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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天,我從國內飛到泰國,剛一下飛機就有人過來接應,我在機場看見了兩個舉著五六個牌子的傢伙,上邊寫著‘銅哥’、‘美麗家園網路公司’等等,最終,發現了一塊寫著‘楠姐’的牌子後,我才走了過去。

“鋒哥吧?”

那人一看我到了,當即喊出了我的名字。

“嗯。”

我左右看了一眼,問道:“楠楠呢?”

那小子撒謊和說順口溜一樣回答:“楠姐哪有工夫來啊,咱們的場子裡,她一天不在都不行。”

“那什麼,鋒哥,我先領你去門口那臺白色大巴上等會,等咱們人齊了一起出發。”

人齊了?

我帶著疑問看向了那個男人,他解釋道:“鋒哥,這一趟除了您,還有其他人,咱們那兒缺人,這不正從國內招聘呢麼?”

“您不介意吧?”

那我能說什麼?

別說,機場門口還真有一臺大巴,大巴上空調開著,座位都是軟座,一坐上去人直往下陷那種。

可惜,當時我根本看不懂老天爺給的暗示,等能看明白了,都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

我上了車沒多大一會兒,楠楠的資訊就已經發到了手機上,她只是簡單的問了一句話:“老公到了麼?”

我給回了一張自拍,自拍裡,有泰國機場的文字和在大巴車上的頭像,發過去以後,就如同石沉大海一樣沒了訊息。

片刻後,四個人上了車,其中三男一女,一對兒小兩口坐在了一起,另外兩個男的坐在了一起,我自己坐在後座,就這樣,這臺空蕩蕩的大巴緩緩從機場出發,一路走了下去。

這不是旅遊,我的心思也一直在楠楠身上,所以車剛開起來那一刻,我不過是喝了一口那個狗腿子一樣的花襯衫遞過的飲料,便睡了過去。

再睜眼,天都黑了。

“來來來,護照交一下,前邊過關要查護照,過了關咱們換車,馬上就到了。”

我和所有人一樣根本沒有防備的把護照交了出去,根本沒有半點危險意識。

說實話,我沒覺著危險的原因是,憑藉我混社會的經驗和在監獄裡的經歷,那倆狗腿子加上司機三個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把我怎麼樣,從一開始我就沒怎麼瞧得起他們。

只是,我有點看不出自己在哪了。

車窗外,亞熱帶的植物漫山遍野,車輪下,泥濘的小道不停顛簸,一點都不誇張的說,我當時被顛的腰都疼,直到看見有穿著綠色軍裝的人開啟了閘門,這臺車緩緩從閘門開了過去,才感覺自己距離楠楠又近了一點。

“哥,你也是去緬北打工的?”

那倆男的其中一個可能是太無聊了,鑽到了我身邊說了這麼一句。

“不是。”

我的回答很簡短,主要是不認識對方是誰,根本不知道說什麼。

“我是去緬北打工的,聽我們老鄉說,到了那兒一個月最少也能掙個萬兒八的,錢遍地都是!”

聽到這兒,我的心緊繃了一扣,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

對於緬北,我多少有那麼一點點了解,在掃黑除惡之前,我們市的一個大哥殺了人要跑路時,就曾說過出了事就往緬北跑。那地方死窮死窮的,給政府軍塞點錢就能安穩生活。哪有這個人說得樣子,還遍地是錢,遍地是毒還不差多,要不怎麼能叫金三角?

每次想到這兒,我都會在園區裡露出自嘲的笑,當時我明明知道這兒是個什麼地方,為什麼要那麼相信那個女人?!

還幾次三番的差點把命搭在裡面!

“換車、換車!”

隨著那兩個狗腿子的呼喊,我們都從大巴車上走了下來,下車的同一秒,我就已經看見了頭頂山坡上抱著AK橫晃計程車兵,而印象中應該來接我們的豪車則一輛也沒出現,面前只有一臺滿身泥濘的地面。

“這是哪啊?”

和我搭訕那個男的就問了這麼一句,我眼睜睜看著一個穿著綠色軍裝的東南亞男人一槍把就砸在了他臉上——碰!

那小子被直接砸躺在了地上,緊接著,小面周圍幾名抱著AK計程車兵端著槍就給我支上了,衝著前面的麵包車嘰裡呱啦一頓叫喚。

“讓你上車。”

狗腿子一樣的傢伙這回也變了樣,意氣風發的說道:“我勸你們在這兒還是聽話一點,要不然啊,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我沒說話,因為我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乖乖地上了車。車不知道開了多久,我眼前終於有了建築物,而身後,只剩下了原始森林。

這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個地方叫佤邦,更是第一次見到勐能。

當時的勐能除了幾座已經建好的高樓外,其他和曠野裡的小山村沒有任何區別,就連那幾座建好的大樓,也都是政府職能部門。

白色的麵包車在勐能穿街過市,這檯面包車後面,緊緊跟隨著的軍車、和軍車上站滿手端AK計程車兵讓人根本生不出任何反抗意識。

“下車!”麵包車在破曉時分開入了一個園區。

“這是什麼地方,我不去,我不去!”

“我不去!”

嘡!

一聲槍響傳來。

我驚訝的回頭去看,竟然是那個上車後跟我搭訕的小夥下車以後就往園區外面跑,剛跑出沒來及關閉的大門,站在牆頭崗樓裡計程車兵就架槍扣動了扳機。

他,倒下去的那一刻就在我眼前,鮮血順著塵土飛揚的街面流淌。

這小子從出國到現在怕是連24小時都沒活到……

“都他媽聽好了!”

“我叫阿大!”

說話那個,可能是南方人,卻有點南人北相,一身肌肉塊子特別明顯,除了沒有腹肌之外,這小子身上的肌肉已經練到了不用特意去擠,隨便一動就能讓人看出來的程度。

“是你們的總監,這個,是芳姨,是你們股轉盤的主管,而你們,則是公司的財產……”

我正在那兒聽著,莫名其妙聽見了幾聲豬叫,扭頭去看的瞬間,就看見有幾個穿著綠色軍裝計程車兵,用鐵鉤,勾著屍體走了回來,拖拽出了一地的血印。

“公司把你們從國內弄過來,在你們每個人身上至少花了幾十萬,如果你們家裡有錢的,趕緊打電話讓家人把賠付交了,錢只要交了,你們就自由了。”

“家裡沒有錢的,就只能去掙,什麼時候掙夠了錢,把欠的錢還上了,什麼時候就能恢復自由身,你放心,到時候一定放你們走。”

“公平吧?”

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所謂的‘公平’就是阿大的口頭禪。

在園區內不光沒有公平,更沒有道德和人性!

至於股轉盤,是他們從國內招來的駭客根據股市制作的一個克隆盤,專門殺豬騙人做投資的。

而我們這些人,要去做的工作就是整天敲鍵盤和鼓搗手機,俗稱殺豬盤。

“聽明白沒有?”

阿大‘嗷’就是一嗓子,將我的注意力從屍體上抽離了回來,但余光中,那具屍體卻被穿著綠色軍裝的人拖拽到了一個涼棚之下。

涼棚裡,有一根自來水管子不斷沖刷著地面,裡面幾個士兵連拉帶拽將屍體抬到了一塊鐵板上,斧子、菜刀、切割鋸齊上,眨眼之間就在鮮血噴濺中把人給卸了,緊接著,這些卸下來的肉,都扔進了豬圈。

噦!

我當場彎腰吐了出來,感覺肚子裡不停的翻江倒海,從那一天開始,我再也沒吃過一口豬肉。

是的,豬在吃人。

一口一口,將肉塊撕咬下來不停咀嚼。

“說話!”

誰還能說話啊?

還怎麼說話啊?

我是混過社會,是砍過人,可我沒見過著地獄一般的景象。

這就是我到了園區第一天沒有經歷殺威棒的原因,因為,已經不需要了。

而楠楠。

我也不敢問了。

當你看見至少有一個連計程車兵在整個園區裡晃悠,還人人手上都有槍,就算是你拿過自由搏擊世界冠軍,也保證不敢多嘴。

“大哥,那今天還用餓著他們麼?”

狗腿子回頭看了一眼阿大後,如此問著。

阿大光著膀子,下身穿了一身綠色多兜迷彩褲回應了一句:“憑什麼不餓著,不餓著對其他人公平麼?”

“都帶屋裡去,今兒先餓一晚上,明天看看這幾個新來的豬仔表現怎麼樣,再決定給不給放飯。”

豬仔。

這是我頭一次聽到這個稱呼,記得以前看‘黃飛鴻’電影,裡面被外國人拐賣出去的同袍被他們稱呼為豬仔,沒想到啊,竟然有一天被人把這個詞用到了自己身上。

我們是被人用槍架著送入園區樓的,但,這一路上沒人看前邊,我,及另外的兩男一女全都回頭看著豬圈,腦袋裡全是平時被當成食物的豬對屍體的撕咬聲。

那種恐懼……

那種威懾力……

後來我離開了勐能,我才聽另外一個園區的人說,說勐能729園區是軍方園區,是這邊最黑的園區。園區周圍駐紮的是部隊營房,這群傢伙沒人性不說,還扎針,有些人都心理扭曲了。

最後,當我即將離開這兒的時候,還產生了一種奇怪的錯覺,好像扭曲的不止是人,整棟樓都在扭曲。

我進的這棟樓,被稱之為2號樓,而我進入的房間,至今都被清晰的記在腦海裡,是6樓16號。

“進去。”

當16號房間的房門被開啟時,我們所有人全在槍口的威逼下走了進來,這間屋子沒有燈,所有人都或蹲或坐的待在地板上,唯一能照明的,是月光。

我當時第一個想法就是去視窗檢視,直到看見視窗全被麻花鋼焊死,才皺著眉轉身。

“別看了,沒用的,又跑不了。”

說話的,是一個靠在牆壁上的男人,他上半身沒穿衣服,衣服墊在屁股下面,但上半身青一塊紫一塊,還有被菸頭剛剛燙出來的傷。

和我一起來的女孩子這時候才敢開口,怯生生的問了一句:“大哥,這是哪兒?”

愛說話的男人看向了窗外:“這兒?”

“這兒是詐騙園區,瞧見你面前的這些人沒有?”

“全都是被騙到這兒來的。”

“我們這些人被關起來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今天沒有開單。”

另外一個男的張嘴反駁道:“別放屁!”

“小地主你才是沒有開單吧?老子是他媽不願意騙人!”

那男的也不反駁,冷笑著看了他一眼:“你硬~”

“我倒要看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

這個時候,本來就臉色刷白的女人緊緊抓著自己男人的衣袖,眼神中全是慌張。

他男人卻顯得緩過來不少,衝著小地主繼續詢問:“那他們把咱弄來幹啥啊?”

小地主斜了他一眼,不太愛搭理的說道:“幹嘛?”

“打個板給你供起來,一天三頓香給你磕頭,管你叫祖宗。”

這句話說完,整個房間的人都笑的,他們的笑聽起來很彆扭,不像是在嘲笑任何人,特別像嘲笑自己。

我眼看著那對小情侶緩緩蹲在了牆邊,那男的甚至怕自己女人坐在地上涼,讓她坐在了腿上。

小地主冷眼旁觀,隨口說道:“哎,哥們,勸你一句,趕緊和你媳婦分了,要不然啊,害人害己。”

“什麼意思?”

已經緩過來那男的馬上瞪起了眼珠子,就跟被誰侵犯了似的。

“什麼意思?呵。”小地主冷笑一聲:“你明天就知道我是什麼意思了。”說完這句,他又轉頭對我們說:“你們等著明天看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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