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八道灣衚衕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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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講學一切照舊的訊息,陳慕武懸著的心總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
臨走前,他忽然又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於是又轉過頭去問了胡適一個問題:“另外,我還想請問先生一下,今天你在會議室的時候,周啟孟先生可曾出現與會?”
“啟孟麼?”胡適思考了一下,“他似乎是沒來,不知道是北高師那邊有課,還是另有什麼別的原因。”
“好的,多謝先生,我這就告辭了。”
周啟孟,是大哥陳慕僑託他拜會的另一個朋友,同樣也在邶大教書。
陳慕武之所以向胡適打聽這個人,是因為自己還有三斤冬筍要交給他。
冬筍這種至嫩至鮮的東西,自打地裡面一挖出來就開始迅速變老,所以必須儘快食用。
陳慕武帶著的那六斤冬筍,跟著他經歷了兩天的奔波,從仩海來到邶京,如果再不趕快交到別人手上,恐怕就會成為一團咬不動的柴火棍了。
從邶大出來,他又回了一趟東板橋的馬宅,帶上另外三斤冬筍,又叫了輛洋車,直奔八道灣。
再叫洋車時,陳慕武仍然有著不小的心理壓力,但主要是他對邶京的地理不熟悉,不知道這次的地址在哪裡,只能求助於他人了。
這次的洋車伕不像早上的祥子那樣健談,倒像個悶葫蘆一樣,一聲不吭地拉著車跑。
這就給了陳慕武很充分的思考時間:他一直很好奇這家的男主人到底是怎麼選的房子,才能同時實現離工作的教育部和兼職的邶大都很遠的效果。
說起大哥陳慕僑的這位故交周啟孟,可能各位讀者老爺們還不太清楚此人是誰。
但說起他的名字周作人,可能很多人就會感到熟悉了。
再說到周作人的大哥周樹人,那可就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沒錯,透過陳慕武的大哥,和魯迅先生的二弟,讓他們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物也產生了聯絡。
1905年,㑜江省公費選派了一百名學生留學䒤本,專攻師範,俗稱“百名師範”。
陳慕武的大哥陳慕僑,還有陳慕武如今借住在的馬裕藻家的夫妻兩人,一同入選。
陳慕僑是邵興府仩虞縣人士,馬裕藻是佇波府鄞縣人士,寧紹兩府自古就是一家。
因而雖然馬裕藻比陳慕僑大了七八歲,但同在異國他鄉的兩人,很快就親近了起來。
第二年,周作人也緊跟大哥的腳步東渡䒤本留學,他和陳慕僑同齡,又同是邵興府人士,所以兩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起。
陳慕僑在䒤本留學的這幾年,交到的朋友當中,頂好的就屬他們兩個。
回國之後,馬裕藻進入邶大,當上了國學系主任,周作人也再次跟隨大哥的腳步,同樣到了邶京過生活。
而陳慕僑則因為想要找一個離家近的工作,所以回到仩海,進入到了南洋公學。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朋友三人分隔兩地,但彼此之間的書信往來,卻從未斷絕。
在得知自己的小弟將要去邶大講學,陳慕僑立刻就想起來了自己的這兩位好朋友,於是分別給兩人拍了電報,請他們多加照顧,並詢問是否用空房間,能讓自己的小弟借住十天半個月。
周作人本身就是寄寓在自己大哥買的房子裡,家中女眷又頗多,所以不便安排。
幸好有馬裕藻在回電中傳來了肯定的回覆,才能讓在邶京的陳慕武不至於淪落到沒有一個安身之處的地步。
“先生,八道灣衚衕已經到了。”
車伕的呼喚讓神遊物外的陳慕武重新回過神來。
他拎著包袱從車上下來,付好了車錢,再一次叩響了深宅大院的黑漆大門。
門開啟了一個小縫,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露出了頭:“你找誰呀?”
“我叫陳慕武,來找周啟孟先生。”
“找我父親呀?那請進來吧。”
他這才把大門敞開,陳慕武也跟著走進了院子。
“爹,爹!有人找你!”
小孩子一邊邁著小碎步,一邊向後院叫嚷道。
“豐兒少爺,小點聲,大先生正在房裡讀書呢。”
一個女僕打扮的中年婦女操著鄉音,小聲勸誡著眼前的這個小朋友。
大先生?難道是指魯迅嗎?
陳慕武在心中暗想。
他跟著小孩子來到後院的西廂房,就見一個富態的中年男人,已經來到了門口相迎,想必這人一定就是周作人了。
“週二哥,小弟陳慕武,特來拜訪。”
“像,真像!漢臣哪,你真像是和你大哥用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快請進屋吧!”
陳慕武暗自腹誹,還說我和我大哥長得像,您和您大哥那才叫像呢!
也不怪陳慕武這麼說,周作人要是能把光頭上的頭髮留起來,那就活脫是一個魯迅第二了。
周作人把陳慕武領到八仙桌旁,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兩側。
他的䒤本太太羽太信子,緊接著給陳慕武奉上了一杯茶。
陳慕武把包袱放到八仙桌上:“週二哥,這是我大哥託我帶來的三斤冬筍,在路上過了兩天,不知道還有多少部分能吃,你可要儘快吃掉。”
周作人吩咐妻子把冬筍送到廚房,讓今天中午多添一道乾燒冬筍。
然後他便拉著陳慕武話起了家常,聊他大哥陳慕僑的近況,聊去年㑜江省發生的那場水災等等。
兩人東拉西扯,時間很快就來到了正午時分。
“爹,爹,吃飯啦吃飯啦!”
周作人的兒子再次跑了進來,於是周作人也向陳慕武發出了邀請:“漢臣,今天中午就在家裡囫圇地吃一口吧。”
嘴上說著隨便吃一口,但在中囯人的待客禮儀中,留在家裡吃飯才是最高的待遇。
陳慕武知道這是親近的表現,因此也沒有拒絕這一番好意。
他跟著周作人一起到了餐廳,一張小巧的方桌,上面擺著四副碗筷。
看起來,應該是就主家夫婦二人,加孩子,再加上他自己了。
沒想到三人落座之後,周作人那個䒤本太太羽太信子卻遲遲沒有現身。
又過了幾分鐘,見還沒人來,周作人對身邊的小兒子說道:“豐兒,去叫伱大伯父來吃飯。”
小孩子從椅子上起身,蹦蹦跳跳地跑向門外。
陳慕武心裡卻是一驚:原來這第四副碗筷,敢情不是給周太太預備的?
大伯父?
難道真的是魯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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