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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混進黑龍潭的這個見不得人的地下鬼市,面對著宮裡流出來琳琅滿目的奇珍異寶,陳慕武反而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到哪裡了。

擺在長桌正中的一對花瓶,無疑是整個房間內最為璀璨奪目的寶貝,那幾個西洋人圍著這一對花瓶轉個不停。

陳慕武也知道這花瓶好看,但關於這對花瓶是什麼朝代,什麼款式,上面畫的是什麼題材,他是一問三不知。

真應了那句俗話,叫做“奈何大哥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陳慕武現在應該就是這句話裡的大哥的化身。

除了這一對花瓶以外,桌子上還有幾個青銅做成的小器具,也令外國洋人頻頻駐足流連。

比起花瓶來,陳慕武對青銅器的知識更豐富一些,他最起碼知道這些都是商周時代的產物。

至於青銅器上的花紋與銘文,他仍舊是兩眼一抹黑。

桌子的角落擺著數量眾多的卷軸,反而成了整間屋子裡最無人問津的地方。

陳慕武只好把目光放到這些字畫上,他同樣不懂得國畫鑑賞,但想著如果能認出落款上寫的誰的名字,透過這位作者的知名度,他也能粗略地判定字畫的價值。

於是陳慕武走到角落,隨便展開一幅字畫。

桌子後面的那幾個太監見狀,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就繼續圍繞著花瓶和青銅器對著幾個洋人獻殷勤。

看樣子,那些器物的價值在他們心中,比這些字畫要貴重得多。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憑他那同樣淺薄的古代藝術知識,陳慕武想要認出這些畫上的作者是誰,同樣難比登天。

他展開的第一個卷軸,是一幅狂草,這對沒有草書功底的他來說簡直就如同天書一樣,只能再依原樣捲了起來。

第二幅,他能認清上面的字跡,但卻不知道這個作者是誰。

第三幅,外甥打燈籠,照舊。

……

就這樣,陳慕武一連展開又闔上了七八幅字畫,每一幅都能從泛黃的紙張上看出來年代久遠,但他卻沒有一個能認出來作品的作者是誰。

他現在只恨自己當初受到的藝術薰陶還是不夠,真是書到用時方肯少啊。

陳慕武的心中已經萌生了退意,但還是下意識地展開了第九幅畫。

這一次,他先是看到了一叢樹枝,樹枝上開著白色的小花,沒有這方面常識的他,連這種花是什麼種類都搞不清楚。

然後在其中的一枝樹枝上,立著一隻紅色臉頰的小鳥。

幾尺見方的畫面上,內容就只有如上這麼多。

陳慕武不知道這幅畫的藝術水平是高還是低,只能遵循一直沿用的笨辦法去找作者的題跋。

皇天不負有心人,翻看了將近十幅畫中,在這一幅的題跋裡,終於送給了他一份驚喜。

雖然沒找到作者的名字,但他的那筆字,陳慕武是再熟悉不過了。

中囯上下五千年,幾百位皇帝中,藝術造詣很高的有許多。

但寫出來的毛筆字能自成一體的,只有道君皇帝一個人。

這一筆漂亮的瘦金體,讓陳慕武立刻就想到了宋徽宗趙佶。

他又仔細端詳起題跋上的內容,在其中看到了“禁籞”、“來貢”等彰顯皇家身份的字樣,這讓陳慕武進一步確定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別的字畫他不能確定其來歷和價值,但面前的這一幅,陳慕武能確定是來自將近一千年前,東京汴梁的皇宮之中。

他按捺住自己激動的心情,努力放鬆著面部的肌肉,儘可能地不讓別人,尤其是那幫太監們看出來自己的異常。

陳慕武小心翼翼地把畫重新捲起,放回到書畫卷軸堆裡,心裡卻牢牢記住了這幅畫的外形特點。

他又在此處裝模作樣地盤桓了一段時間,期間還有幾個洋人來到書畫堆中淘寶,每次看到有人的手指來到那幅畫的附近,陳慕武總會把心提到嗓子眼兒。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他才穩準狠地抽出那幅畫,為了掩飾,又隨便拿了另一個卷軸,一同抱在胸前。

“這位先生,我對這兩幅字畫十分之喜愛,覺得它們和我很投緣,時間倉促未能仔細欣賞,想要帶回家去好好把玩,不知道能否割愛乎?”

陳慕武又走到之前盤問他的那個太監面前,還故意把話說得文縐縐的。

這是如今䒤本人一慣的毛病,言語裡總喜歡夾雜一些之乎者也,比中囯人還愛拽文。

他在心中模擬了許多商戰中的場景,以為今天和這些太監們的討價還價,會是一場腥風血雨般地鬥智鬥勇。

結果萬萬沒想到,那個魁梧的太監連眼皮都懶得抬一眼,回給了陳慕武一句他怎麼絞盡腦汁都想不到話:“細的一百塊大洋一卷,粗的一百五。”

敢情這根本就不是論藝術價值,只是論畫的長短啊?

轉念一想,倒也釋然。

如果這幾個太監會接過畫來,給自己講解這幅畫上的哪裡有多好,哪裡有多妙,然後不斷地往上哄抬價格,那麼反而是不正常的。

他一個後世接受了二十年高質量教育的博士生,都分辨不出來書畫作品的優劣,那幾個太監又怎麼能區分哪個值錢,哪個不值錢?

他們心中其實只有一個觀點,那就是皇宮裡的東西沒有孬的,隨便偷幾個出來賣,都能發上一筆橫財。

太監們的這種表現,讓陳慕武認定了桌子上擺著的這些寶貝,就是宮裡流出來的真品無疑!

他快速算了算自己身上的所有錢財,五枚小黃魚價值大洋一百五十塊(在如今還是把銀圓和銀兩作為主要流通貨幣的時代,金子在國內遠沒有之後那麼值錢,一枚小黃魚大概能換三十左右塊大洋),兩百塊㑜江興業銀行的紙票,能折一百八十塊。

也就是說,除了自己懷裡的這兩幅字畫,他甚至還能再回去挑上一幅。

正在此時,幾個西洋人也結束了對花瓶和青銅器的博弈爭奪。

價高者得,一個留著大鬍子的老外最終獲得了花瓶的所有權,幾個青銅器也紛紛物歸新主。

然後他們就一窩蜂地奔向了字畫堆那邊,根本連開啟都不開啟,看都不看,就像一到冬天,邶京城裡的老太太們圍著大車搶白菜那樣,眼瞧著就要把十幾幅字畫瓜分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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