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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是第二次深夜前往安樂宮。
短暫的通報後,安樂宮沒有任何回應。
太皇太后時常入夜陽魄巡遊長安城,雖說太皇太后身體受創,當下已經少有去做陽魄巡遊之事,但太皇太后晚上清醒的狀態並沒有因此而改變。
這不僅僅是太皇太后修行有特殊之處,人越老需求的睡眠也越少。
新帝能肯定太皇太后此時並沒有沉睡,而只是給予他一個下馬威,讓他多多反省。
“去,再次通報”新帝吩咐道。
“陛下,太皇太后安息著,老奴實在沒法通報”看殿的老宦官為難道。
“就說朕偶爾間發現了一些可能和梁王叔有關的事情”新帝道:“你這狗奴才若是沒法通報,讓朕睡一覺起來忘記了,那可不算一件好事!”
新帝不徐不疾。
他心中有底氣,甚至是第一次覺察自己有了一點點主動權。
儘管這只是一次構陷,但對手都有可能騎到頭上了,新帝當下也管不了那麼多。
皇室爭鬥看上去風輕雲淡,但殺招落身上時就是傾覆之禍。
若要杜絕後患可能,那必須要找到最關鍵之處發力,而且必須準確有效。
“這……這這……”
駐守安樂宮大殿的老宦官支支吾吾難於回應時,只聽大殿中傳來一道聲音。
“陛下深夜來安樂宮,想必是急事,你這狗奴才速速開門!”
竇太主的聲音響起,這讓老宦官迅速抹去額頭的冷汗,而後恭恭敬敬推開了安樂宮大殿的厚重木門。
龍涎香的濃郁味道飄來,新帝呼入鼻孔,只覺腦袋瞬間提神到了沒有一絲倦意。
他一臉精神,只覺思維也愈加明晰。
“兒臣叩見太皇太后,見過竇太主!”
新帝入了安樂宮大殿,也按規矩行了禮。
禮畢之後,他擇了一個蒲團坐了下去。
新帝也不冒冒失失開口,而是沉穩坐下,靜待可能的詢問。
“好久沒有聽到梁王叔這個稱呼了!”
屏風後面沉默了很久,太皇太后才有開口。
父母處理子女問題難於端平那一碗水,太皇太后並非不喜歡景帝,而是認為景帝得到了很多,而梁王不曾得到。
她在處理事情時無疑會偏向於弱勢的一方,又責斥更為強勢的一方。
只是世事難料,太皇太后常常責備的景帝死了,太皇太后時常掛念的梁王也死了。
人走茶涼,景帝都漸漸被人淡忘,這更無須說一直幕後輔助的梁王。
陡然從新帝口中聽到梁王的稱呼,甚至還有梁王相關之事,太皇太后最終沒忍住,率先放下心頭的事情。
“兒臣受過樑王叔教導,心中是一直掛念著梁王叔的”新帝恭順回道。
主動權就是話題以新帝為主,而不是新帝被動聽訓斥,甚至是被絲線牽扯著不得不跟隨而行。
他尋思數秒,又不斷整理著自己心中的內容。
相較於沒有實證的直接指控,一些話不清不楚含糊表達的效果更強。
新帝不能說得太明白,但他又要留下給太皇太后思考的空間。
這與景帝教導的‘逢人只說三分話’不謀而合。
“孤聽你在殿外說發現了一些和梁王相關的事情?”太皇太后開口問道。
“我聽人說太皇太后安息著,還以為要到明日才能稟報”新帝道。
“只是一個不長眼的老奴才”太皇太后道:“陛下若是要打他責罰一番,親自拿板子去抽便是了,想抽多少板子就抽多少板子!”
“罷了”新帝道:“兒臣只是怕耽擱下來淡忘了此事,到時候想不起來!”
“你到底發現了什麼事?”
太皇太后和新帝來回交談,新帝心中沉穩有餘,而太皇太后的心則是難有安寧。
事情不相關自身時能做到淡然指點,一旦涉及自身誰也免不了俗。
梁王就是太皇太后心中的一道坎。
相較於往昔的沉穩,太皇太后此時顯得有幾分迫切。
“淮南王叔著門客編著了《鴻烈》一書,這《鴻烈》涉及黃老之學,又涉及氣運之術,洋洋灑灑有著數十萬字之多”新帝開口道。
“孤有聽聞”太皇太后點頭道:“聽說陛下再朝堂上當眾翻開,還讓群臣觀閱了一番,只是此事與梁王有什麼關聯?”
“淮南王叔門客諸多,大修煉者數量不遜朝廷,若要編著一些開宗立派的秘典是不足為奇的”新帝笑道:“但兒臣很好奇淮南王叔門客在運術上的認知。”
“通曉運術者確實寥寥”太皇太后點頭認同道。
“《鴻烈》一書中不乏奧妙,甚至有運術相關的‘元氣論’‘宇宙生成論’!”
新帝隨手翻了翻手中的竹簡,又將手放了下去。
他的話題依舊集中在淮南王身上,並未直接敘說梁王,這讓太皇太后微微有些沉默。
“淮南王叔大才”新帝讚歎道:“論及運術,淮南王叔很可能是我們大漢第一人!”
“你對他評價很高”太皇太后沉聲道。
“能開宗立派的人遠比先帝那點皮毛運術要強”新帝隨口道。
“哦!”
新帝對自己父親有著毫不留情的貶低,但新帝敘說的確實是事實。
景帝擅長刺殺刺客之術,在運術上的本事確實不足。
這不是景帝擅長遮掩就能遮掩得住的本事,而是對方在黃老之術上就這麼一點能耐。
運術是黃老之術中最重要的一種。
如果說景帝的運術只是精通,梁王在運術上的本事則是大成。
淮南王的門客可以編著各種妙術,但唯獨難於去編纂只有皇室和諸侯王才方便修行的運術。
如果門客們連運術的門檻都不曾入,編纂《鴻烈》運術的主力顯然是淮南王。
能做到運術相關理論的推陳出新,這隻有宗師級水準的人才可能做到。
與此同時,太皇太后心中也想到了一個可能的猜測。
這也可能是新帝關於梁王的猜測。
新帝不需要直接敘說,太皇太后已經清楚了對方要表達什麼內容。
如果景帝沒能力殺數千裡外的梁王,淮南王則是擁有實打實的可能。
這讓她面色沉了下去。
香爐旁邊擺放著一份竹簡,竹簡上的字很新,但墨跡已幹,甚至已經滲透到竹纖維內部。
這是太皇太后讓竇太主書寫的內容,但她覺得眼下這份內容不合時宜。
這讓她伸手摸了摸,隨手丟入了不遠處用來取暖的火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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