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那一天的敬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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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時節，清晨時分。

一處普通的民宅內，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正坐在電腦桌前，口中唸唸有詞：

“農曆十五陰門開，邪魔妖祟兀自來。”

少年陸燃緊盯著螢幕，看著影片中一片殘垣斷壁的景象。

本該熱鬧的夜市街頭，此時卻是火光四起，到處都是兇惡黑犬的身影。

它們身上染有血色紋路，口中四溢著火焰，摧殘著視線中的一切。

邪魔一族·血災犬！

這不是電影片段，而是真實的新聞報道。

每逢農曆十五，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邪魔出現、禍亂世間。

“可真兇啊。”陸燃喃喃自語著。

影片裡播放的，還只是邪魔一族在城市內作亂的畫面。

而在一座座魔窟中，以及更高層面的戰場上，人神與邪魔之間的戰爭，更不知慘烈到何種地步！

若是有朝一日，邪魔大軍真的突破防禦網，殺進人世間的話......

“陸燃？”窗外，忽然傳來一道悅耳的女聲。

陸燃的家就在一樓，聲音聽得倒是真切。

“嗯？”陸燃來到窗前，在一棵大樹下，見到了一道高挑曼妙的身影。

少女身著一襲白色長裙，漆黑長髮散落肩頭。

恰逢天公欲雨，陣陣風兒吹過，吹得女孩長髮輕舞、裙襬飄揚。

“嚯~~~”

陸燃一聲感嘆，看著自己的同桌兼班長大人。

見陸燃這種反應，姜如憶不由得臉蛋泛紅。

平日裡她都是穿著藍白校服，從未像今天這樣長髮披肩、白裙飄飄。

“壞了呀！”陸燃手肘拄著窗臺，笑望著樹下溫柔可人的少女。

“怎麼了？”姜如憶疑惑道。

陸燃：“這誰還能分得清你和嫦娥呀？”

姜如憶臉蛋更紅了，忍不住白了陸燃一眼：“就你嘴甜。”

陸燃抿了抿嘴唇。

說得好像你嘗過似的。

“快走吧，今天是敬神的日子，別遲到了。”姜如憶手中拿著一本小冊子，輕輕晃了晃。

“哦。”陸燃轉身走向電腦。

影片中的災難報道，來自半個月前，他特意翻出來觀看，就是為了給自己打雞血。

因為今天是農曆六月初一，是一年一度敬神的日子！

每到這一天，神明們就會在人間挑選信徒。

所謂的“神明”，其實就是一群雕塑，它們為鎮壓邪祟而來。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在一個月圓之夜，一眾妖魔突兀湧現、作亂世間。

那是一段無比殘忍血腥的歷史。

直至三個月後，當整個世界陷入深深的絕望時，曙光終臨！

一座座神秘雕塑接連降世，遍佈世界各地，鎮壓各路邪靈。

一場神明與妖魔之間的戰爭，就此拉開帷幕，並持續至今。

而隨著雕塑降臨，人族終於有了行之有效的反抗方式，那些以人力難以摧毀的妖魔，可以被神力制裁！

至此，人類進入了“全民敬神”的時代。

在人們17~18歲時，身體與精神層面達到一定標準後，便有可能被神明收為信徒。

只要能成為信徒，便可以修煉神力、習得神法，對抗邪魔一族。

“這麼多年了，也該輪到我了。”

在關閉電腦之前，陸燃又深深看了一眼影片中作惡的血災犬。

對陸燃而言，每個農曆十五夜都是極其難熬的。

那種擔驚受怕、弱小無力的滋味，他已經受夠了！

“帶把傘，好像要下雨了。”窗外，又傳來了女孩的聲音。

“哦！”

不知為何，每年敬神之日，好像都會下雨。

就像每年高考那幾天總會下雨一樣，就很神奇。

陸燃拿著傘走出家門，快步來到女孩面前，示意著她的特殊裝扮：“為了劍一大人？”

“嗯。”姜如憶邁開腳步，順手翻開了小冊子。

書頁中，一張張方塊頭像映入眼簾，盡是神明的雕塑。

這畫面，像遊戲裡選擇英雄的介面似的......

大夏境內的神明數量近百位，它們被分成九排，相當於九個檔次。

而位列第一排第一位的，正是神明·劍一！

這是一尊女性雕塑。

她長裙飄蕩，長髮飄舞，一手持劍負於身後，另一手掐訣、置於身前。

儘管是石質雕塑，卻難掩她的仙姿玉貌，與那超然出塵的氣質。

“你會成功的。”陸燃適時的鼓勵道。

別看姜如憶一副柔美文靜的樣子，她的體測資料、武藝水平等綜合成績，可是高居全學年前三！

“劍一大人是冷傲的仙子。”姜如憶有些苦惱。

神明們選拔信徒時，除了看人族資質之外，還有一個參考項——性格。

無數例子表明：人與神的性格越是相近，就越容易被其收入門下。

而姜如憶又是溫柔嫻靜的型別......

驀的，女孩板起了臉，努力裝作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陸燃不明所以，好奇的看著白裙少女。

卻見姜如憶稍稍抬起下巴，裝出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淡淡道：“如何？”

陸燃：“......”

不愧是女人吶！

這翻臉的速度，比網友們看小說翻頁的速度都快！

“呵呵~”姜如憶輕易便破了功，再次看向神明圖冊。

她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變回了愁容。

陸燃安慰道：“性格只是一個參考項而已，又不是決定性因素。

你的資質過硬，心又足夠誠，保準能成功！”

姜如憶看著圖中劍一大人風華絕代的身影，聽著陸燃的安慰話語。

漸漸的，她的臉上笑容重現：“嗯，你也會成功的。”

陸燃看向書中第三排、第五位神明。

那是一尊身披大氅、手持靈符的冷峻男子雕像——玉符！

也是亡父·陸行信仰的神明。

......

小雨淅淅瀝瀝，二人撐著傘，來到了雨巷城一中校門前。

校園內外人山人海，陰雨天沒能阻擋人們參拜神明的熱情。

陸燃和姜如憶在市民們的聲聲祝福下，艱難的穿越人群，走進了校門。

操場上，高二學年的學生已經整齊列隊，等候敬神儀式開始。

也有許多去年落選的高三學生，在學校的組織下、前來碰碰運氣。

每年大概有30%的學生落選，而轉年再戰的成功率......

幾乎為零！

面對無神庇護的殘酷現實，很多學生會承受不住，大哭大鬧者比比皆是。

陸燃可不想成為這類人，一直以來，他訓練的極為刻苦。

一切，就只為了今天！

“嘖嘖~這倆人是真的敢！班主任就在前面，還貼這麼近？”

陸燃和姜如憶剛走進班級佇列，就聽到了一陣議論聲。

“擦，陸燃哪裡好了？不就是比我高點，比我白點，比我帥點...呃，難受，想哭。”

“就你思想不純潔，沒看見姜班長沒帶傘麼？”

“你帶了！全班數你的傘最大，都能支個攤賣羊肉串了，也沒見班長往你傘下鑽啊？”

“廢話！我這不是還沒賣嗎？等我把爐子架好，你看她過不過來？”

“誒臥槽？”

陣陣議論聲中，姜如憶紅著臉，辯駁道：“你們別亂說。”

“吶。”陸燃停下腳步，順手將雨傘給了同桌。

姜如憶拒絕道：“不用，你打吧。”

陸燃：“沒事兒，我去跟賣羊肉串的擠一擠就行。”

“呵。”姜如憶本還有些羞惱，卻是被陸燃一句話逗笑了。

在陸燃的堅持下，她還是接過雨傘，向隊伍走去。

天公還算作美，雨越下越小。

直至上午九點，敬神儀式在毛毛細雨中拉開了帷幕。

高二（1）班的一名女學生率先登上主席臺，也在眾人的期待眼神下，請來了一尊神明。

“呦呵，算卦的？”

“靈籤！這是靈籤大人啊！”眼尖的學生已經喊了出來。

高空中，一道高達十餘米的男子虛影悄然浮現，笑吟吟的看著下方。

他身形修長，穿著灰布長衫，一手持鈴鐺，一手還拿著一杆布旗。

只是那算命幡上的字跡有些模糊，看不清寫的是什麼。

“這可是第四排的神明！據說靈籤的信徒能幫人問姻緣、測運勢什麼的。”

“快得了吧！算命你還是得去廟觀，靈籤的信徒們太不靠譜了。”

“對的對的！尤其是作戰的時候，tm的亂抽籤、亂放技能！”

“純純就是一群賭狗......”

“你還嫌棄上了？這可是第四排的神明！你能求來第八排的神就不錯了！”

臺下學生議論紛紛，臺上的女學生則是驚喜不已，朝著神明便跪了下去。

靈籤大人依舊笑呵呵的，手中的算命幡輕盈晃動，一縷縷霧氣從天而降，湧向主席臺。

不消片刻，白色霧氣統統湧入學員體內，神明·靈籤的身影也漸漸消散。

“成功了？”

“恭喜恭喜！”校園內外響起了陣陣呼聲與掌聲。

只是在聲浪中，還摻雜著“又一隻賭狗”之類的閒言碎語。

隨後，第二名學生被推上了主席臺。

這位男學員求來的，則是位列第七排的神明·九竹。

此神明的虛影相當模糊，難辨性別，但其手中拾著的竹節鞭卻很清晰、造型精美。

雖然神明排位較低，但學員可不敢怠慢，立即恭敬跪拜......

也正是從這尊神明開始，情況急轉直下！

1班、2班、3班共計一百二十餘人，請來的皆是第五檔以下的神明。

其中以六、七、八檔的神明居多。

各式各樣的人形神明，獸類、植物類神明，看得眾人眼花繚亂，心中也暗暗嘆息。

本以為四等神·靈籤只是個開始。

沒想到竟是巔峰？

話說回來，有神明收留，總比無神庇護要好。

三個班級敬神完畢後，已經有十餘名學生敬神失敗了。

“只有十幾人落選？”陸燃將一切看在眼裡，心中犯起了嘀咕。

今年，神明們招收信徒的比例，似乎格外的高？

難道是因為邪魔一族愈發的強大，所以神明們降低了收徒門檻？

“都打起精神來！”班主任李妍珠高聲喝道，喚醒了沉思中的陸燃。

終於輪到他所在的高二（4）班了！

佇列前方，李妍珠帶著姜如憶向主席臺走去：“拿出你最深的敬意......”

姜如憶輕輕點頭，在老師的叮囑聲中，快步走向主席臺正中央。

“學員準備就緒，可以開始。”一旁，一名男教師下達口令。

姜如憶垂首閉目，雙手合十，指尖抵在唇邊。

少女折壽中......

天空陰霾，細雨迷濛。

那身著一襲白裙的少女，就像是這灰暗世界裡，唯一明豔的色彩。

看著看著，陸燃怦然心動！

因為他看到了自己的白月光！

只見高空中，出現了一道巨大的男子虛影。

他身披雪色大氅，周身環繞著四塊白玉牌，每塊牌子上均刻有奇怪的符文。

頗為奇異的是，四塊白玉牌上分別纏繞著細沙、霜雪、電流、火星兒。

“玉...玉符大人？！”

“哇哦！真的假的呀？”

“臥槽，第三排的神？”操場上傳來一陣驚呼聲。

自敬神儀式開始以來，人們見過排位最高的神明，就是第四排的靈籤大人。

可想而知，前三排的神明有多難請，諸神收徒的標準又有多高！

“還有！等一下，還有神要來？”

“啊？？”

這一刻，操場幾近沸騰！

前百餘位學員，大都只能求來一位神明現身，偶爾出現雙神搶人的情況，但那都是第六檔、第七檔的神明相爭。

而眼前即將出現的第二尊神，最起碼得是第三檔的！

為何這麼說？

畢竟，敢跟三等神·玉符搶信徒的，豈會是等閒之輩？

“好像是一尊獸類神明...天鸞！我的媽呀，天鸞？！”

“第二排的神明？竟然是二等神？”

“這也太浪費了呀，分我一個多好！我不挑，我服從調劑的呀......”

高空中，一隻鸞鳥的虛影悄然浮現。

它通體雪白、體態婀娜，在這片灰霾的天空下，散發著聖潔的光芒，璀璨奪目。

主席臺上，姜如憶輕輕咬著下唇，遙望天空。

劍一大人，

您到底還是看不上我麼？

“如憶，果斷些！”班主任很激動，但沒工夫慶祝，“10秒鐘內做出選擇！”

猶豫不決，就是對神明的大不敬。

你若是不果斷，兩尊神皆會離你而去！

姜如憶並未遲疑太久，她的視線在兩尊神明身上徘徊片刻，便對著二等神·天鸞歉意鞠躬。

而後，少女轉身朝向三等神·玉符。

在眾人驚愕的眼神注視下，少女一手拎起裙襬，緩緩跪了下去：

“如憶願拜入玉符大人門下，日夜供奉，苦修神法，剷除世間邪祟。”

玉符滿意的點了點頭，掌中霧氣瀰漫、湧向臺上跪拜的少女。

見此一幕，天鸞的身影漸漸消散。

足足20秒過後，玉符也緩緩消失，而接納仙霧入體的姜如憶，則是睜開了雙目。

那一雙眸子清澈明亮，頗有一絲神明韻味。

“呦呼~~~”

“不愧是姜女神！牛啤！！”

“真是服了！放著二等神不敬，扭頭去敬三等...哎......”

“姜如憶！姜如憶！”

操場上掌聲雷動，議論聲與歡呼聲四起。

主席臺下方，李妍珠急忙招呼著陸燃：“陸燃，快！趁玉符大人還沒走乾淨，快點！”

對於班內每名學員的目標是什麼，班主任自是瞭如指掌。

“陸燃呢？”

“陸燃，老師叫你呢！”

“來了！”陸燃大步前行，卻是聽到後方傳來了一句閒言碎語。

“磨蹭個屁，快點敬神，趕緊原形畢露就得了！省著天天糾纏姜班長，除了嘴還有啥......”

陸燃微微皺眉，扭頭望去。

右後方的學生很多，但陸燃一眼就瞄準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學生。

寇英權冷冷的回望著陸燃，目光並未躲閃。

“陸燃。”李妍珠連迎帶送，拽著陸燃的胳膊前行，不斷叮囑著，“集中注意力，拿出你最虔誠的態度！”

“是。”陸燃迅速收斂心神，大步登臺。

關於敬神，他是無比認真的。

陸燃真的已經受夠了軟弱無能的滋味！

“學員準備就緒，可以開始。”主席臺側方，男教師再度下達口令。

陸燃規規矩矩的垂首閉目，暗暗祈禱。

1秒，2秒，3秒......

“我倒要看看你能求來個什麼神！”主席臺下，寇英權一聲冷哼，“可別什麼都請不來...我，我草？”

寇英權面色一僵，只感覺一陣陰風吹過，脊背發涼！

僅一瞬間，天地間溫度驟降！

“這，這是個什麼神？”

“不對勁兒！這是...我去尼瑪！這不是邪祟嗎？”

“邪魔一族·胭紙人！”

“啊？？”

操場上頓時炸開了鍋，尖叫聲四起。

不止是同學們慌亂，在場的教師們也是面色驚懼、只感到毛骨悚然！

農曆六月初一，可是一年一度敬神的日子！

每逢此日，神明們於大夏境內挑選信徒，妖魔邪祟也最為安分。

偏偏陸燃這小子......

在初一這天，在萬眾矚目的敬神臺上，請來了一尊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