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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是何意?”熊蒔一時之間不明白韓度的意思。什麼叫對寶鈔非常熟悉的人?寶鈔、行用二庫的書吏,天天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和寶鈔打交道,哪一個對寶鈔不夠熟悉?
不怪熊蒔不理解,實在是韓度說的太過含糊。
不過韓度也是沒有辦法,現在有人私印寶鈔的事情,就只有自己和老朱知道。而且這個訊息根本就不能夠洩露給任何人,一旦訊息被洩露到市面上,恐怖寶鈔的價值就不是像現在這樣微微跌了一點而已了。
恐怕寶鈔的價值直接就會被腰斬,甚至是腳踝斬。對於朝廷和老朱的信用,那是毀滅性的打擊。
會發生什麼樣的後果,韓度比任何人都清楚。大明若是遭此一擊,起碼十年緩不過勁來,比被北元全面入侵還要恐怖。
“你只需要找個對於寶鈔的紙張、花紋、制式最瞭解的人來就行了,其他的別問。知道的越少,對你越有好處。”韓度凝重的說道。
熊蒔果然不再問一個字,低頭抱拳回道:“遵命,下官一定守口如瓶,大人今天的話不會透露一個字出去。”
韓度滿意的揮揮手,讓熊蒔去安排。
韓度繼續待在鈔紙局裡面,既等著黑子把玻璃燒製出來,又是和黃老一起,商議著該做什麼樣的梳妝鏡。
梳妝鏡這個東西,黃老等人都沒有做過。好在梳妝鏡主要是木工活計,在韓度邊說邊畫圖的解說下,匠人沒有絲毫難度的把梳妝檯給做了出來,只需要安裝上鏡子,就是一個完整的梳妝鏡了。
等到黑子那邊把玻璃製作出來,再加工成鏡子,安裝在梳妝檯上,韓度才帶著梳妝鏡回到家裡。
......
熊蒔回到家裡,傳話把侄兒熊廷叫來。
熊廷二十多歲,身高和熊蒔差不多,只是兩人身形不一樣。熊蒔要魁梧一些,而熊廷要瘦弱一些。
熊廷聽說是叔父找他,連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徑直來到熊蒔面前。
“侄兒拜見叔父。”
熊蒔點點頭,算是應過,伸手示意,“坐下說話。”
“謝叔父。”熊廷也不客氣,點頭坐下。
熊蒔等熊廷坐下之後,低著頭沉吟一番。他不知道該如何與熊廷說起,思忖良久還是嘆氣和他直接說道:“廷兒啊,叔父對你如何?”
“叔父這說的是哪裡話?侄兒能夠進寶鈔提舉司,還是叔父你花了大力氣,對侄兒自然是恩同再造。”熊廷連忙回道。
熊廷原本也是讀書人,也是立志求取功名。可惜對於讀書在行的他,不知道為什麼一旦上了考場,整個人就控制不住的緊張的不行。不僅緊張,而且他還會汗如雨下,止都止不住。
可想而知,這樣的情況下熊廷還怎麼考試?連筆都捏不住,而且汗水不可避免的掉到考卷上。和墨水一混合,瞬間就是模糊一片。光是這個卷面的整潔問題,熊廷就過不去。
因此,他考了好幾年,才勉強考過了童生試,連秀才功名的邊都沒有摸到。如果能夠考取到秀才,熊廷都會一根筋的繼續考下去。
畢竟秀才已經可以享受朝廷的待遇,每個月都有著不少的祿米,還可以見面六十畝田稅。光是這些,就可以讓他很滋潤的生活下去。
可惜他只是一個童生,半點朝廷的好處都享受不到不說,繼續讀書的話,還會給家裡造成沉重的負擔。
對於怯場的這個問題,熊廷曾經不是沒有過怨恨,可惜這是他自己的問題,導致他兩個發洩的物件都沒有。久而久之,只得作罷。
人總是要向生活低頭的。
在熊廷不甘心的嘗試了多次之後,他最後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個毛病是好不了了,對於考取功名也不再抱有希望。便託請到熊蒔,幫他謀求到一份差事。
熊蒔對於熊廷的遭遇也是感到惋惜,他對熊廷的學問水平都看著眼裡,認為熊廷考取個舉人是沒有問題的。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熊廷最後竟然栽在自己身上。
於是熊蒔也是在當時的寶鈔提舉司提舉不待見他的情況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才把熊廷給弄了進去。
熊蒔聽了熊廷的話,沉默了許久,直到熊廷都詫異的看著他的時候,才平靜的說道:“如果我現在讓你離開寶鈔提舉司呢?”
熊廷聞言,如遭晴天霹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要知道雖然寶鈔提舉司才設定短短六年光景,但是從它誕生的那一刻起,便一躍而上成為了京城裡面數得著的肥水衙門。
畢竟這京城裡面大多數的衙門都是花錢的,而寶鈔提舉司是造錢的。就算是整個京城裡面所有的衙門都變成了清水衙門,這寶鈔提舉司照樣富得流油。
別看熊廷在寶鈔提舉司只是一個無官無職的書吏,好似一個誰都可以使喚的跑腿的。但是其實身份地位一點都不低,就算面對京城裡某些低階衙門的八九品小官,人家也會客氣的稱呼熊廷一聲兄弟。
而且寶鈔提舉司的待遇可一點都不低,算的上是京城衙門排名前五的存在。熊廷在寶鈔提舉司的收益,就足夠他養活全家人,還綽綽有餘。
因此,當初熊蒔在那樣的情況下,還把他給弄進去,那真是拼了老命的。
而熊廷對於叔父的感激,一刻都沒有消減過。
可是,現在叔父竟然要他離開,要他放棄條件如此優越的一份差事。
熊廷想不通,低著頭臉色難看的沉默了良久。
熊蒔只是定眼看著低頭的熊廷,不管等多久,都沒有半分催促的意思。
終於,熊廷抬起頭,慢慢的從椅子上無力的滑倒在地上。跪在地上,神色慘然的朝熊蒔抱拳說道:“侄兒曾經說過,叔父的大恩粉身碎骨無以為報,更何況,更何況......”
熊廷連續鼓起勇氣兩次,都沒有把那句話說出來。深吸口氣,沉下心神,熊廷咬著後槽牙,斬釘截鐵的說道:“但憑叔父吩咐,侄兒願意離開寶鈔提舉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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