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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女兒,別怕,啊。這不是夢,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雙臂緊緊的把韓景雲摟住,本人也是熱淚盈眶,低落在韓景雲的頭髮上。
萬幸啊,萬幸緊要關頭自己的兒子想到了辦法,見到了陛下。這才有了自己一家都差不多到了鬼門關面前了,居然又轉圜回來。
要是沒有韓度,婦人真是不敢想象一家人會有什麼樣的悽慘遭遇。
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
韓度在夢鄉中,迷迷糊糊的感覺到面前有影影倬倬的光影閃動,慢慢睜開眼睛。
就看見韓景雲端著一盞油燈,站在他的床前。
“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這是要幹什麼?”韓度趁機朝著窗外看了一眼,黑黢黢的一片,顯然這還是晚上呢。
“大兄,你忘了?你現在是寶鈔提舉司提舉了,是朝廷命官,每天都需要當差的。”韓景雲見韓度醒了,便把手裡的有燈放在桌上,轉身去將韓度的官服拿過來。
“當差也是早上才去的吧,那裡有半夜裡起來上班的?”韓度裹著被子,懶在被窩裡,沒有絲毫要起床的意思。
“大兄你說的什麼胡話?”景雲妹子掩嘴一笑,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格外的朦朧魅惑,就連韓度這種久經美顏考驗的人,神色都忍不住為之一動。
“爹當了那麼多年的官,都是這個時辰起來去當差的。以前都是孃親伺候老爹起來去當差的,現在大兄你還沒有成親,所以孃親就讓我來,等以後你娶了嫂子了,自然就有嫂子伺候你起來的。”韓景雲掩嘴偷笑,看著韓度一臉無奈的表情,安慰他一句,“沒辦法誰讓咱們家在外城內,離著衙門太遠呢。”
金陵城的佈局,和很多京城一樣,也是分為皇城、內城、外城。
朝廷大大小小的衙門都是緊挨著皇城的,只是分品級輕重距離皇城的距離有些不一樣而已。
越是品級高的、重要的衙門,自然也就越靠近皇城。比如說六部,都是在最靠近皇城的位置。甚至中書省還沒有被老朱給裁撤掉的時候,中書省乾脆就是在皇城裡面辦公,為了方便和皇帝溝通。
皇城向外,便是內城。內城和外城其實只是老百姓自己的說法,雖然內外城之間也有城牆相隔,但是朝廷卻沒有明確的區分過。
朝廷雖然沒有專門區分,但是架不住人心洶湧啊。百姓人人都想要靠近皇城一點,美其名曰粘粘貴氣。久而久之下來,這內城裡居住的便都是達官貴人,一般的小老百姓沒有那個實力,更沒那份財力居住在內城裡面,只得到外城居住。
本來以韓德從二品的高官,他是可以居住在內城的。但是居住在內城裡面,這生活成本自然要比外城要高的多。韓德的俸祿本來就不多,如果住在內城的話,說不定連僕人都請不起。
所以,韓德索性便住在外城,哪怕是因此每天當差都需要他提前一個時辰起床,也在所不惜。
這就好比是在一線城市裡買房一樣,很多不願意承受市中心高昂房價的人,不就跑到城市邊緣去買,哪怕是因此上下班要坐幾個小時的地鐵也無所謂。
雖然偏遠一點,每天花費的時間多一些,但是相比起實實在在節省下來的真金白銀,很多人還是知道該怎麼選擇的。
而韓度的寶鈔提舉司衙門,論品級在這京城裡面都算不上號,位置自然是離著皇城要遠一些。
其實從這方面就可以看的出來,老朱只是把寶鈔當衛生紙在用。沒錢打仗了,便命寶鈔提舉司印一批出來,沒錢發放俸祿了,再印一批出來......
堂堂寶鈔提舉司淪為了街邊的印刷鋪子,完全沒有美聯儲的赫赫聲威,更別說什麼建立貨幣體系,構建寶鈔霸權什麼的了。
不過萬幸的是現在落到了自己手裡,韓度下定決心一定要將寶鈔這柄貨幣利劍鑄造出來。
好不容易韓景雲才幫韓度穿戴妥當,提溜著一個燈籠給韓度,便將他趕出家門。
韓度提著燈籠,吸溜著凍得快要流出來的鼻涕穿過京城的大街小巷。心裡咒罵著老朱這個扒皮的大地主,這在大明朝為官的日子,還真不如他當小職員的時候的九九六生活。
九九六的時候他還敢和上司頂牛,大不了辭職不幹罷了。有句話怎麼說的?“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可惜,現在落到老朱手裡,韓度卻屁都不敢亂放一個。
想要辭職?小心人頭落地。
為了自己的腦袋,韓度還是把衣領豎起來擋擋溼漉漉的夜風,埋頭繼續趕路。
隨著韓度離著內城越來越近,一路上的燈籠也多了起來,這些都是和韓度一樣住在外城的官員。
只是人家可不像韓度這樣靠雙腿走路,人家是坐在轎子裡的,燈籠也是掛在轎子前頭。
老爹還是戶部侍郎的時候,出門也是坐的轎子。只是現在韓家的僕人都被遣散了,有轎子也沒人抬,這才讓韓度不得不靠雙腿趕路。
一路走來也讓韓度在心裡發狠,“等老子有錢了,一定要在這內城買座宅子。”要不然,這每天需要提前一個多時辰起來不說,光是走這麼一路,感覺自己的腳都快磨出泡來了。
韓度來到寶鈔提舉司衙門的時候,已經快要過卯時了。
本來每個衙門的主官,都會在卯時的時候,清點官員是否遲到或者是沒來,這就叫點卯。
但是世界就是這麼奇妙,別的官員來遲了,會被責罰,韓度這個主官來遲了,卻沒有人敢多說什麼。
額,也不是。
比如說現在堂官主位之下,一左一右兩位官員正直勾勾的看著他,對他的譏諷之意溢於言表。
韓度不去管他們,施施然的走到主位上坐下。
手持驚堂木一拍,“本官韓度,忝為提舉。諸位同僚,來的挺早啊。”
堂下鴉雀無聲。
剛才還對韓度臉帶譏諷的兩個官員,現在已經是泥塑菩薩一般,虛閉著眼睛,對韓度的話充耳不聞。堂下其他人面面相覷,見兩個官員沒有說話,他們也不敢吐露一字半語。
韓度見沒人搭理自己,頓時有些尷尬,他知道下面這些人這是在給自己顏色看呢。
一來是欺自己年輕,二來也未必沒有想要將自己架空的意思。
見此,韓度摩挲著驚堂木,心裡冷笑,“想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你們打錯了算盤。”
韓度上輩子也是在職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老油條,知道今天要是不能踢翻他們的如意算盤,這寶鈔提舉司以後肯定不會聽自己的。
“原提舉,李大人呢?”韓度繼續問道。
寶鈔提舉司一直都是有著提舉的,原來的提舉是李普。但是因為老朱直接任命韓度為提舉的原因,原來的提舉李普便被自動免職,這真是大寫的尷尬。
如果是在其他朝的話,按照一般的常例,應該是升一升李普的官,然後再體面的將其調走。
但是到了老朱這裡,卻是行不通了。老朱認為,正是因為你的無能,朕才找人來代替你。既然你沒本事,那你就別想升官了,降下去吧。
所以原正八品提舉李普,現在變成了從八品。“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像韓度這樣直接霸佔了別人原來的位置,還將別人一腳踢下去的,簡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雖然這事兒是老朱乾的,但是沒人敢去和老朱爭辯,便只好針對韓度。
韓度話音落下,堂內還是鴉雀無聲。
見還是沒有人搭理自己,韓度面無表情,繼續問話,“鈔紙局曹正曹大人,印鈔局程適程大人也不在嗎?”
說完,看著左右兩人,兩人有些繃不住。
“如果點卯都不應的話,那本官只好上報吏部,請吏部責罰了。”韓度雙眼死死盯著兩人,牙齒裡露這冷風。
“下官曹正。”
“下官程適。”
“見過大人。”
兩人紅了眼睛,回瞪著韓度。雖然嘴裡說著見過韓度,但是他們心裡卻認為這是韓度對他們的羞辱。
“韓大人好大的官威呀,既然點卯一過,那請恕下官告退。”說完兩人便要結伴離開。
兩人之所以對韓度產生敵意,不過是因為韓度空降下來,搶了提舉的位置罷了。雖然說原本的提舉李普還在,提舉的位置根本就輪不到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
旁觀者這麼想,但是當局者的他們卻不這樣想。
俗話說,那個副的不想轉正呢?
兩人都認為一旦提舉的位置空缺出來,坐上去的便一定是自己。要說這兩人平日裡的關係也不見得有多好,說不定還在私底下彼此敵視。只是因為韓度突然空降而來,成為了兩人攻擊的中心,招致了他們的一致對外。
韓度手裡驚堂木一拍,冷聲道:“本官都還在這裡,你們要到哪裡去?”
“韓大人不用對我們耍威風。”曹正絲毫不懼,梗著脖子朝著韓度開始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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