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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間的方桌,分主次端坐著三個人。
坐在上首的,自然是運河河道監管李芮。
令林鱗游沒有想到的是,左右兩邊的,居然就是密室裡的那倆人——為方便稱呼,就權且叫他們為阿龍阿虎吧!
畢竟他們,很快就要死去!
他進去的時候,阿虎正一把扯住餘妙蘭倒酒的手,忘情撫摸著,臉上流露出猥瑣的表情,好似幾百年沒見過女人一樣。
阿龍說:“老弟,在李大人面前這般,成何體統!”
李芮微微一笑:“不妨。”
林鱗游推門聲驚擾了他們,他也壓根沒理會三人的目光,拉起餘妙蘭就走。
沒想到龍虎兩人還不識趣,立刻起身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誰啊?沒看到我們正陪李大人喝酒呢嗎?不說一聲就闖進來,還想搶我們的姑娘走?”
因此時林鱗游穿的是武備常服,並不是飛魚服,所以這倆外來戶不曉得他是錦衣衛也屬正常。
林鱗游正欲動怒,聽得身後李芮說話了:“林總旗,我知道你包了她,即便如此,你要帶她走,也該跟我打聲招呼吧?”
“你叫她來陪酒,跟我打過招呼了嗎?”林鱗游頭也沒回,拉著跌跌撞撞的餘妙蘭走了。
……
阿虎問:“李大人,你喊他總旗,莫非,這傢伙是個錦衣衛?”
李芮還未開口,阿龍就搶答了:“你還做你錦衣衛的夢呢?錦衣衛算個鳥,等老子做了給事中,彈死他……話說李大人,能不能給個御史做做?”
“一個從七品,一個七品,不差不多?”李芮慢慢呷了一口茶,“你要真有野心,那就多加點銀子,我給你個五品都沒問題!”
阿龍阿虎互相看看,很顯然,這倆外來戶沒多少銀子。
……
寅時過半,林鱗游爬起身,換上飛魚過肩的武備常服,挎了繡春刀,回頭卻見暖榻上的餘妙蘭姑娘也斜倚著起來了,香肩半露:
“林總旗,今日怎麼起這麼早?”
“今日輪到我當值,得去衛所值房畫卯。”林鱗游說。畫卯就是打卡,雖然他目前的工作性質不需要隱藏錦衣衛的身份,也不需要成天待在值房,但每個月還是得輪到一兩次去當值。
每個月只打一兩次卡,跟原本世界每天早起打卡比起來,爽多了!
“那你今晚還來嗎?”
“怎麼,你盼著我來?”林鱗游戲謔一笑。
餘妙蘭抿抿嘴:“最近教坊司都不太平,有你在,我安心。”
這話倒是真心的。
餘妙蘭所說的不太平,指的是狎客被殺一案。
一個月內,接連死了十個狎客,都是死在教坊司門前長街上,他們剛跨出教坊司大門,還在回味昨晚的溫存纏綿,就被人一刀斃命。
同時被殺的,還有兩個教坊司樂戶粉頭——也就是跟餘妙蘭一樣身份的女人。
不過這案件歸由應天府六扇門著落,跟錦衣衛林鱗游他們無關。
錦衣衛管的,更多的是牽涉宮裡的事。
“那你,可得給我削個價哦。”林鱗游揶揄道。
“我的總旗大人,您還差那倆銀子嗎?若不然,今晚我盡心伺候大人便是。”餘妙蘭羞澀一笑。但羞澀之中,卻透露著苦澀。
林鱗游看出來了。
身在教坊司,大多都是命苦的人啊!
“你已經很盡心了。”林鱗游彷彿覺得腰間一酸,“我走了,你再睡會。天亮還早呢!”
雞雖然叫了,可天還沒亮,畢竟是深秋,霜降都過了。
林鱗游踏著長街滿地落葉,走進衛所,當值的小旗官帶著兩個書吏立刻迎上來。待林總旗走進值房,一個小吏拉開書案前的圈椅候他坐下,另一個書吏便捧了一疊文書放在書案上。
文書最上面是卯薄。雖然身為總旗,只是個七品小武官,但卻是聖上直掌的京察物件,所以畫卯之事雖小,也馬虎不得,該走的流程也還是得走的,林鱗游便在其上籤了名,又掏出隨身小方印在上面蓋了。
完事後,林鱗游便問:“近一個月,可有大事?”
小旗躬身道:“稟總旗,並無大事,只前幾日因疏浚運河,有幾個刁民鬧事,已被鎮壓下來。”
“沒事就好……”林鱗游說。
“不過……”那小旗又湊近了說,“昨夜衙門裡的捕頭來過,叫你……不,約您今早在知府衙門見面。”
“哪個捕頭這麼張狂?差遣到我們錦衣衛頭上來了!”林鱗游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小旗官,在東廠還沒出現之前,還沒見有人敢壓錦衣衛一頭的!“你沒賞他兩耳光?”
小旗官說:“總旗大人,是個女捕頭,打她,那不跌了份了嘛!”
“女捕頭?就是那個女捕頭,長得還有點好看的那個,任苒,任捕頭?”
六扇門只有一個女捕頭。
“正是正是。”
“她大半夜的找我幹啥?”
“這個,屬下不知……莫非是,閨中寂寞,貪圖總旗您的……美色?”小旗一臉賤笑。
林鱗游平易近人,沒啥架子,所以這些下屬平時恭敬歸恭敬,卻也不怎麼怕他,偶爾也敢開兩句玩笑。
既然是女捕頭,那就勉為其難屈尊見一見吧!
“你小子。”林鱗游笑笑,“這樣子……我早飯就在知府衙門將就打發了,你倆——”他指著正捧著食盒進來的小吏,“就別忙活了,等頂班的來,就回去歇著吧!”
“總旗,那我呢?”小旗笑問,“屬下也是一宿沒睡。”
“等頂班的來啊!”
小旗:“總旗大人,今日我的頂班,正是您啊!”
林鱗游卻似沒有聽見,大踏步走了。
……
早就聽聞任捕頭貌美如花,林鱗游跟著衙役的指引,走進了任捕頭的值房。
見到了任捕頭,然而卻沒有早餐,只在她的對面,大咧咧坐著一個體重差不多有兩百斤的錦衣衛百戶,卻正是他的好大哥,張賁。
張賁看了林鱗游卻裝作不識:“林總旗好大的架子!”
“怎麼,你們在等我?”
待林鱗游施禮坐下,任捕頭開門見山,雖然是個女武官,嗓門也有點粗,可聽起來竟別有一番韻味:“我們說正事吧!你倆,昨夜都在教坊司?”
“這話說的,我哪一晚不是在教坊司?”張賁笑著說。
任捕頭看向林鱗游。
畢竟穿越前是個紳士書生,臉皮薄,此刻被一個女人問這問題,林鱗游彷彿因“瓢”被抓一樣,臉竟“騰”一下紅了,說話也有些結巴:“是……是啊!有什麼問題?”
“沒聽見什麼動靜?”任捕頭又問。
“動靜?左廂房差不多吱呀了一兩下就沒動靜了,右廂房的動靜倒是挺大的。”林鱗游說。
“嘿嘿,我就在你的右廂房。”張賁笑著對林鱗游說,“我昨晚看你進去的。”
“看不出百戶大人如此勇猛,下官佩服!”
“嘿嘿,過獎過獎。”
任捕頭敲起桌子:“不是問你們這等動靜!是……是有何不尋常的動靜?身為錦衣衛,竟如此不正經!你們就不怕我告上吏部!”
“不好意思捕頭大人,我們不歸吏部管。”張賁得意笑笑。
“是啊!不知捕頭到底想問什麼?”
“昨夜丑時至寅時左右,運河河道監管李芮,在教坊司被殺了,一同被殺的,還有兩人,目前身份不明,據說,是李芮的客人。”任捕頭盯著林鱗游,“另外,據教坊司的人說,林總旗,你昨晚去過李芮的房間,還與他們起了爭執,為了一個女人。”
林鱗游本來聽到那倆“外來戶”死了,心裡有些驚訝,聽得任捕頭這麼說,不由有些不爽:“我要殺人,何必自己動手?詔獄有的是號子!”
“想必林總旗還不知李芮是什麼人?”任捕頭說。
“不就一河道監管?總而言之,我沒有殺人。”
張賁的臉色卻微微變了:“李芮,是紀指揮使的義子!”
紀指揮使,紀綱,時任都指揮僉事,兼錦衣衛指揮使,掌管親軍,主管詔獄,兼掌錦衣衛。深得寵幸,是聖上眼前的大紅人。
“那我就更加不可能殺他了。”林鱗游有些急了。
“可是,你剛才分明說,你不知道李芮是指揮使大人的義子?”張賁竟也盯著林鱗游。
“……”林鱗游心中一凜,轉而也盯著他。
但聽任捕頭接著說:“所以你們得明白,我是在幫你們,現在跟我說,好過去詔獄跟你們的指揮使大人說。案子能破,你我都好,案子破不了,只怕你們腦袋也不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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