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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卡文迪許實驗室之後,擺在陳慕武面前的事情仍然是忙不過來,比李鐵梅家的表叔數量還要多。

停擺了幾天的粒子加速器終於完成了“檢修”工作,重新向實驗室裡的教授、老師和工作人員開放,卡文迪許實驗室之外的這間小屋子,又一次回到了來往人員絡繹不絕的狀態。

陳慕武依然是這臺機器的唯一指定操作人員,為了彌補前幾天因為自己原因而讓粒子加速器不能使用,他甚至還加班加點,竭力完成其他人設計提出的實驗。

——雖然這些實驗就像他和小居里夫婦說的那樣,所做的不過是利用現有的質子源,來轟擊各種各樣不同的靶金屬而已,基本上都是大量重複工作的無用功。

除了每天都要操作機器,陳慕武還抽空參加了兩場博士論文答辯會,這兩場答辯的主角,分別是這幾年一直跟著卡皮察在實驗室裡研究磁學、已經成長為俄國人的左膀右臂的施汝為,還有就是那個久久未曾露面的奧本海默。

趙忠堯本來也應該是今年畢業,可他被陳慕武派去了德國和蘇連安裝粒子加速器,所以只能把畢業的時間延後,等他從歐洲大陸回來,再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補辦一次博士論文答辯。

——考克羅夫特同樣也是如此。

不過他們兩個人的博士論文答辯,基本上能算是純走走過場就可以,因為粒子加速器的建造成功本來就是大功一件,是整個1927年卡文迪許實驗室裡最重要的一項成果。

在利用這臺粒子加速器成功加速氫原子核並完成人工核反應那一刻,趙忠堯和考克羅夫特這兩個人當時領到自己的博士文憑,並且戴上博士帽都沒有問題。

答不答辯的,只不過是走個過場,更名正言順一些而已。

說回施汝為和奧本海默畢業的事情,

如果只看身份的話,陳慕武這個博士本來是不應該也沒資格出現在這兩場答辯會的評審席上,只能在觀眾席當一個不能參與到其中的答辯的旁聽者。

但是好在盧瑟福在離開學校的時候,事先指明瞭自己不在時的臨時管理者,這除了讓陳慕武最近幾個月的工作量陡增之外,也終於能名正言順地坐上兩場答辯會的評審席。

卡皮察這個人雖然大大咧咧,熱情外向,但是他的學術水平是足夠優秀的,——不然也不可能有人會邀請他去修液壓機,然後很無奈地雙手奉上一千英鎊,——指導學生的時候也是盡職盡責。

同時,卡皮察對施汝為的評價也非常之高,他甚至有幾次在獨處的時候,還幸災樂禍地向陳慕武偷偷炫耀,說當初陳用施汝為從他手下換走考克羅夫特,幫陳一起設計建造粒子加速器,看上去是陳撿了個大便宜,多了一個一起幹活的左膀右臂。

但實際上,他才是要感謝陳慕武送來施汝為的那一個,自己和施汝為之間的配合足夠默契,那種得心應手的感覺,別說是陳和考克羅夫特,就算是和他那個形影不離的跟屁蟲奧本海默相比,都不落下風。

陳慕武雖然在磁學研究上也頗有建樹,發現了超導體在超導狀態下的磁效應。

但那隻能算是他的兼項而已,而且也僅僅是和磁學沾邊。

一旦遇到了專業性較強的磁學知識,他就開始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等等論文宣講結束以後,要是讓自己提一個問題,他該怎麼做?

心虛的陳慕武目光瞟了瞟評審席上坐在他兩旁的人,不管是查德威克還是老湯姆孫,兩個人都是處之泰然,臉上一點兒著急的神情都沒有。

查德威克的這個表情,他是不是胸有成竹,陳慕武說不太好。

但是自己的師爺老湯姆孫擺出這種表情,讓陳慕武一下子就感覺輕鬆了許多。

作為卡文迪許實驗室的前任主任,還有三一學院的院長,老湯姆孫在實驗室裡德高望重,但也就僅此而已。

有人說物理學家,或者說全部的科學工作者,其能出研究成果的黃金時間,都是在四十歲以前。

四十歲以後步入中年,就開始越來越保守,越來越固步自封,很容易用自己所掌握的知識形成一個包圍圈,不願意再接受新鮮事物。

放在愛因斯坦身上,體現出來的就是他從始至終一直到去世都對量子力學表現出的質疑。

而放到老湯姆孫這裡,也同樣適用。

作為電子的發現者,老湯姆孫不但不接受陳慕武的波動力學,玻爾的原子核模型,就連盧瑟福的太陽系模型他都不接受,始終認為自己提出來的葡萄乾布丁模型是最正確無誤顛撲不破的。

估計老湯姆孫對磁學方面的事情,應該更是不瞭解。

既然他都能氣定神閒,憑什麼自己不可以?

等施汝為報告完畢之後,陳慕武想象當中的露怯行為並沒有發生。

都是卡文迪許實驗室的自己人,施汝為又是被陳慕武給帶到英國來,跟在卡皮察手下研究學習的學生。

陳慕武和卡皮察是實驗室青年一代裡學術水平最高而且最受歡迎的兩個,被他們看中的人,能力自然不必多說,而且大家誰都願意給他們一個面子。

答辯結束之後,評審席上沒有人提出什麼刁難的問題,大家只不過是象徵性的問了幾句,陳慕武也有樣學樣。

只有卡皮察似乎是在論文當中挑了幾個重點的地方問了問,但本篇論文完全是在他的指導下寫成的,他的這種提問,基本上相當於是自問自答。

因為陳慕武要參加論文答辯,所以劍橋大學的粒子加速器再一次地停擺一天。

他今天來的主要任務,不是來刁難這兩個學生,讓他們不能順利拿到博士文憑,而是以實驗室代理主任的身份,在每個人的答辯結束之後,宣佈答辯的最終結果,並帶領大家鼓掌慶賀。

於是在滿堂掌聲之中,施汝為毫無爭議地透過了博士論文答辯,為自己在劍橋大學,這所英國乃至世界上最好的大學拿到了一頂博士帽。

施汝為能順利透過論文答辯,並沒有為排在他之後的奧本海默開了個好頭,使其舒緩自己緊張的心情,甚至讓奧本海默反而還更緊張了一些。

因為他當初進入到卡文迪許實驗室的時候,就有些名不正而言不順,被盧瑟福拒絕了幾次以後,才透過家裡面找到了老湯姆孫的關係,靠著陳慕武的打包票,最終才一波三折地進入到了實驗室。

也就是從剛進入實驗室的那一刻起,奧本海默和主任盧瑟福那邊就一直都不對付。

據小道訊息傳言,盧瑟福曾經勸說過陳慕武不知幾次,內容全都是如果奧本海默的表現不盡如人意,就找個理由把他從實驗室中開除出去。

幸虧是陳博士頂住了來自上面的壓力,才讓自己能夠在這幾年的時間裡有驚無險地留在英國,並最後來到了畢業這最後一關。

回紐西蘭探親的盧瑟福不在劍橋大學,讓奧本海默稍微心安了一些。

但他仍然害怕坐在評審席上的查德威克和福勒,會對自己的論文提出些什麼意想不到的問題來刁難,畢竟這兩個人一個是盧瑟福的左膀右臂,另一個則是他獨生女的丈夫。

希望坐在評審席上另一側的陳博士和老湯姆孫院長,能確保自己的答辯不出什麼問題。

懷著這種複雜的既激動又忐忑的心情,奧本海默走向了答辯席。

只能說,心思敏感的奧本海默,有些太敏感了。

他覺得施汝為能那麼輕鬆地透過博士論文答辯,是因為他是陳慕武和卡皮察的雙料學生,所以評審席上的眾人才順水推舟,網開一面。

可奧本海默完全沒想過,其實是因為施汝為的研究方向磁學,對於目前重心全都放在放射性和粒子物理上的卡文迪許實驗室來說,稍微有些冷門。

然後再反觀奧本海默,他的論文雖然不是磁學這種比較小眾的物理學分支,而是時下大火的量子力學。

但他給出來的是一篇純理論的論文,對實驗而聞名的卡文迪許實驗室來說,冷門程度也不亞於剛剛施汝為的那個磁學。

臺下坐著的五位評審,老湯姆孫純粹就是來鎮場子的吉祥物;查德威克和卡皮察是以做實驗而見長,理論方面稍有欠缺;而陳博士是自己的老師,肯定不會刁難自己;唯一可能出問題的,就是盧瑟福的那個女婿福勒。

福勒是卡文迪許實驗室裡,除了陳慕武之外,理論物理最好的第二個人。

而且他還輔導過一個叫做狄拉克的博士,這位狄拉克,又是奧本海默的博士論文的輔導者。

——這又是陳慕武從中牽線搭的橋,一方面是奧本海默要寫他的博士論文,另一方面是自己因為事情太多沒工夫再去關心他論文的進展情況,所以才把這件事情拜託給了同樣擅長理論研究的狄拉克。

這麼算下來的話,他奧本海默和福勒之間也有一層薄薄的香火之情,福勒應該不會太為難自己吧?

坐在評審席上的陳慕武,不知道奧本海默此時的想法,不然一定會覺得他是在杞人憂天。

只要他的論文是正確的,結果也沒有什麼問題,身正不怕影子斜,別人還能挑出什麼問題麼?物理學是最講究實事求是的學科。

奧本海默很緊張地站上了會議室的C位,開始了他前半輩子裡最重要的一次論文宣講。

而評審席上的人都臉帶笑意,輕鬆至極,偶爾還交頭接尾地談論兩句。

“陳,一轉眼,連這位從美國來的奧本海默都要博士畢業了。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幾年之前,你剛到劍橋大學,出現在卡文迪許實驗室裡的那一刻。幾年之間,你說你到底取得了多少成果?就連這間實驗室都跟著出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發出這種感慨的,是老湯姆孫。

偉人說,D內無派,千奇百怪。

卡文迪許實驗室裡同樣也存在有派別,姑且能劃分成老湯姆孫當主任時就在實驗室裡工作的老人,比如說威爾孫和阿斯頓;和1919年盧瑟福走馬上任之後才進入到實驗室裡的新人,此處就不在一一列舉。

但不管這兩派之間有沒有齟齬,他們倒是都把陳慕武當成是自己人。

聽到他們在聊這個話題,一旁的福勒也湊過身來附和道:“我也記得那個時候的情況,是愛丁頓教授接到了愛因斯坦教授的電報,親自跑了一趟倫敦,從《哲學雜誌》那邊拿到了陳博士的論文稿,帶回劍橋請我們幾個一起看看。

“那篇伽馬射線散射的論文,我當時看完還以為陳博士應該也是一個實驗物理學的高手,進入到卡文迪許實驗室裡剛好合適。

“結果過了不久,我就又讀到了有關廣義相對論的那篇論文,才知道你不僅僅是實驗高手,理論物理的水平也很了得。隨著之後瞭解的越來越深入,我才知道陳博士的體內到底蘊含著多大的物理學能量。”

本來是奧本海默的博士論文答辯會,結果變成了陳慕武的花式彩虹屁。

到了奧本海默宣讀結束的時候,評審席上的聲音,都快要超過今天的主角了。

奧本海默的畢業論文,雖然陳慕武並沒有怎麼參與到其中,但題目卻是他給選定的。

原來的時空當中,這個東西叫做玻恩-奧本海默近似,是奧本海默在哥廷根大學跟著玻恩讀博士的時候搞出來的東西。

但現在的奧本海默沒給布萊克特下毒,也沒跑到巴黎去看心理醫生,最後去德國讀完博士,所以如今這種近似,就應該叫做奧本海默近似,或者也可以加上狄拉克的名字。

奧本海默講完之後,大家的反應和剛剛施汝為那一場差不多,象徵性地問了幾個問題,便又都看向了陳慕武,那意思是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

都已經被趕鴨子上架到這種地步了,陳慕武也就只好開了口:“今天晚上老鷹酒吧,你請客行不行?”

“當然沒問題!”

卡文迪許實驗室的這件會議室裡,重新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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