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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雲初到底跟裴行儉打起來了?”

“打起來了,打的兇狠至極,老奴在遠處看著都看得頭皮發麻,萬萬沒有想到,這兩頭兇獸互鬥會如此的可怕,一上手就是不死不休的場面。

雲侯一腳踢出,若不是裴行儉閃避及時,這一腳絕對能凌空抽爆腦袋。

裴行儉的斬馬刀也兇險,好幾次幾乎是貼著雲侯的身體斬落的,稍有差池,便是手腳離體的場面……”

李治聽了百騎司宦官的稟報,就對身邊的武媚道:“這兩人在做給我們看呢。”

武媚道:“陛下也沒有要求他們生死相搏不是嗎?既然陛下是隨便說說,下面的臣子也就跟著隨便做做,陛下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只是陛下的這種隨便說說,以後不能多說,說多了,陛下日後的旨意難免會落一個烽火戲諸侯的下場。”

“你在說朕是周幽王嗎?你這樣說也不奇怪,因為你就是朕的褒姒。”

大殿裡的宦官,宮人們聽皇帝,皇后吵起來了,一個個安靜的趴在地上假扮鵪鶉,恨不得讓自己立刻消失在這個大殿上。

只有巨熊直起身子,然後蹲地上用肥碩的後肢抓抓自己的腦袋,悄悄地來到李治的身後,再一次爬在地上,攤成老大的一個餅。

“陛下誰都不信,不相信你一手提拔起來的雲初,不相信一直對陛下忠心耿耿的薛仁貴,不相信來自世家的裴行儉,就連妾身這個枕邊人,陛下也是疑慮重重。

雲初算是陛下的親信,薛仁貴算是起于軍伍的白丁,裴行儉是貴族,妾身算皇族。

親信,白丁,貴族,皇族,這四者陛下都不相信,妾身敢問陛下,離開這四種人,陛下還能依仗誰來治理這大唐天下?

陛下應該放寬心胸,不是誰都對大唐江山虎視眈眈的存在覬覦之心,有的人只想藉助陛下給的權勢完成自己的夢想,有的只想著獲得榮華富貴,更有的只想讓自己的家族公侯萬代。

陛下既然離不開這些人,就不妨准許人家拿走他們應該拿走的東西。

如果一個人對陛下,對大唐無慾無求的人,臣妾以為才是應該剪除的人。”

武媚身著皇后大衣服,冠冕一絲不苟的用奏對的方式向李治進言,這讓李治渾身都感覺不舒服。

於是,他起身拂袖道;“就因為朕在意這些人,才會擔心他們會背叛朕。

說起來,背叛朕的人不少,只要不是曾經被朕用心對待過得人,朕不在乎,派遣大軍剿滅便是了。

朕擔心的是那些朕曾經真正用心對待過的人,一旦背叛朕,傷害的就不僅僅是朕的江山,還有朕的心。

還有,朕處處為他們考慮,夜不能寐的,憑什麼他們就能高枕無憂?

不成,朕不舒服的時候,誰都別想舒服,都給朕動起來,緊張起來才成。”

武媚用悲憫的目光仰視著李治道:“陛下,這權力從未讓您有過一日的快樂。”

李治怒極,拂袖而去,巨熊連忙跟上。

此時此地,或許只有這頭巨熊才能毫無保留的願意跟著李治。

雲初跟裴行儉之戰,不小心誤傷了一頭鹿,隨即,這頭鹿就在一個泉眼邊上變成了烤肉。

裴行儉將斬馬刀斬在一顆古木上,雲初也把橫刀斬在一顆古木上,隨即就分別把自己的衣衫丟在刀子上,開始圍著泉眼,喝酒吃肉。

雲初吞一口冰涼的酒釀,咬一口鹿肉對同樣大吃大喝的裴行儉道:“也不怕被毒死。”

裴行儉低著頭只顧吃喝,對於雲初部下準備好的烤鹿肉跟酒釀來者不拒,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對雲初的信任之情。

直到啃完一隻鹿腿之後,裴行儉才道:“娜哈從李弘身上該拿走的應該已經拿走了吧?

如果拿走了,就把李弘還給裴氏。”

雲初皺眉道:“你把一對年輕人美好的感情莫要說的如此不堪。”

裴行儉喝一口酒釀,打了一個飽嗝,這才笑道:“如果你志在長安,那麼就該跟西域佛國做一個切割,否則,陛下對你的憂慮就會無窮無盡。

你上一次去西域,給西域的佛國打下來了一個粗陋的框架,或許,你以為西域佛國還需要數十年的發展,才能形成一定的規模,才會引起陛下的憂慮。

那麼你錯了,三年時間,西域已經不同於往日了。

你知不知道,如今的西域佛國已經在接受西域三十六國的供奉。

你記住,這供奉,是他們自願的。

雲初,你在西域多年,你該知曉自願與強迫之間的差別,自願是無力抵抗之下的奉獻,強迫是心懷不滿之下的進貢。

在這三年中,來自大唐長安的刀客,河洛的遊俠,河北的俠客,山東的豪強,甚至丹陽的府兵,他們不遠萬里進入了西域。

他們進西域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發財!

你明白我說的發財是什麼意思吧?

為了發財,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在西域,唐人這個身份幾乎讓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再加上這些人一個個武器精良,在驛站,在官府治所,在府兵轄區他們還知道守規矩。

雲初,你該知曉,就我大唐在西域的那點官府人馬,撒到西域去,就像是一大鍋湯裡撒了一點胡椒麵。

在胡椒麵照顧不到的地方——一部分變成西域佛國佛光普照的環境了。

而佛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就是那些刀客,俠客,豪強,府兵們狩獵的地方。”

雲初笑道:“這不是正好符合陛下要求西域漢化的要求嗎?

沒有足夠的好處,沒有唐人願意去西域謀生。”

裴行儉瞅著雲初幽幽的道:“我從未聽說過一個地方會因為搶劫而變得安定,服從,自古以來都沒有這樣的事情。”

雲初搖頭道:“那是你見識太少,經歷的太少,但凡你在西域的時候,能夠放下你大都督的狗屁身份,願意去了解那些西域人,你就會發現,他們就是在掠奪中出生,在掠奪與被掠奪中長大,在屠殺或者被屠殺中完成自己的生命歷程。

我母親從小就告訴我,需要儘快成長成一個英雄,然後迅速的佔有儘可能多的美麗的,聰慧的女人,儘快的生出健壯,聰明的孩子,等孩子長大了,我們就能先從隔壁部落開始征服,然後是下一個,再下一個,直到大地盡頭的牧場統統歸屬於我,才算完成了一個男人最壯麗的生命歷程。

哦,順便給你說明一下,我母親曾經是回紇王的女人,算是塞人部落裡最有見識的母親。

她說的話,絕對是西域母親能給兒子灌輸的最有價值,最珍貴,也最正確的話。”

裴行儉狐疑的道:“既然如此,你為何沒有走你母親說的道路呢?”

雲初吞嚥一口鹿肉道:“這他孃的還用問嗎?看看我的這張臉,老子是純粹的唐人,不是西域人。”

裴行儉撕咬一口鹿肉,細嚼慢嚥下去之後,遺憾的道:“可惜了。”

雲初聳聳肩膀道:“沒什麼好可惜的,我不想跟野人打太長時間的交道。”

裴行儉瞅著雲初這張純粹的唐人臉,遺憾的道:“你為何就不能成為一個賊酋呢?

如果你是一個西域賊酋,我與薛仁貴兩人正好一東一西對你形成合圍之勢,最後逼迫你與我們在天山來一場決戰,我想,那一場決戰應該是武將最喜歡的。”

雲初喝著酒釀頭都不抬的道:“那麼,那場天山之戰將是你跟薛仁貴兩人的埋骨之地。

你們戰死之後,人頭會被我做成酒碗,骨頭說不得會被巫師製作成法器,這東西應該能傳世,以後,你們就出大名了,確實是戰死武將最好的出名方式,說不得會被銘記好幾千年。”

裴行儉道:“你真的如此自信嗎?”

雲初想了片刻,回憶了一下鐵木真的成名戰術,點點頭道:“在西域,領西域之民作戰,我天下無敵。”

裴行儉瞅著雲初那張自信滿滿的臉,一時間不知道此人說的真的還是假話。

雲初說完豪言壯語之後,因為是一個假設問題,沒有實踐的可能,就丟到腦後,然後對裴行儉道:“告訴你家侄女,娜哈不屑跟她搶奪太子,她要的只是李弘。

回去告訴她,好好地備嫁,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掀翻她的馬車,帶走她的新郎,更不會有人再把她母親的另一隻手臂敲斷。

太子一定會娶她,一旦他們完成了大婚,贏家就是她,我在這裡恭喜她了。”

裴行儉嘆口氣道:“你的這些話,說的太無恥了。”

雲初瞅著裴行儉道:“你一上來,就用娜哈的佛國說事情,不就是在跟我談論政治嗎?

現在啊我也是在用政治的方式跟你談話而已。

你說的時候,不是無恥,下流,我說的時候怎麼就成了卑鄙無恥呢?

說白了,都是各取所需罷了,你還是脫離不開那些很低階的約束,因此上,算不得厲害。”

裴行儉怒道:“無恥就能天下無敵嗎?”

雲初點點頭道:“很多時候,人不要臉,就代表著可以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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