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果林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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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無言，也無情炙烤著萬物。本來躲在牆縫裡的蜥蜴也飛快爬上鋸齒狀的牆頂，高傲地抬起頭顱，直視烈日，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主權。但不一會兒便灰溜溜地爬下圍牆，直驅下方茂密的灌木叢裡。

高聳的灰白四邊形圍牆牆皮在陽光下閃爍著零星碎芒，四個高大宏偉的尖頂四層碉堡分列四角。圍牆之間便是一座復古的西式城堡，坐落於一座被削去山峰的山頂。

米黃色的牆皮，熟褐色的三角屋頂，明亮的方形玻璃點綴其中。上面的煙囪高聳入雲，正不慌不忙地吐著濃煙，像是一位高貴的國王坐在高大奢華的王椅上俯視臣民。

遠處傳來的一片零星的“嘰嘰喳喳”聲，是那麼讓人心曠神怡。但一排排果樹卻不樂意了，紛紛間隔有序地排列著，像一排排訓練有素計程車兵，與這些不速之客無聲抗拒著。

碧落之上，一群憨胖的身影搖晃晃悠悠地飛行著。小巧玲瓏的腦袋上披著紫羅蘭漸變橄欖綠的柔順細羽，銳利的小眼睛像兩顆深邃的黑寶石一般鑲嵌兩旁。寬大的翼展上是整齊排列的深藍色飛羽，靈活的尾翼微微上下襬動，調整著自己憨胖的體型在空中保持平衡。

它們寶石般的小眼睛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什麼。不一會，領頭的那隻木鴿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謹慎地向著果林飛速落下，後面緊跟著一片飛影。

憨胖的身軀靈活地落在樹枝上，但它們沒有急著享用眼前的佳餚，而是警覺地轉動自己的腦袋，搜尋著附近可能存在的危險。

但它們沒有發現的是，離它們不遠的果樹上，一位少年正趴在一條粗壯的樹枝上，屏息斂神盯著它們的一舉一動。

這是一種叫“木鴿”的鳥，它們喜好吃熟透發酵的果實，而且十分貪吃，經常會將果實全吞進自己白色絨毛覆蓋的肚子裡。然後由於果實發酵產生的酒精而醉倒，就這樣從樹上摔倒在地，任人宰割。

當地人也為木鴿的這種行為感到驚奇，戲稱它們為“最貪酒的鳥”。

硃紅色的鳥喙在明亮的輕薄外果皮上不斷輕啄，外果皮不一會就被輕易地劃破了，露出了裡面通紅的果肉。乾燥的空氣中瞬時瀰漫著幽幽的果香。隨著越來越多的木鴿加入隊伍，空氣中的果香越發清新。

石榴紅的果肉被木鴿吞下，香甜的果汁卻留在了鳥喙上，分外紅豔。空氣好像開始變得溼潤，濃郁的果香瞬間爆發，就像十幾載的紅酒被拉開木塞那一刻一樣，是那麼醇厚，那麼迷人。

但熟透的果實又怎麼經得起這樣粗魯的對待，紛紛掙脫枝頭，向著鋪滿枯葉的地上逃脫而去。

果實掉落的動靜驚動著樹枝，後者驚慌失措地顫抖著。終於，一抹綠葉被無辜甩了出去，乘著風，不偏不倚落在了一團金黃色的發團上。

少年並未理會，而是繼續靜候。瘦削的臉頰顯得剛毅，一雙蔚藍的眼睛忽閃忽閃，像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不一會兒，飯飽酒足的木鴿紛紛搖搖欲墜，一頭栽進在枯葉裡。樹上的少年也旋即拍掉頭上的綠葉，匍匐著起身，粗糙的手掌緊扣樹幹。一個蕩身，頎長的身軀在空中弓起，腳尖輕點著地，兩膝微彎，一次完美的著陸就此誕生。

“真酷！”少年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不禁讓人在心裡暗讚一句。

但他沒有發現的是：在他身後半步，一個果實正瑟瑟發抖地隱匿在枯葉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是出意外了。

少年揚起頭，後退了半步，想檢查樹上是否還有木鴿，但迎接他的是與大地的親密接觸。

少年狼狽地用手撐起身體，費力站了起來，布衣上留下一片果汁。

“真痛啊！”少年一邊用手揉著後腦勺，一邊惡狠狠抱怨著，“哼！回去一定要把你們都變成酒！”

少年拍了拍身上的枯葉，小心翼翼避讓著地上醉倒的木鴿。飛快搜尋著地上的果實，把沒破損的果實裝在半人高的大籃子裡，又把破損得不太嚴重的果實裝在一個小籃子裡。

不一會裝滿果實的籃子就將少年圍了起來。少年旋即又拿起旁邊精緻的的籃子系在腰間，三下五除二便爬上果樹，直至將籃子裝滿才跳下果樹。

當少年做完這些以後，小麥色的臉上佈滿汗珠，它們夾雜著灰塵，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亮。陽光穿梭在濃密的綠葉中，灑下一道道光柱。

少年將那個精緻的籃子放在上面，雙腿微蹲，環抱住半人高的大籃子，手上的肌肉線條浮現。

踏著崎嶇的小路走出了果林，眼前頓時一亮，不禁眯了眯眼，看向烈日喃喃道：“真是越來越熱了，這都多久沒下雨了。”

少年經過小溪旁的磨坊和烘烤間，傳來的陣陣香味讓人浮想聯翩。趟過小溪，將裝滿果實的籃子放在穀倉的門口。等待這些果實的是穀倉旁的地下酒窖。

少年抹了抹額頭的汗珠，把手擦乾淨，拿起那個的小籃子。又沿著旁邊的大道向著領主的城堡而去。

一個宏大的輪廓漸漸清晰，一塊塊方形玻璃反射著動人心魄的光芒。

少年徑直走向一角的碉堡，叫過裡面的騎士。

“阿爾傑農，過來一下！”少年朝著其中一個騎士揮手道。

“哦，是你啊！安其羅，你又來給領主送鴿藍舌果了。”

名叫阿爾傑農的騎士抬起帶有盔甲的手臂，接過安其羅遞來的籃子。

“是啊，今年果林裡的鴿舌藍果長得很好，釀成的舌蘭酒肯定大火，我就去摘了幾個給約翰大叔嚐嚐。”

安其羅看著傳遞進城堡的籃子笑道。

“真羨慕你們啊，可以在這陰涼的地方站崗，不像我們在烈日下勞作。”

“安其羅，別說笑了。我們羨慕你才是真的，畢竟不是誰都可以這樣稱呼領主的。”

阿爾傑農連忙擺手，眼睛裡充滿無奈。

安其羅沒有過多停留，告別了騎士，又沿著大道回到果林，將一框框的鴿藍舌果搬到穀倉門口。

等到安其羅將鴿藍舌果全搬完時，正值黃昏。他將裝著破損鴿藍舌果的籃子提在手中，向著小溪對面的村莊而去。

汗水浸染著布衣，布衣上的果汁暈開一道淡紅的陰影。

夕陽的光輝也將少年渲染成一片朦朧的金色，像是一個正在虔誠地接受教堂鐘聲洗禮的信徒，一絲神聖若隱若現。

夕陽西下，正少年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