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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5月10日。

正午時分,太陽當空照。

阿劍的賽艇成績,並不理想。

在去年輸給了劍橋大學之後,牛津賽艇隊知恥而後勇,整日臥薪嚐膽,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終於在十號中午的比賽裡,牛津的船舷領先了半個多船位,率先透過了終點的標誌。

場內支援牛津一方的群眾,自然歡呼雀躍。

而有人歡喜有人愁,支援劍橋的人們,則是紛紛垂頭喪氣。

他們這麼旗幟鮮明地支援兩所學校的賽艇隊,並不是說這些觀眾都是兩所學校的畢業生校友。

只是因為,這些來到現場看熱鬧的圍觀群眾們,或多或少地為這場比賽添了一點小小的彩頭。

雖然博彩目前還是被英國政府明令禁止的一個行業,但是朋友之間打上一個價值幾個便士、幾個先令,或者一兩千英鎊的賭約,應該不算違法吧?

“哈哈,伯蒂,這次是你輸了!乖乖掏錢吧!”

在比賽結果塵埃落定之後,終點附近、視線最好的一處搭著涼棚的觀眾席上,前來觀賽的牛津大學校友、威爾士親王愛德華王子,毫不留情的嘲笑起了坐在自己身邊的弟弟來。

英國國王喬治五世,為了表現出一副與民同樂的親民姿態,也偶爾會參加一下有大量國民參與其中的大型活動。

他今年本來已經答應要到場觀看這次的劍橋-牛津賽艇比賽,但因為有些其他別的事情,不能赴約,就只好讓他的兩位兒子代勞。

兩個王子當然也在這場比賽上打了個賭,支援他們各自的學校,賭約就是一臺勞斯萊斯小轎車。

和春風得意的哥哥不同,約克公爵阿爾伯特王子則漲紅了臉。

他倒不是因為輸了兩千塊英鎊——區區小錢,對王子殿下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只是因為在劍橋輸給了牛津這件事上,他覺得有些丟人。

輸人不輸陣,阿爾伯特也顧不上自己不太伶俐的口齒,而是有些激動地和哥哥爭辯了起來:“大、大衛,你別得、得意,明、明年,我們一定會贏、贏回來的!”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說,走吧伯蒂,我們離開這裡去吃午飯。”

愛德華王子起身就要離開,不甘心的阿爾伯特王子無意間看到了泰晤士河面上,有人駕駛著小船,正在佈置接下來的賽道。

“那那是在幹什麼?”

阿爾伯特王子指著河面,向垂手立在身旁的王室僕人問道。

“他們在為接下來的比賽劃分賽道,殿下。”

“接下來還有什麼比賽?還是劍橋和牛津這兩所大學之間的較量嗎?”

“是的,殿下,等賽道劃分好之後,這裡將舉行遊泳比賽。”

阿爾伯特王子雖然沒親自在劍橋大學裡上過幾天的課,但他身上卻仍有著劍橋榮譽感。

並且這份榮譽感,在牛津贏了劍橋,他哥哥贏得了賭約之後,愈發地強烈了起來。

阿爾伯特王子小聲問自己身邊的僕人,這個人曾經在三一學院替他上了一整年課,對劍橋的瞭解比他自己都深入:“這兩所學校的游泳水平,哪個更強一些?”

“去年是牛津大學奪得了冠軍,殿下。”

說完這句,僕人做了一個可能算是失禮的行為,他把腦袋湊近王子耳邊,用極其輕微的聲音繼續說道:“不過我聽說,今年劍橋大學好像出了一個游泳天才,好像是比牛津去年的冠軍還要快許多。”

僕人透露的這個小道訊息,讓阿爾伯特王子重拾了信心。

他臉帶笑意地轉向自己的哥哥:“大衛,讓僕人們送餐就可以了,我還想留下來再看看,等下進行的游泳比賽。”

“怎麼,難道你不服氣,還想再賭上一把不成?”

“當然!”阿爾伯特王子聽出來他哥哥的語氣裡帶著些瞧不起,於是他裝出來一副更加激動地說道,“我有預感,用不了明年,只要在今天下午,劍橋就能在游泳這個專案上,殺得伱們牛津片甲不留。”

“你還真是到了泰晤士河也不死心,好吧,賭注是什麼?”

“四千磅,劍橋贏了的話,你還我一輛車,輸了,除剛才那輛之外,我再賠你兩輛!”

……

陳慕武跟著游泳俱樂部的眾人,在貝斯特的帶領下,提前一天從劍橋大學來到了倫敦。

他們此行的差旅和食宿等各項費用,完全不用自掏腰包,有太多的劍橋大學校友願意出這筆錢。

以致於他們還為了支援自己母校運動員們的比賽,專門建立了一個基金會。

陳慕武換上了劍橋藍顏色的淺色西裝,這是之前貝斯特所說的,只要他能代表劍橋大學來參加比賽,那麼就自動會獲得學校內這個專門為運動健兒們所設定的藍色榮譽。

本來在陳慕武的衣領上,還應該彆著一枚象徵半藍榮譽(half-Blues)的徽章。

但是貝斯特甚至比陳慕武自己,對他能在運動會上獲得冠軍都更志在必得。

這是因為在康河裡熱身的這兩天時間裡,貝斯特又讓陳慕武對一百碼的距離,測試過幾次成績。

將近半年沒下過水,陳慕武心裡對自己的速度是否下降也有些沒底。

於是他在那次測試賽裡大概用出了八成的氣力,最終他遊進了五十七秒之內,再次驚掉了貝斯特的下巴。

怎麼半年多的時間不見,陳慕武的速度不但沒有下降,反而還提升了一秒多?

這成績,奪冠妥妥地沒問題啊!

就這樣,貝斯特暫時沒給陳慕武申請徽章,他是想等到陳慕武在此次運動會上成功奪冠之後,再直接向運動員俱樂部申請比半藍更高階的藍色榮譽。

……

一夜的充足睡眠之後,精神飽滿的陳慕武跟著游泳隊來到了泰晤士河邊,為運動員們專門準備的休息室裡。

說是休息室,其實也不過是臨時搭建的一個小棚子,等比賽結束之後,還會被拆掉。

他坐在這裡的凳子上,和俱樂部裡的其他成員們一道,共同目睹了劍橋大學賽艇隊輸掉比賽的全過程。

看到這個結果,本來想好了一套鼓勵說辭的貝斯特,不得不臨時換上了另外一套。

他勸大家不要把賽艇隊的失利放到心上,雖然賽艇是整個劍橋大學運動員中的標杆運動,但他們輸了,並不代表著游泳俱樂部裡的眾人也會輸。

在貝斯特一番不知道效果如何的打雞血之後,有專人送來了他們中午的午飯。

陳慕武拒絕了送到他面前的那一份,他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幾塊巧克力和糖果,放進了嘴裡。

吃飽喝足,即將參加比賽的運動員們紛紛離開座位,做起來了標準的熱身運動。

這套熱身動作,也是被陳慕武帶到劍橋大學游泳隊的。

在此之前,大家在游泳之前,不過就是在脫掉身上的衣服,走到康河邊,然後一個猛子就扎進水裡。

從他們走進休息室開始,就有些離棚子比較近的觀眾,已經看到了劍橋大學的代表隊裡,走出來一個黑頭髮黃面板黑眼珠,穿著連體泳衣的運動員。

陳慕武本來想著搞個絲綢材質的游泳短褲來穿,但是最近不是在做實驗,就是在寫論文,還跟著盧瑟福到比利時出差一趟,實在是沒時間,所以他也就只能穿著身上這件,貝斯特專門為運動員們準備的、染成了“劍橋藍”色的羊毛連體泳衣。

之所以特意做出這種顏色的泳衣,是為了能在水裡和牛津大學的運動員們加以區分。

和“劍橋藍”相對應的,牛津大學也有他們的專屬顏色“牛津藍”,兩者一淺一深,還算容易分辨。

現在,陳慕武直接走出棚外,來到泰晤士河邊拉伸著身體,場外的觀眾們對自己的討論,他也就聽得更加清楚了。

“你說,那個黃種人他來自哪裡?馬來亞?”

“應該不是,聽我那個曾經坐在星家坡任過職的鄰居說,當地因為靠近熱帶,所以當地人的面板都很黑。”

“那麼是本?”

“不像,本人絕不可能有這麼高。他們那個皇太子,叫什麼裕仁的那個,前年來英國訪問的時候,我曾經遠遠地見到過一次。

“雖然他當時坐在馬車上,但從頭身比例上來看,我仍能感覺他十分矮小,可能站起來,還不如一條成年的英國獒犬高。”

……

聽到這兩人用一本正經的口氣,講著彷彿如對口相聲一般的一問一答,正在做著側腰運動的陳慕武根本沒忍住,“噗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的這一笑,自然引起了這兩個談話的人的關注。

作為大嚶帝國的子民,他們毫不覺得像剛剛那樣隨便談論一個人的國家和民族,是一件十分失禮的行為。

見到他們談論的這個人似乎對對話有了反應,兩人其中之一反而還更進一步,好奇地問道:“先生,請問你是來自俄國的韃靼人,還是來自美國的印第安人?”

“不好意思,先生,我既不是韃靼人,也不是印第安人;

“既不來自馬來亞,也不來自本。實際上,我是一名中囯人。

“不過,我很喜歡你剛剛那個類比,請恕我冒昧,我想在這裡教你一個分辨中囯人和本人的辦法:那就是個子高的是中囯人,而正如你所說,身高還不如一條英國獒犬高的,一定是本人。”

這倒不是陳慕武對小本的汙衊,而其背後是有統計資料支援的。

據記載,清朝末年中囯成年男性的平均身高,北方地區在一米七,江南地區的則是一米六五到一米六七,而広東偪建這些東南沿海省份,身高也能達到一米六二。

清朝最遲也已經在1912年滅亡,而將近二十年後的昭和五(1930)年,本政府統計國內二十至四十歲青壯年男子的平均身高,也才堪堪達到了一米六。

其實陳慕武還想在後面加一條,和他們打招呼時點頭哈腰、卑躬屈膝、諂媚至極的是本人。

但他轉念又一想,現在在國外的中囯人,大多數也是如此。

能在泰晤士河邊還算核心位置觀看比賽的觀眾,不能說是大富大貴,但總還是有點地位的。

聽到這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運動員說他自己是中囯人,再加上一個劍橋大學的背景,這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

“先生,請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ChenMuwu的人?聽說他也來自中囯,並且也就讀於劍橋大學。”

“我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只可惜也一直沒同他見過面。”

雖然聽到別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他有些開心,但陳慕武還是努力在臉上擺出了一副遺憾的表情。

此時在這些人面前抖抖威風,又有什麼用?

深藏功與名就完事了!

“陳,我們該出發去比賽了!”

“……好的,我這就來!”

很可惜,貝斯特的一聲呼喚,毫不留情地解開了陳慕武的馬甲,讓他今天不得不在這兩個英國人面前,強行裝了個逼。

甚至在跟著隊伍往前走出去了幾步之後,他還是能聽到從身後傳來的那兩位“相聲演員”對自己的評論。

“你聽到了,剛才那個人喊他什麼了嗎?Chen!劍橋大學裡能有幾個中囯人?又能有幾個中囯人,還恰好叫Chen這個名字?”

“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好像今年年初發現新行星的那次,我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個ChenMuwu在格林尼治天文臺拍攝的照片。只不過那張照片上的他還穿著衣服,我也分辨不清,剛剛的那個Chen,究竟是不是這個ChenMuwu。”

……

不久之後。

“哈哈哈哈,大衛,這次是你輸了!”

戒備森嚴的王室涼棚內,這次開懷大笑的,換成了剛剛還一臉鬱悶的阿爾伯特王子。

那一抹淺藍色在水中一騎絕塵,超出身後眾人幾個身位,這讓他大賺了一筆。

四千英鎊的賭注,這下不但不用再送哥哥一臺剛才賭輸了的陳慕武勞斯萊斯,反而還能倒贏過來一輛。

愛德華王子心裡很鬱悶,也很奇怪。

他去年在報紙上看到過新聞,知道牛津大學有一個遊得很快的紐西蘭人,怎麼今年他就不行了?

愛德華王子咬著牙說道:“伯蒂,下一場四百碼的比賽,你還敢不敢再下一注?”

“只要你沒問題,我自然樂意奉陪。賭注是多少?”

“還是四千磅,如何?不過你們劍橋的那個人遊得實在是太快了,我要求變更一下賠率。他贏了我給你四千磅,牛津贏了,你要給我一萬磅。”

“太少了大衛,牛津贏了的話,我給你三萬英鎊;如果要是劍橋贏了,那你只需要給我一萬英鎊。怎麼樣,敢不敢?“

“誰怕誰,成交!”

約克公爵阿爾伯特王子,也就是之後登基成為國王的喬治六世,是一位語言障礙患者。

為了避免會被冠以水字數之嫌,之後阿爾伯特王子再次出現後,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就不會在他的話語裡多次出現頓號了,煩請諸位自行腦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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