘛？”

“出去走走，別老躺著。”

宋京熙沒心情：“不要。”

周淮岸道：“去買衣服。”

宋京熙愣了下，倏得抬眸。

周淮岸知道這招對她有效了，說：“你除了校服不是隻有兩套換洗衣服嗎，小陳是男人，不懂這些，所以我上次也沒讓他給你買，你今天自己挑吧。”

話音剛落，突然見上一秒還癱著的人刷得一下起身了，路過他丟下一句“我換個衣服”就進了房間。

砰——

房門被關上。

周淮岸看了眼她消失的方向，愣了兩秒，短促地笑了聲。

果然，也只有購物能讓這個大小姐打起精神。

半個小時後，兩人來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商場。

宋京熙煩躁了這麼久，又按捺了這麼久沒買過衣服，這次不再被五千塊限制，而是帶著移動錢包來商場，她當然不會手軟了。

於是剛從車庫上來，就扯著周淮岸就往她從前常去的店裡走。

“宋小姐，你來了，店裡上了很多新款，正好給你看看。”方才在車上她已經聯絡了她的Sa，後者早等著她了，見人來立刻帶著人往vip室去。期間看了眼周淮岸，忍不住問道，“宋小姐，今天跟你一起來的這位先生是……”

“喔，我哥。”宋京熙直接道。

Sa對著人笑得十分燦爛：“原來是宋先生啊，您請坐，宋先生您需要看服飾嗎？”

宋先生。

宋京熙回頭看一眼周淮岸，有點得瑟，今天可是讓他跟自己姓了。

周淮岸無所謂，也懶得解釋，說了句不需要就在沙發上坐著了。

“宋小姐，這件衣服適合你，簡直是為你量身打造。”

“是嗎，我看那件也不錯。”

“對啊對啊，都很好，您試試。”

……

宋京熙從前買衣服從來不看價格，現在周淮岸在這，她當然更不看了。

很迅速地挑了幾套夏裝和幾雙鞋子，過來叫周淮岸買單。

昨天直到早上都一臉菜色，現在卻滿面春光。

周淮岸看著覺得還挺好笑，也確實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把卡遞了出去。

“我們等會再去D家買包好不好，我上學都沒書包了，以前的包全在家裡扣著。”

“昨天不是看你背了一個嗎。”

“就那一個，女孩子能只有一個包嗎？”

周淮岸起身離開vip室，沒理她的得寸進尺。

宋京熙也不放棄，屁顛屁顛跟在他後面，“哥哥買包啊，我爸爸都會給我買的，他要是知道給了你錢你卻不捨得給我買個包，他該有多難過啊。哥哥，哥哥？周淮岸——”

“嗯？淮岸，你怎麼在這？！”

就在她蹦噠著要周淮岸買包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有個男人開了口。

宋京熙止聲望了過去，只見不遠處站著一男一女，男人穿著暗綠色的襯衫，桃花眼，長得還不錯。女生外貌則更突出一些，身高腿長，長髮飄飄，挽著男人的胳膊，妝容精緻。

那人跟周淮岸好像很熟，拉開女生的手走過來，“這麼巧！你這是來逛街？還帶個……小姑娘？”

他湊過來看宋京熙，又是詫異又是震撼，滿是八卦。

周淮岸攔了他一下：“親戚家的小孩。”

“親戚家的啊，我說呢……”男人意味深長，後才朝宋京熙笑了下，“妹妹好，我叫陳穆非，他朋友。”

宋京熙這會心情好，也有求於周淮岸，所以對他的朋友也是和顏悅色，“你好，我叫宋京熙。”

“宋京熙，你好你好，嘖，小妹妹長得真可愛。”

宋京熙扯著嘴角笑了笑。

周淮岸：“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別，正好一起逛逛。”

周淮岸看了眼他身後的女人，“不打擾。”

“不會打擾。”那個女人走上前來，笑著看周淮岸，“周總，帶著小妹妹我們也可以一起逛呀。”

陳穆非勾住周淮岸的肩：“就是，正好逛完後我們去森隆吃飯。誒，今晚田媛也來，她可很想見你哦，正好你們倆——”

“我晚上還有事，不去。”周淮岸打斷得很乾脆，“宋京熙，不是要買包嗎，哪家店，現在去。”

一旁的宋京熙眼睛一亮，立馬接話：“不是跟你說了嗎，就在對面，快走快走。”

她扯著他的胳膊往外走，周淮岸縱容著，就這麼跟著走了出去。

陳穆非在身後喊人：“喂，不吃飯就算了，也不一起逛啊？”

周淮岸沒回頭，抬了抬手錶示拒絕。

十多分鐘後，宋京熙心滿意足地拿下了自己想要的包包們。

從店裡走出來，宋京熙朝方才買衣服的店看了眼，落地的大玻璃內，可以看到方才那對男女還在裡面逛著。

“周淮岸，你有女朋友了？”驀地，宋京熙問出口。

周淮岸微頓：“你問這做什麼。”

宋京熙側眸看他，幾分探究：“你女朋友叫田媛啊？”

周淮岸這才知道方才陳穆非說的話讓宋京熙想入非非了：“不是，小屁孩少打聽這些。”

宋京熙頓時有些不滿：“我又不是什麼小屁孩，再說了，談戀愛這種事又不是什麼禁忌。”

周淮岸緩緩道：“對我來說確實不是禁忌，對你來說就是了。”

“對我來說也不是啊。”

周淮岸停住，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明顯的警告。

宋京熙噎住，好一會後才在他的威壓下不情不願地道：“我是說，再過一年對我也不是禁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