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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最近沒有多少需要狄仁傑出馬偵辦的惡性桉子,再加上審閱卷宗的權力也被其餘的大理寺丞們給接手了,這就導致狄仁傑最近很是悠閒。

想想也是,每當狄仁傑開始審閱卷宗的時候,他總能從地方上呈遞上來的卷宗中發現不妥之處。

經他之手審閱的卷宗,被打回去重新審理的機率很大,這就導致地方上的官員對大理寺產生了很大的不滿。

他們甚至一度叫囂著,要大理寺那些只會坐在公廨中指手畫腳的大理寺丞們自己下來查桉子。

結果,狄仁傑下去了半年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有六個地方法曹被查出有草管人命的事實,按照大唐律例,殺了四個,一個被遠竄到了嶺南釣魚,一個去了西域戍邊。

六個縣令當年的考評為下下,也就是說,這些人最輕的處罰也是降職留用。

百姓們非常高興,一度將狄仁傑奉為神明一樣的人物,只是,在這麼好的氛圍中,大理寺丞狄仁傑失去了稽核卷宗的權力。

也不是說剝奪了他的稽核權力,只是砸大理寺少卿向下分派公務的時候,到了狄仁傑這裡,基本上沒有什麼公務可以分派的了。

於是,其餘三個大理寺丞經常忙碌到深夜,只有狄仁傑一個人無所事事的在他的公廨中琢磨雲初治理地方的那些手段。

狄仁傑無所事事的混日子,在大理寺這個衙門中,卻沒有一個人敢指責,在這些官員們看來,狄仁傑要是忙碌起來了,才是大理寺所有人的災難。

因此,狄仁傑再一次名聲大噪,他的斷桉之能即便是皇帝也有所耳聞。

皇帝之所以知曉狄仁傑的能力,這當然是溫柔一手操作的,當別人都認為這是狄仁傑被邊緣化的一種徵兆。

故事在經過溫柔重新編纂之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模樣,狄仁傑是大理寺裡面唯一有用的官員,至於別人——自然全部都是酒囊飯袋。

即便是這樣,大理寺卿辛茂將假裝聽不見,這些來自民間的小小的羞辱,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如果將狄仁傑徹底放開,才是對大理寺乃至地方官員們最大的不負責任。

價值一萬貫的土豆,辣椒,玉米,紅薯,南瓜出現在長安人視野中的時候,整個長安為之沸騰。

人人都在搜尋枯腸的尋找自己腦海中關於這幾樣作物的記憶。

可惜,他們的腦海中空空如也,啥也沒有。

於是,便有御史言官將此事作為雲初戲弄天下人的例子,啟奏給了皇帝,希望皇帝能夠處罰一下雲初這個信口雌黃的縣令。

還專門有人認為,雲初這是心懷不軌,給不存在的東西新增高不可攀的價格,戲弄天下人。

對於這樣的彈劾,李治看到後早就習以為常了,之前的雜交事件比現在高價農作物的事情更加的惡劣。

不過,當時,雲初在朝堂上拿出來的那一顆巨大的白菜,還是讓所有人閉上了嘴巴。

事情就是這麼奇怪,很多超出人們理解範疇的東西,一旦被實物證明之後,大家就會立刻忘記自己以前的懷疑,轉而表示出來了強烈的支援意願。

李治覺得高價農作物這件事以後也有很大的可能會反轉,所以,他決定將這件事放在一邊,免得以後雲初真的拿出這些東西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不好維持他至高無上的顏面。

每年的春天,都是西域胡商們扎堆進長安的時間。

他們一般從秋天開始離開西域趕著駝隊一路向長安走,經歷一個嚴寒的冬天之後,正好在春天的時候抵達長安,開始自己的商業買賣。

然後在長安從春天待到夏末,再帶著從長安採購的貨物趕著駱駝在冬日的時候回到西域,這樣,他們就能避開沙漠戈壁中最嚴重的沙塵暴。

很多胡商在跟長安做生意得過程中,已經形成了習慣,春來秋走,如同候鳥一般。

今年,當胡商們準備再一次走進長安交易的時候,卻被萬年縣的衙役們指引去了曲江裡。

此時的曲江裡下陷的城防工事已經徹底的完工了,曲江裡的百姓們甚至在這下下陷的坑道里灌了水,水面不高,卻能有效的隔絕曲江裡與外界的聯絡。

曲江裡現在成了胡商們的貨物集散地。

之所以不允許胡商們趕著駱駝進入長安,是因為整個長安城正在進行轟轟烈烈的全城衛生運動。

駱駝這種骯髒,氣味又大的牲畜自然是不允許進入長安城。

胡人們的貨物安置在曲江裡,可以有效的保證他們的貨物不受到意外的損失,同時,也能將曲江裡真正打造成一個以胡商貿易為主的裡坊。

只要胡人在曲江裡一天,總會給曲江裡的百姓們留下一些錢,而且,這裡的百姓們空出來的房子,也能當做倉庫,或者客棧,繼續給他們賺一筆。

最重要的是曲江裡距離長安城的城門足足有十里,這個距離不遠不近,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乘坐曲江裡百姓們專門製作的馬車,這樣,又能賺一筆。

至於貨物轉運,交手,這裡面的利潤最大,是需要與長安縣平分的。

看起來這些生意都是幾個銅錢的生意,可就是這幾個銅錢的生意,讓曲江裡的人在製造磚瓦之餘,又獲得了一條條很好的活路。

雲初很清楚,即便是趕著馬車拉人進長安城這樣的小生意,一輛馬車,養活一家六口一點問題都沒有。

很多時候,地方官府要做的就是這種仗著自己的權力幹出來的,類似脫褲子放屁的事情。

胡人跟唐人的交易利潤非常的驚人,雲初需要把這一項產業做成鏈條,儘量的延長鏈條,讓更多的百姓可以從胡商貿易中得到好處。

說真的,胡商貿易不管利益多麼的驚人,跟一般百姓屁的關係都沒有,雲初身為縣令,要做的就是讓胡商貿易過程變得繁瑣,有序起來,儘量的讓萬年縣跟長安縣的官府參與到貿易中來。

有權利,就有錢,對這一點,雲初有著非常深刻的認知,至於胡商跟大商家在交易中蒙受的損失,只要不至於讓他們歇斯底里的反對,就是雲初的成功。

只要萬年縣,長安縣能抗住那些大商家透過自己投靠的勳貴們施加給他們的壓力,時間長了,也就成了慣例,再也不容更改。

從有錢人身上剝下一層皮,新增在窮苦百姓身上,這就是官府最基礎的職能。

原本這樣的職能是透過賦稅來達到的,可惜,大唐的賦稅根本就體現不出這一點,雲初只能依靠別的手段來達到殺富濟貧的目的。

“朝廷如果不能主動地做這種殺富濟貧的事情,等到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達到一個極限的時候,佔據絕大多數人口的貧者,就會拿起鋤頭,叉子自己要求重新均貧富,均田地。

大唐自開國以來,百姓造反事件共有二十六宗,你應該好好地看看這些卷宗,不要看上面官府做的結具陳詞,要看百姓造反的真正原因是啥。

然後,你就會發現,這二十六宗百姓造反事件,絕大多數跟不公平跟貧窮有關。

至於從一開始,就旗幟鮮明的要推翻你李氏皇朝的造反者,說實話,一個都沒有。”

雲初坐在一個草棚子裡,眼看著長的幾乎看不見頭尾的車隊駛向長安城,就開始給滿肚子疑問的李弘解說他這樣做的目的。

李弘瞅著車隊道:“所以說,師傅現在刻意給胡商跟大商家的交易製造麻煩的原因,竟然是均貧富?”

雲初笑道:“反正那些胡人萬里迢迢的將貨物運來長安,目的就在於交易,他們也一定會交易的,所以,我們透過一些小小的服務,收取一些費用,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至於那些大商賈,我以後還要繼續收拾他們。”

李弘依舊不解的道:“那些大商賈也是繳稅的。”

雲初道:“一方白玉石,在崑崙山下就是一塊石頭,胡商運送來長安,就價值數貫,數十貫,一些好一些的石頭甚至被他們吹噓成價值連城。

朝廷雖然給這些大商賈制定了市場稅,然而,這點稅對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達不到劫富濟貧的目的。

在稅賦起不到作用的時候,官府就該主動下場去做,小子,你記住了,官府的屁股一定要坐在大多數人的立場上,而不是為了一小撮人去傷害大部分人的利益。”

李弘搖頭道:“不對啊,我母后不是這樣對我說的,她說維護身邊人的利益是第一等的,而維護天下人的利益的時候,天下人是瞎子,看不見。”

雲初想了一下道:“曾經在遙遠的西方,有一個國王,他一生都在幹一些倒行逆施的事情,當他的大臣向他進言,說這樣下去,國家就會滅亡。

你知道他是怎麼回答那個大臣的嗎?”

李弘皺眉道:“他怎麼說?”

雲初摸著李弘圓滾滾的腦袋道:“他說,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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