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外鄉人 倒黴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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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米斯頓葛的說法來看，在約克停留的時間，應該剩不了多久了。

蘇格癟癟嘴，感覺心中一個地方空落落的。

米斯頓葛是他第一個以“朋友”身份結交的人，而且自己能活到現在，也是多次受到了米斯頓葛幫助的結果。

在他的意識中，早就把米斯頓葛當成了好朋友，是那種關鍵時候可以託付性命的好朋友。

“沒有關係的，我是離開約克，又不代表我們永遠無法見面，而且，”米斯頓葛做了個書寫的動作，“我會給你地址，等到你有空的時候，我們可以寫信。”

蘇格用力地點頭，問道：“時間決定了嗎？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上午九點的蒸汽列車。”

“這麼快？”蘇格驚訝道，“那豈不是連一頓便餐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米斯頓葛不明白蘇格的意思，一臉疑惑地歪著頭。

蘇格摸著口袋中的1磅2比恩的鈔票，咬咬牙，“走，我們去吃一頓，就當做給你送行了。”

剛剛說完，蘇格就反應過來，發現這句話說得不怎麼吉利，不過從米斯頓葛的樣子來看，似乎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於是放下心來。

迅速地收拾好東西，蘇格二人離開醫院，向著阿曼索拉餐廳前進，一路上兩個人雖然有說有笑，但是很明顯都沒有什麼興致，因為他們知道，吃過了這一頓，下一次的聚餐，就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了。

第二天清晨，約克市列車站臺。

晨曦透過清晨的薄霧，留下一道道夢幻的光斑，此時太陽尚未完全升起，陽光的溫度還不能驅散站臺上的薄霧，可見度很低，但置身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卻有一種獨特的體驗，就像是身處在另一個雲霧繚繞的世界。

此時站臺前擠滿了人，彼此按照地面上的路標指引，來到屬於自己車廂的等待區站好，不停地向遠處張望著。

這裡是約克市唯一的一個站臺，蒸汽列車來到這裡，就是抵達了終點，這條線路也很簡單，只有起點和終點兩個站，另一邊，就是格里芬王國的首都費倫。

“好了年輕人們，我想你們已經在這次的見學中得到了足夠的收穫，但是請你們記住，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合格的醫生，你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一個教授樣子的中年人說道。

“庫特教授，您很囉嗦誒，難得這次所有人的實驗報告都順利地完成了，在這個啟程的日子，就不可以讓我們稍微放鬆一下嗎？”

在中年人的面前，有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著興奮的期待，理由很簡單，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啟程返回費倫了。

在人群中，米斯頓葛顯得格格不入，那張充滿憂愁的臉與周圍的興奮形成鮮明的對比，而且他時不時回頭望向站臺的進站口，神色焦急，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怎麼，難道是對這個鄉下的地方產生感情了？”一個學生模樣的人用胳膊肘捅捅米斯頓葛，“你的實驗報告不是順利透過了嗎？可為什麼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

“我，我有個朋友，說要來送我。”米斯頓葛回答著，但目光依然在進站口處徘徊。

“朋友？是昨天你在休息室等待的那個？來送你不該是在外面的大門嗎？沒有檢票的人是不會進到這裡來的。”

米斯頓葛搖搖頭，也不是很清楚，蘇格只是說過要來送行，但也沒有具體說在哪裡送行。

這時，一個模糊的物體從晨曦中緩緩而來，伴隨著哐當哐當的聲音，由遠而近，最後穩穩地停在站臺前。

汽笛聲響起，米斯頓葛收回了最後一絲期待，在瀰漫出的蒸汽中，跟著領隊的庫特教授，慢慢走入車廂，將隨身的行禮安放妥當後，一隻手撐在腮邊，獨自發呆。

忽然一絲耀眼的陽光晃到了他的眼睛，他眯眯眼，循著陽光的方向看去，卻看到在候車室的房頂上面，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對自己不停地揮著手。

米斯頓葛眼底露出笑意，也向對方揮手，但是很快他就發現，那個身影在發現自己後，就停止了揮手的動作，轉而不斷重複著一個將手伸進口袋的動作。

米斯頓葛下意識地跟著做，將手慢慢伸進自己的大衣外側口袋，令他感到十分意外，在口袋中，他摸到了一個很陌生的東西。

米斯頓葛把那個東西拿出來，發現只是一個玻璃瓶，裡面盛裝著滿滿的金黃色的濃稠液體，大約有一百毫升左右的樣子。

“這是什麼？”米斯頓葛喃喃自語，轉過去問身邊的人，“因比思，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與他同座的學生轉過來，看到了他手中的物體，驚訝了一聲，說道：“這不是方形蜂的蜂蜜嗎？”

“方形蜂的蜂蜜？那是什麼東西？”

“方形蜂，也叫四方蜜蜂，因為它們的蜂巢是四方型的，所以才叫作這個名字，你那個朋友送你的？”因比思問道。

“這，有什麼說法嗎？”

“當然了，這個蜂蜜雖然不罕見，但是在約克這邊，對於即將踏上旅途的人，都有送方形蜂蜜的習俗，據說有庇佑和祝福作用。”

因比思抱著雙臂，做出一副教授的樣子，“這是約克市的特產，在其他的地方不容易買到，當然，費倫除外，不過這些，應該也有3比恩左右吧。”

“你那個朋友送你的臨別禮物？”

“對，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介紹給你認識，他叫蘇格，蘇格•艾歐西格。”米斯頓葛激動地說。

“我好傷心，我還以為你最好的朋友會是我呢，”因比思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你忘記是誰陪你一起趕實驗報告到深夜嗎？”

米斯頓葛露出一瞬間的尷尬，反應過來因比思是在拿自己尋開心後，目光再次看向那個玻璃瓶。

雖然剛剛分別，但他已經開始期待了，期待著與蘇格的下一次再會。

蘇格看著黑色長蛇般的列車遠去，從候車室的屋頂上走下來，轉身準備返回列伊努教堂。

那是他在詢問塞林之後，今天清晨特意去下街區買的蜂蜜，花費了他3比恩2便士，加上昨天晚上吃的那一頓，現在他身上只剩下7比恩2便士了，這是他所有的財產。

蘇格想列車站臺的入口處走著，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不是心疼送給米斯頓葛的禮物，只是有些擔心，今天才只是週三，距離下一個發薪日還有四天的時間，在這四天中，僅剩的7比恩2便士是他所有的倚仗，他必須每一頓都精打細算才行。

嗯，反正餐館在短時間內是不考慮了……蘇格向前走著，抬起頭，忽然看到一個黑影向自己飛奔而來。

雙方相距極短的距離，就在幾乎要撞上的瞬間，蘇格利用“盜竊者”的靈敏，連忙閃開，但倉促之中，腳下落後了一步。

而那個黑影因為避之不及，直接絆在蘇格的腳上，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您沒事吧？”蘇格連忙湊上去把人扶起來，但看到那張有些熟悉的面容後，他愣住了，只是一時間想不起，是在哪裡看到過對方。

“咦？你不是，你不是，那個協會的？”對方瞪著一雙大眼睛，也認出了蘇格。

“協會？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您是住在隔壁的倒黴……不，潘德利先生，對嗎？您是潘德利先生。”蘇格想起對方的身份，胳膊微微用力，將對方從地上拉起來，“潘德利先生，您這是要去哪裡？”

“唉，說來話長，”潘德利臉上露出一股愁容，並沒有聽到蘇格下意識的口誤，“而且從那次的爆炸後，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你們了，聽說你們是搬到教堂去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等待房屋的修繕，而且可以更好地聆聽女神的指引。”

“果然，我應該去一次教堂的，”潘德利嘆了口氣，“從你們離開之後，我就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被厄運沾染了，無論做什麼事，都會以慘劇收場。”

“甚至在我什麼都不做，只是單純地待在家裡的時候，也會遇到馬桶堵塞的情況。”

額……那應該不是厄運的問題，你應該去醫院檢查一下你的腸胃……蘇格有些無奈，“所以您這是，要去醫院？可醫院就在來到這裡的半途中啊，還是說您有別的事情？”

“醫院？我為什麼要去醫院？”潘德利完全不清楚蘇格在說什麼，“我是要去費倫。”

“位於白柑橘街33號的那個地方，我已經租出去了，但是每個月的房租，依然不足以償還我的貸款，所以我打算去費倫，試試運氣，畢竟那裡是格里芬最繁華的地方，而我是一名律師，我想，如果我足夠努力，或許可以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潘德利嚮往著。

在懷疑自己被厄運沾染的時候，不建議碰碰運氣……蘇格想了想，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所以，您是要去站臺，等待去往費倫的蒸汽列車？您這是要去費倫？”

蘇格突然明白了潘德利的意圖。

“是的，我即將啟程，踏上去往費倫，也是去往夢想的道路上，祝福我吧，也許很快，我就不再是你們的‘倒黴鄰居’潘德利，而是‘費倫的優秀律師’潘德利。”

潘德利越說越激動，整個臉頰都開始微微泛紅。

“就是那一班九點的蒸汽列車，會帶我遠離厄運，通往夢想的彼方！”

在潘德利充滿激情和嚮往的聲音中，蘇格清了清嗓子，低聲道：

“雖然我不想打擊您的夢想，但是……”

“那班列車，似乎剛剛開走。”

下一刻，蘇格看到，潘德利那眉飛色舞的笑容僵在臉上，接著一點一點扭曲，最後幾乎要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