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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凌羽不願多生事端,解開包袱取了兩錠銀子,放到地上,便即要走。賊眾並不讓路放行。

賊酋道:“小兄弟,我瞧你那包袱好似還挺沉的,我們幫你多分擔分擔。”

林婉怡看了看衛凌羽,笑道:“聽清了麼?這些蠅營狗苟之輩,貪心不足,得寸進尺。”衛凌羽默然不語,對她的話深以為然。

一賊人淫笑道:“大哥,咱們兄弟進山久了,實在憋得慌,這妞兒長得挺標緻,留著給咱們兄弟開開葷。”眾賊均有此意,只是落草時日不長,倒沒幹過劫色的勾當,見有人開腔攛掇,紛紛起鬨,七嘴八舌,所言盡是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

那賊酋笑道:“哈哈!送到嘴邊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瞪著衛凌羽,道:“小子,把身上的銀子都留下,我們也不為難你。這小娘子卻是不能跟你去了!”

林婉怡聽眾賊出言不遜,早窩了一肚子火,手裡暗釦了一把銅子,笑道:“貧道貌醜,承蒙諸位大哥抬愛,感激不盡!”面色忽冷,手腕一抖,銅子悉數脫手飛出。

賊眾哈哈大笑,欲再輕薄她兩句,突然,那賊首同身旁幾個賊人的笑聲戛然而止,徑直倒地。

其餘賊人登時收住笑聲,定睛細看,但見倒地的同伴咽喉間均插著一枚銅子,這才知道遇到了硬茬子,亂叫道:“風緊,扯呼!”四散奔逃。

衛凌羽只聽喀喀作響,原來是自己牙關交擊之聲,駭然道:“他們劫道,多半是世道不好,你怎麼……怎麼下得這般辣手?”

林婉怡秀眉一蹙,道:“你沒聽到他們說麼?要拿了我去……”臉上一紅,不往下說了。

衛凌羽打了個寒噤,道:“那你打跑了他們便是,幹麼殺了他們?”

他跟林婉怡相處日久,深覺她聰慧伶俐、言談有趣,對她很有好感。怎料她雖是一介女流,竟不動聲色,舉手之間連斃數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顯然不是頭一次殺人了。

林婉怡聽他指責,不悅道:“我不殺他們,他們不知要殘害多少人。你初出茅廬,怎知江湖險惡?你要是覺得我太毒辣,那咱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便是!”氣呼呼地走了。

衛凌羽瞧著她的背影,心道:“我只當她是個好人,怎知她這般狠毒?倒不如趁現在去了。”剛邁出一步,又想:“她雖辣手,但終究是這幾個毛賊不對在前。她還教了我很多走江湖的道理,我怎能忘恩負義?她要去荊州降妖,路上不知道還有什麼妖魔鬼怪,決不能教她獨行遇險。”想起日前的蛤蟆精,心下一緊,拾起適才放到地上的銀子,拔步追了上去。

林婉怡餘怒未消,見他跟來,也不睬他。衛凌羽本想好言哄她幾句,但瞧她臉上冷冰冰的,正在氣頭上,說了也是碰一鼻子灰,自討沒趣,還是不說為妙。

南行數十里,又遇到了一夥攔路搶劫的賊人。林婉怡提前避開,看著他被圍攻,也不援手。衛凌羽也不惱她,只想著她沒傷人性命,總是好的。拳打腳踢,一發將眾賊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自打跟那蛤蟆精交過手後,自忖武藝非同小可,難免有些託大,一個包袱被賊人挑斷了繫帶,衣服鞋襪裹帶著一本薄薄的藍封書籍散落一地,那書封上赫然寫著“太陰真經”五個大字。

他下山以來,從未解開過這個包袱,看到這本《太陰真經》,怔了一怔,才拾起來。情知這本書是師父裝進包袱裡的,只是師父曾經說過,太陰煉形術劍走偏鋒,修行起來極是不易,又為何把書放進包袱裡?

林婉怡等到賊人跑遠,才走近了,看到他手裡的書,大驚道:“你……你師父是胡升泰?”

衛凌羽道:“是。”突然想起下山前師父的教誨,忙將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道:“不是,不是!”

林婉怡聰明伶俐、心細如髮,這點伎倆自是瞞她不過,心想:“怪不得那老狐狸銷聲匿跡這麼些年,原來他連玄陰觀搬去了太華山。”忽然臉色一變,道:“快追上去,殺光那些毛賊!”

衛凌羽驚道:“你怎麼又想著殺人?”

林婉怡氣惱無已,道:“我這是為了你好!他們當中不少人看到了這本《太陰真經》,只要有一個識字的,傳揚了出去,你就大禍臨頭了!”

衛凌羽不解,道:“怎麼就大禍臨頭了?”

林婉怡急得連連跺腳,道:“哎呀,你可真是笨死啦!你師父在江湖上樹敵不少,太陰煉形術是玄陰觀世傳的尸解法,江湖上人盡皆知。要是引來了他的仇家,定要捉了你去,對你嚴刑拷打,逼問你太陰煉形術和三陰戮妖刀,等你吐口了,再一刀結果了你的性命。”

衛凌羽心裡一驚,道:“你怎麼知道三陰戮妖刀?”

林婉怡又好氣、又好笑,道:“玄門三絕劍術之一,天下誰人不知?你師父依仗此術,橫行無忌,連這都沒告訴過你麼?算了,瞧你這樣子,也是下不去手,我去殺了他們。”便欲動身去追眾賊。

衛凌羽忙將她攔住,正色道:“不能殺人。”

林婉怡道:“你怎麼把好心當作驢肝肺?”

衛凌羽有些急了,道:“我……我,總之我不能教你殺人。”

林婉怡氣得火冒三丈,但看他神情堅毅,眸子清澈如泉,心中一蕩:“師父常說,上清門人行事偏頗,多造殺孽,教我切不可學他們,我怎麼給忘了?”想到這裡,心裡一陣慚愧,道:“我不殺他們就是了。”

衛凌羽喜道:“那再好不過啦!”

林婉怡噘嘴道:“哼!後面可能麻煩不斷,你這小道童要是給別人捉了去,少不得要吃些苦頭,到那時我可不去救你!”

衛凌羽不以為意,道:“要真有人想捉我,我打跑他們便是了。”

林婉怡嘆道:“縱有絕世武功,也敵不過人心險惡。這世上的奇謀詭計,又豈是能憑武功化解的?你心地良善,天資聰穎,要是我們玉清宗弟子就好了。”

衛凌羽緘默不言,心想:“師父是上清門人,無論如何,我也不能改投別派,否則就是大大的不忠不孝了。”重新包好衣物鞋襪,去翻閱那本《太陰真經》。

真經所載自是太陰煉形術。書頁泛黃,想來有些年頭了。首頁邊角有兩列新近添寫上去的蠅頭小字:“此法劍走偏鋒,十分冒險,慎修之!”正是恩師胡升泰的筆跡。

往下是太陰煉形術總綱:“夫若仙人,以藥物養身,以術數延命,使內疾不生,外患難侵,雖久視不死,畢竟舊身不改。苟其有道,無以為難也。太陰煉魔,背道馳之,回骸起死,枯骨更生。若其人暫死適太陰,權過三官者,肉既灰爛,血脈沉散而猶五藏自生,白骨如玉,七魄營侍,三魂守宅,三元權息,太神內閉,或三十年二十年,或十年三年,隨意而出,當生之時,即更收血育肉,生津成液,復質成形,乃勝於昔未死之容也。真人煉形於太陰,易貌於三官者,此之謂也。”

他想林婉怡既然說江湖上覬覦這本經書的人不少,索性毀了去,斷了他們的念想。於是從頭到尾將秘籍看完,對照著經書在腦海裡過了一遍,確認一字無誤,雙手運上真氣,把經書搓成了齏粉。

林婉怡既驚且疑,道:“你……你都記住了?”衛凌羽點了點頭。

林婉怡不信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道:“我練一趟掌法,看你能不能記得住。”說罷,兩手從容翻起,右掌前推,左掌後按,雙腳一掰一扣,步子貼著地面探出。

但見她足下趟泥步,踩著八卦方位,步法敏捷,兩掌間變化極快,身體左旋右擰,時高時低,起時似縱鶴乘雲,輕盈之至;落時如鷂子鑽林,踏地無聲。

衛凌羽認識這套掌法,是玉清宗赫赫有名的八卦遊身掌。胡升泰當初以天下各派武功與他拆解,就使用過這套掌法。

這套八卦遊身掌,掌法多變倒在其次,真正奧妙的地方,還在身法的敏捷靈動。林婉怡一經使開,行雲流水,連綿不絕,顯是得了師門真傳,功底不弱,已經練得爐火純青。

一套八卦掌走完,林婉怡收勢,輕輕吐了一口氣,道:“怎麼樣?記住了麼?”

衛凌羽回憶了一陣,學著她適才的樣子做個起手式,隨即趟步轉圈,練了起來。

剛開始練時,步法、身法有些生硬,並不熟練,但走過兩圈後,靈動了許多。腳下越轉越快,滾鑽爭裹,動靜圓撐,真是行如游龍,疾若飄風,直教林婉怡瞠目結舌。

衛凌羽打完收勢,道:“是這樣麼?還要請你指點。”

林婉怡又驚又喜,道:“你老是誇我聰明,但要我說,我的聰明可不及你一半。你看過一遍就記住了十九,我當初卻是要我師父教了半個月。”

衛凌羽臉上一紅,道:“不是,不是!我師父以前用這套掌法跟我拆解過,我記得些。”

林婉怡道:“看你剛練時還有些彆扭,後來就熟了很多,明顯是第一次練,已經厲害得很啦!對了,太陰煉形術邪門兒得緊,你還是不要修煉得好。”

她倒不覺得他會這套掌法有什麼稀奇,各派的上乘武功,全靠本門內功支援,才能發揮出極盛的威力,招式倒在其次。三教中多有精通別派武功的雜學大家,但也只是精通招式,於內功心法全然不知,使將出來未免形似而神非。

又行了七八日,衛凌羽見聞更深許多,再不覺得新奇,反而生出了許多厭惡。

這一路走來,不知道遇到了幾撥劫道的賊人,劫財的往往劫色,賊人見林婉怡貌美,總是要口頭輕薄幾句,佔得丁點兒便宜。官兵欺壓百姓,與強盜別無二致。見慣了市井之間的大小秤砣、缺斤短兩,看多了潑皮悍婦的卑劣手段、無恥行徑。俗世間的種種醜態,比之太華絕頂的清淨安寧,那真是天壤之別了。

這一日,在一個小鎮祭了五臟廟,之後取官道南下。走了十幾裡地,見到一行破衣爛衫的沙門僧侶,風塵僕僕地打西邊來了。

僧侶共有八人,年紀最長的是個胖乎乎的、慈眉善目的老僧,鬍鬚發白,約在耳順之年。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小沙彌,剩下六僧都在而立左右。

林婉怡瞧見那幫僧侶,皺眉道:“真晦氣!”

衛凌羽道:“他們怎麼得罪你了?你好像很憎惡他們。”

林婉怡道:“佛教是自西土吠陀洲傳來,與我道家教義大相徑庭。咱們離這些自絕子孫的人遠些。”拉著他往路旁走。

衛凌羽對上清宗事還都一知半解,對佛教的瞭解更是隻鱗半爪,聽她如此說,下意識地點頭。

那老僧顯然是眾僧之首,教大家坐下歇腳,從懷裡掏出半張麵餅,撕成八塊與眾僧分食,又拿出幾近乾癟的水囊,每人飲了一小口。

那小沙彌一口吞掉麵餅,有氣無力地道:“師父,我餓。”

那老僧將自己的一丁點麵餅也給了他,道:“阿彌陀佛。咱們稍微緩緩,到了前面的鎮子上化些齋飯來吃。”言罷盤膝坐定,念起經來。

衛凌羽起了惻隱之心,取了一把銅子,要去給那幫僧侶。

林婉怡冷笑道:“你有一副好心腸,何不去禮佛,幹麼入我道家?”

衛凌羽覺得她忒過小肚雞腸,便不接話,走到那老僧跟前,奉上銅子。

那老僧慌忙起身,雙手合十,道:“善哉,善哉!小道長菩薩心腸,老衲多謝小道長佈施。”伸手去捧接銅子。

突然,手臂微抖,袖口鑽出一物,卻是一柄尺許來長的金剛杵,徑直擊向衛凌羽胸口。那老僧手臂一揚,金剛杵不及落地,便已給他攏回袖裡。

衛凌羽本見他們可憐,這老僧面相又十分和藹,怎會料到他會突然偷襲?毫無防備,被對方冷不丁地打個措手不及,膻中穴遭金剛杵點中,喉頭一膩,吐出血來,面白如紙、委頓倒地。正是:入山不怕傷人虎,只怕人情兩面刀!

林婉怡駭然失色:“好生卑鄙的賊禿!”搶上前來,揮劍斬那老僧。

那老僧往後一跳,雙掌合十,唱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老衲近聞我佛門絕技枯榮坐禪功,在一個小道人身上,為追回佛門絕技,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說話之間,連那小沙彌在內的七僧齊齊散開,把衛林二人緊緊圍在垓心。

林婉怡恍然大悟:“你這卑鄙無恥的老禿驢,原來是衝著太陰煉形術來的。那是我道家上清絕技,你怎敢覬覦?好不要臉!”見這幫和尚身法敏捷,顯然都是武林好手,委實吃了一驚。擔心衛凌羽再遭暗算,便不敢去攻那老僧。

老僧道:“道長此言大謬!我佛門輕視皮囊,修行要旨在丟車保帥,而那太陰煉形術也不重視皮囊,正合我佛家修行本旨。道長又怎知那小道長所持有的,不是打著‘太陰煉形’幌子的枯榮坐禪功呢?”

林婉怡譏笑道:“禿驢生得肥頭大耳,肚裡不知寄存了多少百姓供養佛祖的香油錢,不像是輕視皮囊之人。”環視一圈,真氣暗運劍上,蓄勢待發。

老僧冷聲道:“道長好伶俐的口齒!”身子往前一晃,雙掌突然襲來。

林婉怡提劍迎上。那老僧自忖功力不弱,卻萬不敢以肉掌去接劍招,當即右手一揚,金剛杵自袖口飛出。林婉怡回劍去擋。只聽“當”的一聲,頓覺虎口發麻,長劍竟拿捏不住,與金剛杵雙雙落地。

林婉怡叫道:“好剛猛的真氣,老禿驢使的是龍象功麼?”猱身而上,展開八卦遊身掌,幻出無窮掌影籠上。

老僧道:“道長好見識!”雙掌猛催,使一套金剛伏魔掌迎上。

八卦遊身掌長於遊鬥,林婉怡溜開雙腿,繞著老僧出招,爆發出似柔且剛的掌力。那老僧察覺周身掌力密佈,震驚不已,沒想到她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修為。

他內功匪淺,但這套金剛伏魔掌法剛猛有餘,靈動不足,要將林婉怡的掌力盡數化解,也不容易,便即雙掌急拍,道:“道長再接老衲兩掌!”意欲搶得上風,穩壓林婉怡一籌,因此這兩掌運上了十成的功力,直有排山倒海之威勢。

林婉怡道:“怕你這賊禿不成!”當即出掌迎上。

四掌相接,那老僧頓感她左掌上一股陰柔吸力,將他掌力中的剛勁盡數吸走,右掌上卻發出一股剛猛奇勁,竟是他發出的金剛掌力,登時吃驚無已。

林婉怡暗暗心驚,龍象功是清涼山真容院的頂尖內功,絕不外傳。那真容院屬密教,金剛伏魔掌卻是禪宗上乘外功。各派外功,須得配合本門內功,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雖說天下不乏能人異士,均有雜學大家,但他們大多隻是熟稔別派武功的路數,於內功全然不通,老禿驢金剛伏魔掌的造詣爐火純青,十分了得,顯是得了真傳。他緣何身兼顯密二教的絕學?

疑心未消,只聽那老僧叫道:“這是……兩儀掌?你是玉清宗赤誠真人的弟子?”意欲撤掌,卻感覺林婉怡兩掌一陰一陽,引著他的掌力在二人身上迴圈往復,憑他真氣如何雄渾,都如泥牛入海,怎麼也掙脫不開。

林婉怡冷笑道:“老禿驢眼力也不差!”

那老僧道:“這兩儀掌大耗真氣,這樣下去,你我兩敗俱傷。老衲數三個數,你我一同撤了掌力。”

林婉怡道:“老賊禿,你當貧道是三歲小兒不成?你想誆貧道撤了掌力,再用你的金剛伏魔掌把貧道拍成齏粉麼?”

那老僧道:“出家人不打誑語。”他與林婉怡對掌佔不到絲毫便宜,只會平白消耗真氣。但他不敢先撤去掌力,不然林婉怡的掌力壓上來,頃刻間便能將他打個半死。

林婉怡道:“賊禿滿口胡言,誑語少打了麼?”兩儀掌乃玉清絕學,無論來敵真氣何等威猛霸道,總能盡數化開,渾身能生出一股極強吸力,教對手脫不開身。又能引對手真氣反攻,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其實她也很是憂心,施展兩儀掌極耗真氣,跟這老僧持續鬥下去,免不了兩敗俱傷。屆時油盡燈枯,成了砧板上的魚肉,那老僧殺不了她,但還有另外七僧,是殺是剮,還不是由著對方?

便在此時,那小沙彌走到她身後,森然道:“道長,你再不撤了掌力,小僧便要打你後心!”

林婉怡罵道:“上樑不正下樑歪!這老禿驢不是好東西,教出來的小禿驢也是一肚子壞水!你不妨試著打貧道一掌,看看有這老禿驢的好果子吃麼?”

衛凌羽聽那小沙彌此刻說話中氣十足,全然不同之前的有氣無力,心下懊悔,暗罵自己見識短淺、濫發善心,連累了林婉怡。憤慨難當,又無力施為,肺腑生痛,捂住了胸口。

他對兩儀掌也有所耳聞,見林婉怡和那老僧腳掌入地寸許,情知二人真氣已運到極致,難分彼此,旁人若是插手去偷襲其中一者,另一人定然跟著遭殃。

那小沙彌冷笑道:“既然如此,小僧只好得罪了!”便即就要發掌。

衛凌羽擔心林婉怡真給那小沙彌打死,心急如焚,叫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小師父不可妄動殺念。”

那小沙彌哪裡肯聽他的?右掌一運,往林婉怡後心拍去。

眼見林婉怡就要消香玉隕,衛凌羽心下生悲,眼中霧氣朦朧,叫道:“小師父!”

那老僧叫道:“不可,不可!這兩儀掌邪門得很,你打她,我也會跟著受傷!”那小沙彌急忙收招,堪堪止住掌勢。

衛凌羽見他手掌只差分毫就要擊中,幸虧及時收手,心下一陣後怕。又想自己和林婉怡身陷險境,即使一時不死,卻免不了遭這幫和尚的毒手,眼淚不爭氣地落下。

林婉怡道:“老禿驢原來是怕死的。”

那老僧道:“你我這麼鬥下去,免不得兩敗俱傷!不如這樣,請那位小道長暫借《太陰真經》供我等一觀,是不是枯榮坐禪功,我等一觀便知。”

衛凌羽心下一陣為難,且不說《太陰真經》已經被他毀了,便是還在,豈能輕易示人?只是林婉怡性命攸關,要是不說出來,等她和那老僧筋疲力盡之後,那七僧定不會輕饒了她。

念及她是被自己所累,衛凌羽咬牙道:“好,我……我答應你。”

林婉怡聽他竟然一口答應,情知是為保自己無恙,不得已出此下策,心下好生感動,道:“不能答應!這幫禿驢不是好人,這老賊禿更壞!他要借《太陰真經》,那是狼借羊羔子!他拿到了太陰煉形術,要防著我教同道的報復,首先就是殺了咱們滅口!”

衛凌羽急了,道:“林姑娘,那……咳咳,那怎麼……咳咳,怎麼辦?”說話太急,牽連肺腑傷勢,劇烈地咳嗽起來。

林婉怡道:“不妨事!太清宗的幾位朋友馬上就到,少頃教這幫禿驢個個身首異處,沒個好死!”

衛凌羽一陣不解,隨即明悟她是虛張聲勢,恫嚇群僧。

那老僧笑道:“呵呵!道長好計謀。只是老衲問過那些毛賊,除了你們,他們可沒見過別人了。你可騙不了老衲。”

林婉怡聞言心下一寒,額上生汗。

衛凌羽見她沒能唬住那老僧,更是意亂心慌,正在此時,腦中靈光一閃,道:“林……林姑娘,你……咳咳,你不要使陰柔掌力,只以剛猛掌力……咳咳,以剛猛掌力打他。”

林婉怡苦笑道:“你有所不知,這賊禿練的是龍象功,真氣霸道剛猛,所使的金剛伏魔掌也是走陽剛的路子,單比剛猛掌力,我絕不是這賊禿的對手。”

衛凌羽道:“你撐得住一息就好,我有辦法教你……咳咳,教你贏他。”

林婉怡道:“我要是換了掌力,就吸不住他了。”

衛凌羽道:“不……不妨事,林……咳咳,林姑娘,你相信我。”

林婉怡見他如此執著,想他或許真有破敵妙計,反正再鬥下去,終歸是要一敗塗地,不如死馬權當活馬醫,當即變化掌力。

那老僧掌上吸力盡去,叫道:“謝道長抬手!”運起龍象真氣,剛猛掌力登時爆發,震得林婉怡雙臂發麻,踉蹌後退。

一佔先機,翻掌拍向林婉怡頭頂。其時林婉怡身形未穩,根本來不及閃避,雖能抬手臂去擋,不致天靈蓋被開,卻也難逃手臂粉碎。

便在此刻,衛凌羽右手一揚,拇指上閃過一道白光,此發彼至。那老僧眼前一花,緊接著一聲慘叫,右肩登時多出一個拇指粗的窟窿,往外直冒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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