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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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恩緩了很長的時間。

不管是誰，一下子腦子裡面被塞入了將近二十年的混亂記憶，此刻都會像他一樣感覺分不清自己。

蕭恩還是肖恩？

蕭恩！

我是蕭恩。

當意識從記憶的洪流中清醒過來時，蕭恩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處昏暗的房間前。

“又有新的異界之魂？”

在房門推開的一瞬間，蕭恩感覺到了迎來撲來的刺骨寒意，一個魁梧壯碩的男人正注視著自己，很高，彷彿是一個小巨人，寬闊的背脊上盤虯的肌肉宛如一張魔鬼的臉，面板泛著一絲油光，他的打扮看起來像是個屠夫，滿臉橫肉，凶神惡煞，手中握著一柄剔骨刀，正在切割分解眼前的肉塊。

他抬頭看了一眼蕭恩，接著專心做著手中的活。

剔肉，分骨。

極為嫻熟。

“是。”女人轉頭望向蕭恩，輕聲道：“他就是你接下來的引路人。”

哐當。

前方的魁梧男子將沉重的肉鉤放下，他摘下了身上沾滿血跡汙穢的灰色圍裙，魁梧的身軀彷彿一扇門，俯視著眼前的蕭恩，然後對一旁的女人道：“血肉之柱的殘骸已經處理完了。”

“你把那邊的東西帶過去吧。”

說完，他轉頭望向了蕭恩，兇狠的視線在他鼻樑上的單片眼鏡上掠過，表情稍微有點驚訝，伸出手道：“我叫奧克因。”

“是這裡的解剖者。他們習慣叫我屠夫。”

蕭恩有點緊張地伸出手道：“蕭恩。”

這個看起來凶神惡煞的魁梧男子帶給人的壓力很大，渾身盤虯的結實肌肉，彷彿是鋼鐵澆築，身上散發著濃郁的血腥味。

一旁的女人帶走了前方斑駁汙穢長桌上的黑盒子，但卻將那柄鋒銳的儀式匕首留下。

屠夫看都沒看。

他開啟了一個沉重的櫃子，拿出一瓶銀質酒壺，自己灌了一口，然後望向蕭恩道：“來一口嗎？”

蕭恩搖頭。

但屠夫還是拿出另外一個銀質酒壺扔了過來。

那個精緻如玩偶的女人說過，自己的引路人也是異界之魂。

這個屠夫給人的感覺很壓抑。

屠夫轉身拿起了沉重的鎖鏈，將那巨大的直徑一米的肉鉤再次提起，上面掛著暗紅色的肉塊，非常巨大，他背對著蕭恩，活動了一下筋骨，握著剔骨刀，剁著鐵架子上掛起的肉塊，哐哐作響，沉聲道：“我跟你一樣，也是異界之魂，所以有什麼問題，你現在都可以問我。”

剁肉的聲音很沉重。

“這裡是哪？”蕭恩迫不及待地問道。

屠夫剁肉的手沒有任何停頓，沉聲道：“怪誕國度。至於這顆星球，泰拉，蓋亞，藍星，你想叫什麼都可以。”

“原住民們大多稱呼我們腳下的土地叫做神聖泰拉。”

蕭恩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問道：“像我們這樣的異界之魂有很多嗎？”

屠夫轉頭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啟了一個停屍櫃，單手拎出來了一具怪異佝僂的屍體道：“有很多。”

“以前沒那麼多，但是現在越來越多了。”

他單手拎著沉重的屍體扔到了蕭恩的面前，沉聲道：“這個就是，不過它運氣很差，轉生在了高牆之外，當它甦醒的時候，已經完全被汙染了。”

蕭恩的面前是一具怪物的屍體。

它有著宛如狗一般的鼻子輪廓，滿口尖銳的黑色獠牙，三對渾濁昏黃的複眼，舌頭分叉，下顎骨彷彿長著一個肉瘤，背部覆蓋著細密的灰黑色的鱗片，腹部臃腫而膨脹，似乎有什麼鬼東西想要破殼而出。

它全身上下佝僂的宛如生病的老狗，從尾椎骨的位置延伸出來一條尖刺的黑色尾巴，四肢已經完全變形，在接近人類的軀體上，有著非常明顯的犬類特徵，致命的傷口是腦門上的一道刀痕，一擊必殺。

“這是什麼怪物？”蕭恩遲疑道。

屠夫轉身繼續專心切割肉塊，沉聲道：“不知道，可能以前是狼人、豺狼人、狗頭人什麼的。”

“進入這個世界的異界之魂，可不止是人類。”

不止是人類嗎？

自己到底穿越到了什麼鬼地方。

屠夫將一根巨大的骨頭剔了出來，彷彿是巨人的脊椎骨，他隨手扔到了一邊，繼續道：“外面沒有靈魂迴響，那些復生在高牆之外的異界之魂，最多三天的時間，祂們就會找到他。”

“不管他們的前世是什麼，惡魔、天使、精靈，乃至是巨龍，最後都會被迷霧中的邪物啃噬殆盡！”

“你的運氣還算不錯。”

他注視著蕭恩道：“你眼睛上帶著的是迷惘嗎？”

蕭恩點頭回答道：“是。”

屠夫的表情略微變化，嘆息道：“又是一個麻煩的傢伙。”

“你看到了祂們？”

蕭恩有點遲疑，輕輕點頭。

“那你從現在開始不要離開這裡，不要離開我的身邊。”屠夫重新開始剁肉，沉聲道：“你們這些靈感太高的傢伙，很容易招惹邪物。”

“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

“但是先不要急，只要你沒死，慢慢會清楚的。”

屠夫拿起一個沉重的袋子，遞到了蕭恩的面前道：“把這個放在走廊的垃圾桶裡面。”

蕭恩下意識地伸手接過，非常沉重，讓他差點一個踉蹌。

“我會給你安排一份工作。”屠夫依舊在專心剁肉，繼續道：“只要你呆在這裡不亂跑，都非常安全。”

工作？

蕭恩忍不住抬起頭來。

他都穿越到這種鬼地方了，還得打工上班嗎？

屠夫好像是知道他的想法，繼續剁肉道：“當然是工作，你還是一個普通人，需要吃喝拉撒，沒有工作，誰養活你？”

說的很有道理。

蕭恩點頭，拎起袋子進入走廊，扔進了一個黑色的垃圾桶裡面。

“我現在該做什麼？”蕭恩回到了房間內，沒有亂跑。

主打一個聽勸。

他以前看過很多小說電影，知道這種情況下亂跑死得更快。

屠夫依舊在工作，平靜道：“睡覺。”

“睡一覺起來，你就能回想起更多的事情了。”

屠夫放下剔骨刀，沉聲道：“靈魂迴響。”

“這是專門為了異界之魂佈置的古老儀式，它會給你在這個世界設下一個錨，讓你成為世界的一部分。”

“讓祂們暫時找不到你。”

睡覺？

這種情況下，還能睡得著嗎？

屠夫給蕭恩安排了一個小房間，當他閉上眼睛後，果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感。

可是他睡不著。

他聽著房間外面的剁肉聲，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進入了一個極為漫長的夢境中。

在夢中，他是一個叫做肖恩的年輕人，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小村莊，勤奮好學，努力上進，夢境是並不連續的，似乎時間的跨度不小，只有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才會被留下。

最終，年輕的肖恩告別了故鄉，坐上了轟隆隆的蒸汽火車，前往遙遠的大城市尋找屬於自己的夢想。

幽暗的微光泛起漣漣。

在窸窸窣窣的輕微響動中，一個光禿禿的乾癟的彷彿禿鷲般的腦袋從冰冷的鐵架子床下面爬出來，它只有佝僂的上半身，從腰部的位置斷裂，只剩下飄蕩的灰色絲線，它有著人形的輪廓，但卻並沒有任何的毛髮，空蕩蕩的臉龐上只有一張狹長微微突出的嘴巴，沒有任何牙齒，只有絞索狀的口器。

“吸魂怪。”

正在專心剁肉的屠夫身影突然在原地消失，在那個猙獰怪物靠近蕭恩的耳朵前，幾乎是瞬移般出現在了昏暗的小房間內。

一隻粗壯的大手捏住了那個怪物的腦袋，然後在它發出刺耳尖嘯前，瞬間捏碎了它的顱骨。

沒有留下屍體。

這個怪異佝僂的生物彷彿是一陣灰色的霧氣般原地消散。

“又是一個麻煩的傢伙。”屠夫隨手拿起一個髒兮兮的毛毯放在了蕭恩的身上，然後轉身踏著沉重的步伐，拿起桌子上的銀質酒瓶灌了一口，繼續著自己的工作。

他在工作的時候總是非常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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