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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會場大門,盧瑟福點燃菸斗中的菸草,深吸一口然後問道:“陳,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這個驗證實驗該怎麼做,但是沒在會議上說出來?”

就像陳慕武一眼就看出來,盧瑟福到場外抽菸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樣。

和他相處了一年多時間的盧瑟福同樣也看出來了,陳慕武似乎對與會眾人在隱瞞著些什麼。

今天已經是本屆索爾維會議進行的第三天,在前幾天的時間裡,盧瑟福一想抽菸,他就會直接在自己的座位上吞雲吐霧,也不顧及旁邊還有洛倫茲這樣的老翁,以及居里夫人這樣的女士。

因為現在抽菸還是很稀鬆平常的一件事情,既沒有二手菸的概念,也沒搞明白吸菸是很危害健康的一種行為。

但在自己演講完之後,盧瑟福就突然起身,舉著菸斗直奔自己身旁的大門而來,陳慕武知道,這顯然應該就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

老師的眼光還真是老辣,一眼就看穿了陳慕武的鬼把戲。

於是他也就不再藏著掖著,而是站到了上風口吸不到二手菸的位置,然後直接告訴了盧瑟福答案:“主任,沒錯,我確實想好了,應該如何做這個驗證電子存在自旋的實驗。

“而且這個實驗已經被人成功地做了出來,不過我想因為會場上的眾人,都在思考著反常塞曼效應,所以才沒人注意到這個實驗。

“我想重複奧托·施特恩和瓦爾特·格拉赫在前年做的那個驗證空間量子化的實驗,應該就能很好地驗證,電子具有自旋。”

1922年,施特恩和格拉赫做了一個實驗,讓在高溫爐火中加熱的銀金屬向外釋放出銀原子,並讓銀原子束透過一個非均勻的磁場之後,觀測到了分立的磁矩,從而證實了空間量子化的存在。

為此,施特恩還獲得了1943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

但是在給施特恩的頒獎理由中,卻完全沒有提到這個直接導致電子自旋概念提出的實驗。

這是因為當時實驗的另一位參與者,格拉赫,已經成為了卐字科學家,所以不但他自己沒能被授予諾貝爾獎,連同以他姓名命名的實驗,都被諾獎評委會剝奪了出現在頒獎理由中的資格。

關於他們發現分立磁矩,還有一段逸事,那就是一開始,格拉赫並沒有在冷凝玻璃盤上觀察到銀原子。

這是因為銀作為一種白色金屬,在屏玻璃上顯示得不是很明顯。

但是,當格拉赫把這個玻璃盤遞給施特恩之後,上面的銀原子就突然顯了蹤跡。

因為德國馬克大幅度貶值,施特恩抽不起高質量的雪茄,只能抽含有硫的劣質雪茄。

煙霧中的硫遇到銀之後,生成了黑色的硫化銀,這才讓實驗結果顯現了出來。

也多虧了窮,才能讓這個實驗得到成功,倘若是換成德布羅意來做這個實驗,那麼估計很難得到正確的實驗結果了。

聽他提起了這個施特恩-格拉赫實驗,盧瑟福立刻就明白了陳慕武的意思。

只是他不理解,既然這個實驗已經早就被人做了出來,那陳慕武還在發言中藏著掖著做什麼?

聽完老師的問題,陳慕武笑笑說道:“主任,雖然因為銀原子只有一個最外層電子,但終歸是有點說服力不足。

“所以我打算換一種實驗材料,用基態的氫原子來替代銀原子,因為基態氫原子中的電子不存在軌道角動量,所以如果仍然出現了和施特恩-格拉赫實驗裡同樣的結果,那麼就能說明,一定是電子中存在著其他的磁矩,而磁矩就是角動量,也就是電子的自旋。

“我想把這個實驗當做是我的畢業論文,這次您看如何?”

自從之前提出用不相容原理當畢業論文被盧瑟福否了之後,陳慕武就一直在思考,該用什麼做替換。

雖然此前也已經想到了兩種,但他總感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合適。

然後他這幾天在寫電子自旋的提綱時,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這個實驗,把它做出來並寫成論文的話,應該是目前最應景的一篇了。

果然,在聽了陳慕武的想法之後,盧瑟福兩眼放光:“好,好,就做這個實驗,寫這篇論文!等索爾維會議一結束,我們回到卡文迪許實驗室,我就讓卡皮察立刻給你安排。”

卡皮察已經當上了磁學部的助理負責人已經一年,陳慕武這個實驗要用到磁場,找他正好是專業對口。

“主任,”陳慕武想起來第一天朗之萬和他說的話,“會議結束之後,我還想請幾天假,從比利時順路去一趟德國,拜訪一下普朗克教授和愛因斯坦博士。當初我的第一篇論文能夠發表,這兩位前輩對我也有很大的幫助。”

盧瑟福想都沒想,就拒絕了陳慕武的口頭請假條:“沒時間!想和他們見面,以後機會還多的是,但是,你這個實驗不趕快做的話,很可能就被別人捷足先登。

“畢竟今天在會場裡,已經有很多人都聽到了伱的想法,雖然他們現在可能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但等回去之後,只要他們之中有一個人也想到了你這個點子,並搶先一步做了實驗的話,那你可就前功盡棄了。”

他話說的很激動,可能是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論文被居里夫婦和貝克勒爾搶先發表了的那一次。

陳慕武知道盧瑟福並不是獨斷專橫,而是很耐心地和他自己講了道理。

這樣看來,本次德國之旅的打算應該是泡了湯。

也不知道下次和德國的普朗克還有愛因斯坦見面會是什麼時間?

總不能是三年之後的下一屆索爾維會議吧?

跟著盧瑟福重新走進會議現場,回到座位上的陳慕武,提筆給愛因斯坦寫了一封信,告訴他自己本想著去柏林拜訪,但因為突發事件要趕回卡文迪許實驗室裡做實驗,只能等下次有緣再見。

陳慕武打算把這封難得沒用打字機寫出來的親筆信交給朗之萬,請他代為轉交給愛因斯坦。

……

在會議上宣讀完論文之後,陳慕武就覺得自己此行已經完成了既定的所有任務。

他乾脆翹了第四天全天的會議,打算在走馬觀花地逛一逛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

畢竟,總不能白來一趟,是不是?

當然,在當天晚上天黑之前,陳慕武還是趕回了索爾維國際物理化學研究所的大樓。

因為今晚這裡將舉行豐盛的晚宴,當做是給諸位物理學家們提前舉行的一場踐行宴。

畢竟明天上午本屆會議就將結束,如果當晚再舉辦踐行宴的話,估計很多人都已經踏上了返程的旅途了。

陳慕武趕到大樓的時候,這場宴會已經開始。

比利時人沒有三一學院晚宴那樣古板,大家在宴會廳裡也不為了吃飯,而更多的是和同行們應酬聊天。

在舞臺角落裡還擺著一架鋼琴,有個姑娘正坐在琴凳上,為這場宴會彈奏著優美的旋律。

老師盧瑟福那邊依然很熱鬧,許多人圍在那裡談天說地。

陳慕武隨便撿了一些食物,就又走到了布萊克特和德布羅意身邊。

明天拍完照片之後,大家就將分別,布萊克特跟隨朗之萬師徒去德國——愛湊熱鬧的德布羅意當然不會錯過見愛因斯坦的機會;而陳慕武,仍是跟著盧瑟福回劍橋。

薛定諤也借這個機會,端著酒杯和陳慕武搭上了話。

聽到用德語味兒的英文打的招呼,陳慕武乾脆和他直接用德語談起話來。

薛定諤開門見山,直接稱讚陳慕武的電子波動理論的正確性,並祝賀他用實驗驗證了這個理論。

小陳這才想起來,薛定諤自從見到了德布羅意的論文之後,就想著既然物質都是一種波,那麼能不能給這個波找出一個波動方程來。

而且他的波動方程搞出來的時候,電子衍射實驗都還沒成功。

現在自己比原時空提前半年多的時間,就已經弄出來了物質波理論,會不會也會讓薛定諤方程提前問世?

這真是一環套一環,等回到卡文迪許實驗室,做完那個驗證電子自旋的實驗之後,看來就要接著發表波動方程的論文了。

李宗盛那個歌怎麼唱來著?還真是“終日奔波苦,一刻不得閒”!

又和薛定諤閒聊了幾句,陳慕武最終忍住了,沒有突兀地問他是不是喜歡貓在這個問題。

……

第二天,陳慕武睡了個懶覺,掐著時間,九點才走到研究所的大門外。

研究所門前,利奧波德公園的一塊草坪上,已經為大合影擺好了一排帶靠背的椅子。

陳慕武這個級別,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能坐到椅子上。

他很自覺地像去年秋天在卡文迪許實驗室拍照片的那樣,然後又很自覺地找到了同樣在最後一排遊蕩的布萊克特,全場最高的兩個人,又站到了一起。

站在後排最中央的陳慕武,覺得自己頗有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氣勢。

他的視線像前排大佬兒處掃過去,然後就有發現了一件有些可笑的事情。

“聰明的腦袋不長毛”,雖然早上九十點鐘的日照還不是很強烈,但眼前一個個光禿禿的腦袋殼,卻把太陽光反射得熠熠生輝。

擺在對面正中央支架上相機的快門機械地響了一聲,陳慕武的表情就此定格到了底片上,帶著盈盈的笑意。

大合照拍完之後,攝影師還提供單獨的拍照服務,他要憑藉著這項業務,賺上一筆外快。

因為拍一張照片的價格並不便宜,所以陳慕武只挑了幾個他認為比較年老的人一起拍了照片。

像朗之萬這種一直活到了二戰之後的人,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就在陳慕武覺得照片拍的差不多,打算和盧瑟福離開的時候,昨天在踐行宴上彈鋼琴的那個棕發姑娘蹦蹦跳跳地走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對他說了幾句話。

陳慕武只聽懂了第一開始的一句“Bonjour”,確定了這個姑娘說的是法語,然後剩下的幾句話,他是一句都沒聽懂。

剛好在旁邊站著的德布羅意,臉帶笑意地給他翻譯道:“她說,想和你一起照張相。”

姑娘估計看出來了陳慕武沒聽懂,也用手指了指草坪前的那具相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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