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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幼筠暗暗懊惱自己最近對父親的異常太過不上心。而燕肅心中則是擔心,蘇伯父好歹是個戶部郎中,竟是要弄到滿門被滅口,那這背後所涉之事定是不小,背後之人也不是自己這個區區秘書省校書郎抑或是父親這個工部左侍郎所能得罪的,看來現在重中之重是要保護好蘇幼筠。
他不由抬頭看了一眼對面還在冥思苦想的蘇幼筠,雖說她重回京師不久,認識的人也很少,可也總有見過她這個蘇府二小姐的。況且自家雖對下人都下了封口令,可時日久了也難保不會有人無意中透露出什麼。
此時,蘇幼筠彷彿想起了什麼,忽然打破了沉默說道:“肅哥哥能幫我遞兩封信出去麼?”
她邊說邊向書桌邊走去,略微思索了一下便提筆寫了兩封信。
她將其中一封遞給燕肅說:“此信請務必速速送到我長姐手上,她眼見著就要臨盆了,若是此時收到官府的訃告,心緒不穩之下我怕她會出什麼意外。若知我還在世上,想必為了我,她也會堅持住的。但我不信任姐夫一家,所以此信還請偷偷地送與長姐。”
見燕肅接了信,她又拿出另一封,說:“荃叔和蘇成想必已經出發去了明州,他們是我目前最能信任且最得力的人了,我想召他們回京師幫我。”
看著這封信,燕肅卻沒伸手去接,他思量了片刻,說:“幼筠,殺害你家一家的兇手顯然並未打算放過你,只是不知你還活著。但你不可能永遠躲在燕家後院,就算你一直躲在燕家後院,時日長了也難保不會有人洩露了你的行蹤。既然荃叔和蘇成都在明州,我想不如你去明州與他們匯合吧。”
蘇幼筠抬頭定定地看著燕肅,心中突然湧出一種莫名的委屈,她不理解為何前一刻他還信誓旦旦要幫助自己找出兇手為父報仇,下一刻卻是迫不及待的想送走自己。
她想開口質問他是不是怕了,可她很快冷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或許是想多了,況且自己也只不過是對方還未過門的未婚妻,他能幫自己至此已是不易,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質問他?
蘇幼筠心中充滿了矛盾,最後,她苦笑了一下,收回了手中的信,有些賭氣地說:“也對,我有什麼資格賴在燕家,我現在是個拖累,還是走得遠遠的好。”
燕肅聽到她這麼說,知是她想多了,忙說:“幼筠妹妹你誤會了,我既已答應幫你查這件事便不會食言,但是此刻你留在京師不僅毫無用處,反而讓自己陷入危險。”
蘇幼筠方才不過是一時嘴快,話一出口便有些後悔,於是整理了自己的情緒,輕聲說:“我知道肅哥哥是為我好,是我心急了。”
說罷她不等燕肅再說什麼,而是徑自走回書案旁,執筆思索了一會,重新寫了封信遞給燕肅說:“還煩請肅哥哥幫我把這封信送給荃叔,讓他和蘇成去江寧與我匯合吧。家裡出了這麼大事,我還是不放心長姐。”
說完還怕燕肅不贊成,忙又說道:“肅哥哥放心,我不會在江寧久待,只是偷偷見一下長姐然後就去揚州外祖家。總躲著也不是個辦法,我想或許外祖父能幫我想辦法換個身份。”
燕肅覺得這樣也好,無論如何蘇幼筠總有一天要回到京師的,好在京師認識蘇幼筠的人並不多,只要等這陣風聲過去,再換個合適的身份回到京師也未嘗不可。思及此,燕肅接過信說:“這樣也好,京師這邊我會幫你留意的,如果有什麼訊息會第一時間寄信給你。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蘇幼筠搖了搖頭,抬頭看著窗外,園中的臘梅迎風怒放,心下感慨,感覺自己就如同窗外那棵臘梅,身處風雪之中無遮無擋,只有靠自己的一腔孤勇才能拼得這滿園春色。
次日清早,天還未大亮,一輛樸素的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燕家後門。蘇幼筠拿著冪籬從後門出來,她一身青布長裙,外披黑色大氅,不敢戴白花,只能插一根素銀的簪子,仿若普通殷實人家的小娘子。
她先向門內的燕夫人深深地行了個禮,感謝燕夫人這段時間的收留和照顧。燕夫人用帕子壓了壓眼角,從袖中拿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遞給蘇幼筠說:“這一路一定要當心,福伯會好好護著你的,窮家富路,這些都是換好的碎銀,路上莫要委屈了自己。”
蘇幼筠接過荷包,又深深一福,感激道:“父親、母親和弟弟的後事還要勞煩燕伯伯和燕伯母,你們的大恩幼筠都不知如何報答。”
燕夫人輕輕拍了拍蘇幼筠的手,又替她攏了攏大氅,慈愛地說:“你父母和弟弟的後事我們都會辦妥,你且安心。你既與阿肅定親,那便是我燕家未來的兒媳婦,莫要提什麼報答。蘇家的事,老爺雖不曾與我細說,但我知你父親母親都是好人,那些害他們的惡賊官府一定會抓住的,等到那時你就可以安全的回來了。”
此刻燕夫人不僅不嫌棄自己,反而還將自己當未來兒媳婦對待,蘇幼筠很是感動。她不想在燕夫人面前失態,只得撇過頭,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微微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燕瑤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了抱蘇幼筠,哽咽著說:“幼筠姐姐千萬保重,瑤兒在京師等姐姐回來。”
蘇幼筠也緊緊地回抱了一下燕瑤,不敢再多逗留,接過一旁丫頭手中的包袱,轉身向馬車走去。車邊的燕肅替她打起車簾,看著她鑽入車內,想說點什麼,可看了眼門口的母親,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隨著福伯輕抖了一下馬韁,馬車緩緩向前走去,車外眾人目送著馬車緩緩向前直到消失不見。車內的蘇幼筠剛坐定就看到座位邊上放著的一個信封,開啟信封,一枚雕刻著燕子紋樣的玉佩掉落出來。
她先是楞了一下,隨後嘴角輕輕上揚,可眼淚卻悄無聲息地從眼角滑落。她一眼就看出這塊玉與當年說親時燕肅給的信物很是相像,而那塊玉已隨著蘇家的大火不復存在了。雖然這塊玉玉質不如當年那塊,雕工也略顯粗糙,但蘇幼筠彷彿看見了燕肅匆忙尋來玉石熬夜雕刻的樣子。蘇幼筠將玉貼近心口,心中的那些慌亂與不安也隨之慢慢消散。
馬車一路向南來到西大街,在經過武學巷巷口時,蘇幼筠忍不住打起簾子向巷子深處望去。天剛矇矇亮,巷內幽深一片,無法看到巷子最深處的蘇宅,可蘇幼筠還是貪婪地向巷內望著。
從家人出事到現在,她都沒再能回去看過一眼,這讓她感覺一切都特別的不真實。此行離開也不知何時能再回來,她只能這樣看著,略微彌補一些未能與爹孃和弟弟告別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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