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外鄉人 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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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見，我的朋友，沒想到我們能在這裡再次相見，這一定是女神的指引。”

金髮人看著蘇格，調整了一下細框眼鏡的位置，讓它待在一個更加舒適的位置，對蘇格和米斯頓葛伸出手。

“歡迎來到‘天使的魔術館’。”

確實是很久不見，但是不是女神的指引就不一定了……蘇格在心中嘀咕。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之前在弗斯曼的商隊中遇到的那個金髮人，因為在撿柴時的一些誤會，兩人才有過一面之緣，而正是因為這個金髮人的原因，才讓他在巧合之下，開始使用蘇格•艾歐西格這個名字。

本以為不會再見，但蘇格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是約克市的人，而且還在這樣一個地方做著少見的生意。

“天使的魔術館？您是魔術師？”米斯頓葛有些好奇，眼睛四下掃動，看見金髮人攤位後方的一張寬大的桌子上，擺著許許多多叫不出名字的小東西。

“您可以稱呼我為魔術師，占卜師，甚至馴獸師和戲劇師，我的名字可以因為您的需要而隨時改變，怎麼樣，要不要來試一試？”

金髮人挑動著眉毛，朝蘇格和米斯頓葛遞去友善的邀請。

“要錢嗎？”

蘇格直截了當地問道，心說要錢的話就不玩兒了。

很快他就看到金髮人眼角開始抽搐，似乎在竭盡全力繃住維持表情。

一場心理博弈很快在蘇格和金髮人之間建立起來。

蘇格看出這個名為“天使的魔術館”的小攤子沒什麼生意，所以狠心壓價甚至想免費，而金髮人也認定蘇格二人會因為抹不開面子而玩幾次，只是具體要看價錢而定。

彷彿針尖對上麥芒，目光對視中火花四濺。

“這樣吧，既然是女神的指引，我可以退一步，如果我的服務能讓你們感到滿意，到時候你們再付出相應的價錢就好。”金髮人說道。

蘇格與米斯頓葛相視一眼，點點頭。

放心，無論你有怎樣的服務，我都不會覺得滿意的……蘇格看看金髮人，目光被那副細框的眼睛吸引住片刻的注意力，問道：

“那我該怎樣稱呼您呢？”

“您可以先稱呼我為魔術師，因為我馬上要給您表現一個魔術，”金髮人反問，“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蘇格搶先米斯頓葛一步，說道：“那就請稱呼我們為顧客先生，謝謝。”

金髮人點點頭，邀請蘇格二人進到後方的屋子中，然後拿出三粒豌豆，放在一張.平整的桌子上。

“這是令我自豪的魔術，”金髮人從桌底拿出三個不透明的碗，分部蓋住三粒豌豆，“在已經隔斷的空間中，我可以讓這些豌豆隨著我的指示自由移動。”

看慣了天橋底下騙人把戲的蘇格冷眼旁觀，完全不像米斯頓葛一樣充滿好奇。

所謂的魔術只不過是手速快，再加上利用手段轉移注意力罷了，但是對方敢用三個小豌豆，說明還是有些真本事在的。

“準備。”金髮人在第一個倒扣的碗上屈指輕彈，“這個沒有。”

大碗翻開，裡面的豌豆確實消失不見。

米斯頓葛忍不住開始鼓掌，蘇格表情微微一變。

他根本沒有看出對方有什麼動作，整個過程中對方甚至都沒有機會去觸碰碗中的豌豆。

是怎麼辦到的？在把碗扣住的時候就已經動手了嗎？

蘇格不知道，注意力開始集中在剩下的兩隻碗上面。

“準備。”金髮人在第二個倒扣的碗上輕彈，然後抬頭看向蘇格二人，“這個可以有你們來決定有沒有。”

“我們可以決定嗎？”米斯頓葛驚呼，似乎對這種玩法十分感興趣。

“我認為有。”米斯頓葛說完，看看蘇格。

“那我選沒有。”蘇格靈機一動道。

這樣總有一個答案無法滿足，也就可以免單了。

金髮人深深地看了蘇格一眼，吃驚的表情中有些無奈，同時還流露出一種遇上無賴的挫敗感。

準備要去掀開的時候，蘇格改口道：“那我也選有。”

蘇格說完，看到金髮人明顯地鬆了口氣，剛剛想要改變主意，就聽到桌子的下面傳來一陣陣齒輪轉動的聲音。

三人同時沉默下去，下一刻第二隻碗忽然被頂開，一直白鴿從底下竄了出來，撲扇著翅膀飛了出去。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尷尬的味道，蘇格拉著臉看向金髮人，心中十分無語。

他本以為對方是有點真本事的傢伙，沒想到最後還是利用了機關，而且還搞砸了。

“不應該啊，”金髮人看著碗底，皺起眉毛表示疑惑，“我還沒有碰呢，怎麼就自己觸發了？”

說完金髮人撓撓頭，有些尷尬地笑笑，轉口說道：“失誤了，不過我可以免費給你們補償一個馴獸師的表演。”

蘇格冷冷地看著金髮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在一陣手忙腳亂的操作準備之後，金髮人又愣在原地，接著撓撓頭，尷尬地笑笑，說道：“鴿子飛了，抱歉。”

一股無明業火在蘇格胸中爆裂，他第一次有了槽點太多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吐的無力感。

馴獸師不是應該馴狗熊和大象嗎？最起碼也要馴個猴子吧，你馴個鴿子是個什麼意思？

蘇格氣哼哼的，拉起米斯頓葛就要往外走，他有些後悔因為自己的一時激動就來看一個笨蛋表演，最後還演砸了，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

“別走，別走啊，”金髮人連忙上去拉住蘇格二人，聲音顫抖著說，“其實這就是我的一個愛好，我想成為一個優秀的魔術師，占卜師和馴獸師，所以在這裡練習，這樣吧，我不收你們的費用，只需要你們幫我看一看，然後給我提一些寶貴的建議，可以嗎？”

說著金髮人搬出一個小箱子，說道：

“我可以給你們一些我做的小道具做禮物，怎麼樣？”

“我們幫幫他吧。”米斯頓葛說道。

蘇格看了看米斯頓葛，又看了看金髮人，最後嘆了口氣，說道：“好吧。”

金髮人十分激動，拉著蘇格二人坐下來，一件一件地介紹自己發明的一些小道具，包括髮明的靈感，作用，甚至還給這些道具編造了各自的故事。

注意力被慢慢吸引住，隨著故事的深入，蘇格二人漸漸陷入其中，在橘黃色的夕陽中，認真地傾聽著，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這簡直太棒了！”米斯頓葛情不自禁地拍著手，“魔術師先生，您真應該去講故事而不是在這裡變魔術。”

一陣發自內心的讚美之後，米斯頓葛從口袋中拿出錢包，摸出一張價值一個比恩的紙幣，遞過去。

“感謝您的故事，真的很精彩。”米斯頓葛由衷地讚歎。

“真的嗎？我的故事，有這麼精彩？”金髮人呆呆地問。

“確實很不錯，相比於您那些所謂的‘魔術’和‘馴獸’來說。”蘇格做出評價。

事實上金髮人的故事相當精彩，只是他現在身無分文，不然也會像米斯頓葛那樣，用一些金錢來支援對方，因為那些故事確實值得。

“是這樣嗎？我的這些故事，都是根據‘木偶’的故事改編來的，只是我隨意做的，真的比我那些精心準備的魔術要好嗎？”

蘇格點點頭，注意到對方提到的一個詞，好奇道：

“木偶？”

“是啊，木偶的故事，”金髮人反問道，“你們不知道嗎？”

蘇格與米斯頓葛互相看看，然後同時搖搖頭。

“那好吧，我再給你們講一個故事，”金髮人得到了鼓勵，說話也更加地自信，從小木箱中拿出一個精緻的小木偶，說道：

“說很久以前，在一個四處流浪的魔術團中，有一個木偶戲的道具人偶，就是很平凡的一個木偶，在經過數不清的舞臺與數不清的讚美之後，它突然有了生命，或許是因為女神看到了它的表演而感動，或者是那些戲劇的靈魂匯聚，但原本只是一個道具的它，擁有了生命。”

“木偶人有了生命之後，扮演的戲劇得到了更多人的讚美與掌聲，它隱藏著自己沒有被人類發現，但是在第二天，它就不甘心只是待在魔術團中，所以它就趁著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逃了出去。”

“它的夢想很美好，它希望自己不只是在一個小小的魔術團裡面，它要讓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看到自己的表演，但是它忘了一件事，它沒有靈魂，僅僅靠著生命在這個世界上，是活不久的。”

“古老的傳說中，沒有靈魂的生命在世界上只會存活一個月的時間，而且會接受艱難的考驗。”

“第一個難關是飢餓。第一個星期，它感到難以忍受的飢餓，它找來很多木頭替換自己，但依然無法擺脫那種飢餓，這是它第一次擁有生命，它不知道該怎樣做，也沒有任何人教給它，所以它只能忍耐。”

“第二個難關是寒冷，第三難關是炎熱，而到了第四個星期，也就是最後一個難關的時候，它發現自己開始腐爛，這一次，無論它怎樣忍耐，或者找來無數的木頭替換在身上，都無法抑制那股無止境的腐爛。”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木偶人突然明白了一個感受，就是孤單，在這個世界上，它自始至終都是孤零零的一個，沒有同伴，得到的讚美也是虛無，在被無盡的孤單籠罩之中，它第一次想要活下去，可是在一個月期滿的時候，它還是腐爛殆盡，從這個世界上永遠的消失了。”

夕陽的餘暉從視窗照射進屋子裡面，那種即將隕滅的淒涼和無力感也隨之傳到了蘇格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就是故事中的那個木偶人，面對著世界的巨大，感覺無助而恐慌，用盡一切力量，卻只能面對被吞沒的命運。

“那怎樣能讓它活下去？”

一個孤零零的聲音響起來，金髮人和米斯頓葛同時看向蘇格。

“只是一個故事……”米斯頓葛本想安慰他，但發現自己也有點被故事中的情緒感染，於是沉默下去。

“不知道，”金髮人搖搖頭，“按照創世神的傳說，必須擁有靈魂才能在世界上存活。”

“那怎麼樣才能擁有靈魂？”蘇格追問道。

“首先要擁有姓名。”

金髮人拿起手中的小木偶，說道：“比如說，這就是那個木偶人，它首先要擁有一個名字。”

蘇格看著金髮人直直地看著自己，心中的一個地方被觸動，嘴巴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

“蘇格•艾歐西格。”

“它的名字就叫蘇格•艾歐西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