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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芷溪,可以來一趟我的家鄉嗎?”辛晨曦忽然發給柳芷溪一條資訊。臨近年關,大家都在準備著慶賀新春,家裡的保姆阿姨和鐘點工,把別墅收拾得煥然一新,石月又網購了很多帶有中國傳統特色的小飾品,掛在家裡,一副喜氣洋洋的氣派。

文利則張羅著年夜飯,以往他們都是和林素錦家一起,今年文利想法設法邀請了雷區長一家人,年終宴就定在市郊最高檔的度假山莊,雷區長不喜歡過分熱鬧的地方,市郊風景秀麗、人煙較少,十分清淨。

“芷溪,快來試試這條裙子”,保姆阿姨給文利開了門,她提著大包小包,氣喘吁吁來不及休息,就衝入柳芷溪的房間。她手裡是一條漂亮的禮服裙,上面點綴著閃亮的鑽。“媽,我不試!”柳芷溪咬著嘴唇,斬釘截鐵地說。

文利靈動的大眼睛裡,頓時充滿暴戾,她的臉色沉下來,聲音清冷地說:“不試也要試!你必須穿著這件衣服,去參加年終宴!”“為什麼?”柳芷溪的聲調不高,卻能夠聽出其中的不滿和憤怒。

“為什麼?明知故問!因為雷宇在啊!”文利不由分說搶白道。“媽,錢就這麼重要嗎?因為錢,你離開爸爸,拋棄我,現在又要出賣我的感情和靈魂!”柳芷溪再也控制不住,任憑性子喊了出來,她猛地從抽屜裡,拿出一把鋒利的剪刀。

文利望著她,有些害怕地退後。柳芷溪從文利手中奪過裙子,當著文利的面,狠狠地剪碎裙子,碎片在房間裡飄落,掉下無聲的嘆息,美麗的珠鑽也散亂一地。文利重重揮手,一記響亮的耳光,刮在柳芷溪臉上,柳芷溪頓時感覺,耳旁嗡嗡亂叫。

“辛學長,我來了,你在哪兒?”坐在通往辛晨曦家鄉的高鐵上,柳芷溪一面望著窗外的景色,偷偷抹著淚水,一面給辛晨曦發資訊。柳芷溪的家鄉郴城是省裡最南部的城市,而辛晨曦的家鄉常陽,位於省裡最北端,一南一北,同屬一個省城,卻有著不近的距離,而他們的腳步,丈量了友誼的地界。

由於春運客流量高峰區,柳芷溪沒有買到二等車票,只好高價訂了一張特等座。這是她第一次坐特等艙,車廂內不大卻十分舒適,窗外是久違的日光,百葉窗簾已被調好,柳芷溪既可以欣賞景緻,又不會被明亮的光芒晃了眼睛。

穿著制服的乘務員笑容甜美,給她送上一杯香醇的咖啡。柳芷溪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種令她自己十分討厭的想法,她忽然覺得,有錢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可以得到他人的尊重和體面的待遇,可以享受舒服的服務和自由的暢快。有那麼一剎那,她有點同情文利,可是同情不是理解,她最懷念的,還是奶奶在的日子,清貧卻富足,艱難而快樂。

“柳芷溪,我在南出站口等你。”辛晨曦很快回復了她,柳芷溪握著手機,手裡的電子產品散發著熱量,產生了一種奇特的能量,讓她的心境慢慢平復,甚至還有一種憧憬和期待。她把頭靠在皮質座位上,空調的溫度溫暖適宜,她很快睡著。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很快結束,柳芷溪這次走得匆忙,只帶走了自己的揹包,沒有收拾行李和日用品。

“辛學長!”柳芷溪隨著人潮湧出車站,一眼就看見了穿著紅色阿迪達斯棉衣的辛晨曦。辛晨曦笑容依舊,卻多了幾分隱藏的心力交瘁。他帶著柳芷溪走向停車場,“柳芷溪,真抱歉,大過年的,把你叫過來。”

“嘿,辛學長,你這樣說,我可要生氣了,我們是這麼好的朋友啊!”柳芷溪的眼角彎彎,像橙黃色的月牙。“你,喜歡吃什麼?對了,我看你沒帶行李,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要不要去百貨商場買點衣服呀?”辛晨曦一邊開車,一邊和她閒聊著。她忽然正了正顏色,又立馬緩和,小心翼翼地問:“你把我喊來,不是為了和我聊家常的吧?辛伯母,她還好嗎?”

辛晨曦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車子瞬間出了線,旁邊的汽車尖聲鳴笛,好在辛晨曦反應快,及時迴轉,避免了一場事故的發生。“我媽媽,她,你去看看她吧,她最喜歡你了,也很想見到你。”柳芷溪從反光鏡裡,看見辛晨曦的眼裡,似有萬條江河,她萌生了一種想法,如果自己是一尾魚,他會介意她的存在嗎,會介意她同他分享日光和雨露嗎?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謬可笑,卻又認真地想,如果真是那樣,他會願意的吧,畢竟魚和江河不是同一類,不存在競爭關係。那如果,辛晨曦是長江,而自己是黃河呢,他還能心無芥蒂地接受自己嗎?柳芷溪感到很累,不再去思索那些毫無意義的問題,把注意力又拉回到和辛晨曦的對話上,“我也很想念辛伯母,今年能和他們一起過年,我真的很開心。”“那我得向叔叔阿姨賠個不是呢,大過年的要你一個人來外地。”辛晨曦誠懇地說,柳芷溪笑笑,不置可否,把目光飄向往來的車輛。

車子駛向醫院,柳芷溪的心臟砰砰跳得厲害,她害怕這種充滿消毒水味道的地方,可是今天,她的緊張得到稍稍緩解,或許是因為,已經提前做好了一定的心理準備吧。辛母躺在床上,眼睛閉著,手背上扎著針管正在吊水,辛父則端坐在一旁曬太陽,把辛母的被子掖好。

辛父看見他們來了,輕輕起身,用手勢示意他們坐下,又拿起水果刀,削了一個橙子給柳芷溪。陽光灑在辛母的臉上,她表情寧靜,輕輕翻身,卻還是睜開了眼睛,她的目光聚焦在柳芷溪身上,空洞的眼神頓時靈動起來。她掙扎著想要起身,柳芷溪連忙走到她身邊,安撫她躺下,輕聲和她交談,辛母蒼白的臉上染上了紅潤,兩人聊得十分投緣,不時有歡聲笑語。

“柳芷溪,你在哪兒?快點給我回來!”文利的簡訊又發到了柳芷溪的手機,柳芷溪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卻還是有些心緒不寧。文利的電話如同奪命連環call,對柳芷溪狂轟濫炸,柳芷溪只好關機。

辛母敏銳地察覺到柳芷溪有心事,她虛弱地說:“芷溪,真的對不起,阿姨,真的是太想念你了。阿姨知道,自己看不見你們婚禮的那天了,但是阿姨還是那句話,你永遠是我們辛家人。”柳芷溪正在削蘋果,聽見辛母的話,心裡又溫暖又難過,一個僅僅見過幾面的人,就將她視為至親,而那個和她血脈相連的人,卻只是把她當作上位的手段和牟利的工具。她強忍住淚水,把蘋果遞給辛母,“阿姨,您會越來越好的,在我心裡,您就是我的親人,是值得我用盡全力、去守護的家人。”

午休時分,辛母漸漸昏睡,辛父在座椅上打著瞌睡,辛晨曦不時翻看手機,神色凝重,似乎是碰上了棘手的事情。柳芷溪去樓下的花店,買了幾束芬芳的康乃馨,有白色的、黃色的、粉色的,開得正豔,給死氣沉沉的病房,注入了幾分生機和活力。

她又去了附近的商場,挑了幾件新衣服,結賬時,卻被收銀員告知,銀行卡已被凍結,無法消費。無奈之下,她只好開機,用微信支付,手機剛一開啟,文利咄咄逼人的簡訊就跳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些難看的謾罵,還有逼迫和威脅。

“柳芷溪,你以為,你離開了我,你還可以活嗎?如果你不乖乖地回來,當雷宇的女朋友,你就繼續過,你以前那捉襟見肘、窮困潦倒的生活吧!”柳芷溪的淚水從眼角滑落,身後排隊結賬的顧客,已經不耐煩,嫌柳芷溪耽擱太久。她朝收銀員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還要再選選。”

柳芷溪回來時,辛晨曦正在喂辛母吃晚餐,她的手裡提著幾瓶酸奶。正坐下,忽然病房的門被大力撞開,他們都詫異地回頭望,一個腳上踏著最新款古馳短靴、衣著華麗、披金戴銀的女子,毫不客氣地闖了起來,一副頤指氣使,“柳芷溪,給我回去!”

柳芷溪的眼裡溢滿淚水,她回頭望了一眼虛弱的辛母,“媽,這裡有病人,我們的事,以後再說,可以嗎?”文利犀利的目光盯著辛晨曦,冷笑一聲:“哼,還以後,以後就生米煮成熟飯了!”辛父打量著文利,眼神裡滿是驚詫,還帶著一絲惶恐和遲疑,文利反過頭,和辛父對視,呆愣在原地,卻又忽然放聲大笑,衝柳芷溪叫道:“婉晨!”

辛父的身子一抖,想求證什麼似的望著柳芷溪,囁嚅著:“你,你是婉晨?難怪,長得這樣相似……”“婉晨,你想留下來?可能嗎?他,就是你朝思暮想的爸爸啊!你難道愛上了,自己的親哥哥嗎?”文利尖利的聲音在小小的病房裡盤旋,強大的衝擊力,打垮了辛母最後的堅守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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