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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兩個兒子落水的訊息,白家夫婦當天晚上就心急火燎地回了。

見到自家兩個兒子還活著,兩人一路高高懸起的心才放下,皆感嘆積德行善的益處。

雖然還是免不了出事,但至少命還在。

他們都已經習慣了。

白老爺單名一個“芨”,在鎮上開了間醫館,名為“白家醫館”,排場大,名聲響,請了許多大夫出堂坐診,上門求救的病人不計其數。

大病小病皆收治,無一例外,貧苦人家診費可免,只收取部分藥材費用。

他為了以示心誠平日裡也是親自請脈問診,開藥寫方子,白夫人在旁協助,抓藥研墨,照看病患做得得心應手,半點不假手他人。

白老爺自然而然地挨個給兩個兒子請脈,一通檢查下來,發現小兒子毫髮無傷。只是身體有些虛弱,受了些許驚嚇。

他鬆了一口氣,心想開幾副益氣滋補的補藥、安慰幾句也便好了。

卻不知他的小兒子今日已經在鬼門關前又走了一遭了。

大兒子的情況遠比他想象中還要糟糕。

他竟在他身上探出了“七怪脈”,脈息咋疏咋窄,脈來節律不勻,散亂無序,時快時慢,乃血氣將脫,病屬垂危。

白老爺神情鄭重。

自家二郎看上去還是好好的,精神頭也不錯,還不忘關心囑咐三郎,很清楚這只是暫時的。

想到此脈相又為“死脈”,反應的是髒氣將絕,脈絡枯竭之症狀。

今後過後的每一日他都將以燃燒生命為代價。

最後油盡燈枯、精力耗竭而死。

白老爺心神震盪,只感覺自己腦袋飄忽忽的。

怎會如此?

二郎的病所需的藥材每日都是備的足足的,珍貴藥材也不缺,其中一些珍稀的還是小兒子特地送來的。

他問其出處時,小兒子也只說山裡尋的,再加上他拘束不住也不想拘束,便也就由著他了。

二郎吃的藥都是他應對症狀親自寫的藥方,吩咐廚房每日按時煎煮,雖不能治根但也可暫緩。

可如今他才不過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二郎的病就急劇惡化成這般模樣。

不該如此的。

難道家中是有惡僕作祟?

豈有此理。

不過一瞬,白老爺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搖搖發暈的腦袋。

他果然是頭腦發昏了。

白家的僕人大多都是老一輩留下來的忠僕,對白家衷心不二,當值的小廝丫鬟又是其中這些人的子女,老實可靠,都是些好孩子。

負責給二郎煎藥的人都是他親自指定的,再加上有常山親自監督,藥材被調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轉而想到二郎的性子,除非……

想到那種可能,他的臉色驀地黑了

果然不出白老爺所料,白二郎當天晚上便突然發起了高熱說起了胡話,陷入了昏迷,最後演變成出氣多,進氣少了。

夫妻倆頓時急得手忙腳亂,扎針的扎針,煎藥的煎藥,稍稍好轉了之後就一切按部就班,井然有序,根本無暇顧及小兒子。

於是,白三郎當晚就被小廝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三郎知道自己現下醫術實力欠缺,不如父親,留下也只是添亂,很是乖巧的跟著離開了。

從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的存在只會給人帶來麻煩。

他不只一次面對過死亡的威脅,那種懾人心魄的寒冷早就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裡。

但他並不恐懼。

死亡對於他來說不過是另外一種解脫,可對於他的親人來說那將是無盡的痛苦。

他也想好好的活著,也曾抱怨過上天的不公,為何偏偏如此苛待他?

可是回頭看到惡病纏身的二哥,看到為了他們兄弟倆累死累活的爹孃,他也就不怨了。

娘說過,因果輪迴,好人自有好報。

他不能一昧的去埋怨,要學會去接受。

或許真的是他上輩子作了太多孽,欠下了數不清的因果,所以上天才會在這輩子如此懲罰他。

他白朮在此立誓,這個懲罰他受了,日後定當做個好大夫,救死扶傷,積德行善,就當是在為上輩子的自己贖罪吧!

白二郎暗暗決定著。

☞☞☞

白老爺怪不得能成為遠近聞名的神醫,論實力還是非常強勁的,白二郎當天夜裡就退了燒,平靜下來後睡了過去。

白夫人坐在床前看著終於睡安穩的兒子,頭靠在丈夫的肩上,捂著嘴小聲地啜泣,發出類似小貓般“嗚嗚”的聲音。

越哭越傷心,錐心刺骨般的情緒猛地襲上心頭,眼看就要蔓延出來。

最後實在是控制不住她便跑出了屋子,最後跑到院門口,順著院門癱坐在地上,雙手掩面大聲的哭泣。

哭泣聲中帶著絕望,絕望中帶著悲鳴。

她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得如此報應?要報應也該衝著她來,為何要讓她的兒子來承受?

阿蘞,她苦命的孩兒。

白老爺靜靜的坐在床前,神色複雜的看著自己的長子。

妻子崩潰離開他並沒有前去安慰,因為他知道遲早有會這一天,這都是命。

作為一家之主,他不能自亂陣腳,就算是白家倒了他也不能倒下。

沒了阿蘞,他們還有阿術。

白老爺就這樣靜靜的在白二郎的房中坐了一整夜,第二日出房門時,鬢角已經隱隱發白。

於是白宅中所有的下人都在私下裡議論:二郎要病死了,老爺傷心得一夜白了發,夫人哭得兩隻眼睛都快瞎了。

川雲還趴在屋子中的桌子上,她自己“有房子”棲息,在哪兒都一樣,她就懶得挪窩了。

白二郎昨晚被小廝抱回來的時候身體看上去很虛弱,不過他並沒有閉眼休息,而是睜著眼睛平躺在床上,直直盯著上方的蚊帳。

他看了一整夜,兩眼放空,目光呆滯。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尤其是在今晨時突然聽到丫鬟小廝們的議論聲,說是白二郎要病死了,他猛地坐起身來。

掀開被子就要下床,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下床的動作頓住,隨後低頭嗤笑一聲,又重新將腳放回了床上。

他十分平靜的彎腰拉起被子蓋到胸口,然後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再次看著蚊帳愣神。

床那邊傳來動靜,川雲沒有理會,縮在殼內任憑他作死。

反正她已經吃飽了,還趁丫鬟收走糕點時偷偷轉移了幾塊進小空間裡,暫時餓不著她。

她現在還有些生氣,小倒黴蛋有時候看上去挺聰明的,沒想到竟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這白家二郎本身就是先天不足,母體裡帶來的病又如何會因為他的死亡而好起來?

她能救他第一次,但不會救他第二次。

現在白二郎要病死了也實屬正常。

川雲心中沒有一點兒波動,因為在她看來,白二郎不過一個陌生人而已。

甚至於小倒黴蛋對她來說,也只能算是一個稍微熟悉點的陌生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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