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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鬼見愁”鄭飛按照他們三個人的分工,不再顧忌,更沒心虛,堂而皇之的再次走進小北街李大少夫人的家。來了總是客,秦老伯與大少夫人在“鬼見愁”鄭飛上過香,祭拜過後就想讓客。鄭飛卻不願走,摸著自己的下巴殼,有些不知趣道:“嫂夫人,我有一不情之請……”
大少夫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略顯憔悴的臉上顯現出悽楚,幽怨地說:“人既死,一切褒貶毀譽也就沒有什麼意義了,我此時更不想多說什麼,如果伱想見他,他就在靈堂後面,可讓老伯陪著你。”
鄭飛彬彬有禮說:“多謝嫂夫人!”
“你不用謝我,因為我沒理由阻止你,更沒資格阻止你,所以你也不用謝我。”
“哪裡,二少身後一切還全是靠你料理,卻是我們這些做朋友的沒能幫上什麼忙。”
“我不敢居功,這裡仍是李家的祖產,他身後更是秦老伯一手包辦。我不妨明說,人一死我就該離開李家的,之所以沒走,就是為了等你,於私於公你必然有許多話想要問,不過我仍是那句老話,能說的我說,不能說的,你這‘鬼見愁’就得多費心去探査了。你有你懷疑的理由,我也有我不能說的原因,你是他知心過命的朋友,我更是他的至親兄嫂,失禮之處,也需你的諒解。”
說不出的滋味最不是滋味,鄭飛就有這種感覺,然而有太多的疑點又非得問這個女人來釋疑,很不想開口問,又不得不問,於是說:“李大少真的死了嗎?”
“你頭上有一蝨子。”
鄭飛問的突然。榮氏答的荒唐。他問的失禮。她回答的卻是無禮。愈是聰明的人,有時往往愈是糊塗。鄭飛居然真的伸手往腦上去摸,當然他摸不到什麼,於是他意識到了什麼,便不由得臉紅了。
說笑話的人,要自己不笑才顯得幽默。大少夫人榮氏若無其事,表情冷豔的瞅著這一幕。本來嘛,明明人家已成了寡婦快一年了,他竟冒失的去問她你丈夫真的死了嗎?外人認為他不是呆子,就是個瘋子。有哪個女人願做寡婦的,又有哪個女人不認得自己丈夫的,他鄭飛就算對她有所懷疑,這也不是冒冒失失隨便可問的一句話,因為這句話實在傷人,就好像是在問“你有沒有偷人”一樣,難怪她會不著痕跡的損他了。
這弄得鄭鐵一時感到無地自容,也多虧在燈光下,不容易看出他被羞紅的臉,就連秦老伯,也佩服他那穩而不亂的涵養。
鄭鐵咳嗽一聲穩了穩心神,裝著不在意,又問道:“你的三歲的兒子小寶,真的是他二少下毒給致死的?”
這又是他不該問的話,因為此事已定案,難道他還想為死去的李二少翻案嗎?榮氏夫人又該怎麼回答他呢?鄭飛口一張冒然問出那樣的話,頓然感到後悔,覺得不該唐突那樣問,這下說不定會引起她的翻臉,遭到她的叱罵,把他趕出門。他此時感到忐忑不安,就像一個女人,在人群裡被行為不規的人給偷摸了一下屁股,既心驚,又不敢言聲,怕有損聲譽,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說。
“不是。”
“什麼?”鄭飛正準備挨她的斥責,聽她對他說出不好聽的話,竟沒想到她卻答出是這兩個字,使他真是料想不到,感到愕然。秦老伯也給愣在那裡,不知所以然。
榮氏諳然說:“我也不知小寶之死這件事怎麼會扣在了他的頭上?這純粹是個誤會。小寶是在事情發生當天的早上死的,是毒發而死的不錯,可卻不是讓人給下的毒,而是因食物中毒而死……”
鄭飛感到峰迴路轉,似乎看到了什麼,如獲至寶,著急道:“嫂夫人,可否能說得詳盡些?”
“當時法庭上並未詳細瞭解,或許是認為小寶吃了他送給他下了毒的蜜而毒發身亡,想當然是他所為,便予蓋棺論定他是兇手。當時就連我也是那麼認定——證實小寶乃為是食物中毒,卻是最近之事。”
鄭飛反問道:“你為什麼不去做以說明?難道是為了他對你那事……”覺得不妥,忙轉話題:“你又怎麼知道小寶的死是食物中毒?”常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若真是李二少姦汙了她,這事可是她丟人的一塊心病,若提及此事,揭了她的痛處,說不定她會立馬翻臉,把他逐出門,就不好收場了。
榮氏嘆了一口氣,憂傷地說:“現木已成舟,他已死,多一條罪名,少一條罪名又能怎樣?至於小寶的死因,是我在無意間翻閱到一本醫書本草備要時才發現他是食物中毒。”
鄭飛來了興致,問道:“怎麼說?”
“記得那天早上,他拿了一小罐蜜給小寶當零食,而後我拿了一把生蔥交給小寶讓他到廚房給清洗下。我家裡人都愛吃生蔥夾餅,所以小寶他也就吃了棵生蔥,不多會他就面色發青而死於後院,一切徵象顯是中毒身亡,才引來是他在那蜜罐裡給下了毒,毒害了小寶,可沒想到小寶死的真正的原因,卻是蜂蜜與生蔥造成的罕見的食物中毒。”
她的一番話,把個鬼見愁鄭飛與秦老伯聽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這話從何說起,又有誰會了解蜂蜜與生蔥的配食,居然能會置人於死呢,恐怕大夫也不盡然知道。這若不是從她口中說起這蹊蹺之事,這小寶的死必定套牢在他李二少的身上,即使死也死得不乾淨,無人能替他洗清罪名。
如今卻是她為他開脫了毒死小寶的罪責,雖然他李二少已死,至少證明了他尚不是個喪盡天良,是毒害其親侄兒的兇手。可令他鄭飛想不明白的是,他初次見她時的說話與表現與現在大不一樣。當時她滿臉是充滿著憂憤與不平,小寶的死罪責他李二少,從她怨毒的眼神中,似乎覺得她可能是被他人姦汙了,才引起她痛苦不堪的艾怨與憂傷。
可他看她今天與前次見面判若兩人,眼中的憤恨不平,卻變成了憂心如焚,似乎是難言之隱,可她卻說出了小寶死的真相,不管她說的是真或是假,但確信她之說是有意為他李二少開脫罪責,這也就說明她不在恨他,也可想她並沒有被他人說的,她被他李二少持強姦汙,若真是如他人所說,她定會恨死了他李二少,即使是小寶是食物中毒而亡,與他李二少無關,她也不會向他說出真相,為他李二少開脫,會為他李二少的死而興災樂禍。
更令他看不透她的是,如今李家兄弟已死,兒子亡故,她既是李家偌大產業的唯一繼承人,誰也否認不了,誰也無理由與她爭奪。可她為什麼要將產業交給老官家秦老伯管理,而她卻要離開李家呢?他覺得在她的身上充滿著玄疑,看不透她的真面目,更不知她心裡是怎麼想的。他緊盯著她的臉,注視著她表情的變化,就彷彿在看一幅畫那樣的全神貫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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