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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敏之表現得越是正常,就說明這人越不正常,也就說明這個人距離真正的瘋狂已經越來越近。”

雲初放下手中的記錄,對溫柔道。

溫柔笑道:“你是準備逼瘋他嗎?”

雲初搖搖頭道:“我需要賀蘭敏之保持這種冷靜的瘋狂才能成事。”

“現在,賀蘭敏之這個既多情又無情的人已經喜歡上了那個小攤子以及去小攤子上吃飯的人。

你準備怎麼進行下一步行動呢?”

“讓那個小攤子成為他目前孤獨生活的核心內容,給他一個錯覺,這個世上除過那幾個高高在上對不起他的人之外的人,全部都是美好的,善良的,無害的。”

“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複雜?”

“我需要那種強烈的落差感,我需要將賀蘭敏之心中最美好的東西撕成碎片放在他的面前。

還需要他保持絕對的冷靜,絕對的智慧,如果僅僅需要一個瘋子的話,不值得我們如此大動干戈。”

“以長孫無忌的嗅覺,他不可能不會察覺,畢竟,他也想利用賀蘭敏之。”

“對啊,他只是單純的想要利用賀蘭敏之,而我們是想單純的安慰一下賀蘭敏之,不會傷害賀蘭敏之的一根毛,在某些時候,我們甚至會保護他,成全他,幫助他。”

“所以說,我們是好人是吧?”

雲初剛要點頭承認,就聽狄仁傑冰冷的道:“你說我們什麼都好,就是不要說我們是好人,這兩個字安在我們身上,讓我有一種強烈的嘔吐感。

鍾馗就是因為受不了你們兩個,所以,寧願去終南山修廟,也不肯跟你們同流合汙。

我也快了。”

溫柔不理睬狄仁傑的話,對雲初道:“裴行儉邀請我們去看他外室公孫跳舞,我總覺得那裡好像不對,你們兩個去不去?”

狄仁傑道:“我們看過更加精彩的,所以,不去。”

溫柔詫異的道:“啥時候看的,為何不帶上我?”

雲初道:“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溫柔呆滯了好久,才低聲問道:“說實話,公孫家裡的那個小男孩是你們兩個誰的?”

狄仁傑瞅著雲初道:“你看,我就說過,這人根本就不算是一個好人。”

雲初嘆口氣道:“裴行儉只要跟我們提及他的外室公孫,必然是有事求我們,所以,我也不去。”

溫柔大叫道:“你們還說跟那個孩子沒有關係?”

狄仁傑道:“你可以直接去問裴行儉。”

溫柔冷笑一聲道:“你們以為我是郭待封那個到處求官,到處碰壁的蠢貨嗎?”

雲初笑道:“郭待封搞錯前後順序了,他應該先求官,再求爵位的,皇帝一次性的滿足了他的最高願望,就說明,在很長時間之內,都不會給他別的東西了。”

狄仁傑道:“裴行儉為何要如此不遺餘力的幫助郭待封呢?”

雲初嘆口氣道:“因為契必何力在安東失蹤了,隨行的一千親衛全部戰死。”

溫柔皺眉道:“為何我不知道?”

雲初道:“文官裡面除過我之外,沒有人知道。”

溫柔道:“皇帝也不知道?”

雲初搖搖頭道:“不知道。”

狄仁傑道:“他們好大的膽子啊。”

雲初嘆口氣道:“安東一地,已經被大唐軍隊梳子一般的梳理過好幾遍,殘餘的高句麗人根本就沒有能力硬撼契必何力親衛的本事。

能幹出這種大事情的人,只有泛舟海上的新羅人。”

“為何不能是倭國人?”狄仁傑覺得雲初的判斷並不縝密,有漏洞。

溫柔瞅著狄仁傑道:“契必何力的一千親衛,可以擊潰五千乃至一萬的倭國人。”

狄仁傑點點頭道:“所以,遼東的高侃想讓裴行儉,或者薛仁貴,雲初三個人中的某一個走一遭遼東,看看有沒有可能把契必何力拯救回來。

偏偏你們三個都沒有再回遼東的心思,所以,最有可能去的裴行儉就打了到處求官的郭待封的主意是吧?”

雲初苦笑道:“遼東之戰乃是大唐軍隊對外戰功的極致,也是陛下登基以來軍功的極致,是不允許任何人,任何事玷汙的。

我之所以說陛下不知道,是因為我願意相信陛下不知道,願意相信這件事是高侃在隱瞞,準備私底下救回契必何力,這就是裴行儉,我,薛仁貴不願意去的原因。

我們坑郭待封的時候,沒有想過要他的命,但是,裴行儉這一次想要郭待封全家老小的命。

他這一次之所以邀約我們去看公孫跳舞,只有一個原因,他希望我們閉嘴。”

狄仁傑道:“既然是這樣,你會閉嘴嗎?”

雲初搖搖頭道:“我啥都不知道。”

狄仁傑點點頭道:“既然沒有找到契必何力的屍體,就說明人家準備拿契必何力來做一個交換,不知道你們從新羅帶回來的人中間,有什麼重要到需要用契必何力這種級數的人來交換呢?”

溫柔道:“沒有,被我們帶回來的新羅人沒有那麼重要的人,因為,我們攻到海邊的時候,重要的人已經隨著新羅王跑到海上去了。”

狄仁傑長嘆一聲道:“聽你們講了這件事之後,我發現,我們三個確實是好人。”

當萬年縣的人開始習慣性的出門掃雪的時候,賀蘭敏之再一次開啟了大門。

他知道,只要他們家的門閂一響動,就會有一個胖胖的婦人開始打他錢袋的主意了。

不管怎麼樣,有人在無怨無悔的等自己,賀蘭敏之的心情就非常的愉快。

果然,那個老婦人正在等他,殷勤的道:“貴人出門了,今日老婦人得了一些圓蔥,還從晉昌坊弄來了一些牛肉一起調了,蒸得了老大的牛肉圓蔥包子,要不要嚐嚐?”

賀蘭敏之笑道:“某家也相信,包子是一等一的好,價錢也是一等一的好吧?”

老婦人諂媚的笑著,一張胖臉頓時就變得跟包子一樣,到處都是褶子。

一個勁的邀請賀蘭敏之去嚐嚐。

賀蘭敏之也清楚,普天之下,除過他這個大冤種之外,是沒有人願意花一隻雞的錢吃一個圓蔥牛肉餡包子的。

圓蔥據說是從東宮出來的,牛肉是晉昌坊出來的,只要聽聽這兩個地方的名字,就知道這東西便宜不了。

賀蘭敏之除過不缺錢之外,他啥都缺,他手裡的錢除過能買吃食,衣物,以及生活用品之外,是不能用於其餘地方的,比如,購買奴隸,僱傭僕人。

當初准許他從雷州回來的其中一條,就是他必須獨自一人居住在周國公府思過。

今天吃朝食的時候,沒有見到那個叫做薛長風的書生,更沒有見到那四個很有意思的壯漢。

不過,包子是真的很好吃……

就在賀蘭敏之大口吃包子的時候,一口包子竟然黏在他的喉嚨裡不上不下的,就在他快要翻白眼的時候,一碗熱湯把他的命給救了。

拍著胸膛緩過氣來的賀蘭敏之就看到了那個叫做薛長風的書生。

“你這樣吃美食的方式不對,我們身為讀書人要懂得剋制自己的慾望,不能成為慾望的奴隸,任由擺佈。”

聽了薛書生的話,剛剛差點被噎死的賀蘭敏之哈哈大笑道:“我以前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我剋制了,別人剋制了嗎?”

薛書生道:“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賀蘭敏之繼續大笑道:“子曰:“松柏之凋也,而後知歲寒!”

薛書生道:“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意思是說到了每年天氣最冷的時候,其他樹木大多凋零,只有松柏挺拔、不落,你記錯了孔子的微言大義。”

賀蘭敏之道:“我那句話的意思是,當松柏都已經凋零了,才知道天氣有多寒冷。

跟孔子的微言大義沒有半點關係。”

薛書生瞅著賀蘭敏之道:“你遭遇了什麼,為什麼會如此的絕望呢?”

賀蘭敏之嘿嘿笑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如果你知道了,呵呵呵,生死兩難。

今天,我打算請你這個迂腐的儒生吃昂貴的牛肉包子,喝最好的防毒藥。”

薛書生從袖子裡摸出一個錢袋,衝著賀蘭敏之搖晃一下道:“我沒有地方去弄到防毒藥,不過,我可以請你吃包子,你看,我有很多錢。”

賀蘭敏之瞅著薛書生手裡那個乾癟的錢袋,他斷定,這個錢袋裡裝的銅錢絕對不會超過五十個錢。

於是,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在胖婦人期待的眼神中拿起一個牛肉圓蔥包子狠狠咬了一口,第二口就把整隻包子塞進嘴裡。

就這熱湯吃下去之後,對薛書生道:“我已經吃了四個牛肉包子,你知道不,每一個包子要五十文錢!”

薛書生笑道:“盡哄我,那裡有五十文錢一個包子,平日裡都是一個錢一個的。”

話音剛落,胖婦人在就旁邊笑道:“貴人可是一點都沒有說錯,這可是牛肉圓蔥餡的包子,圓蔥只有東宮栽種,放到市面上的圓蔥少之又少。

牛肉是晉昌坊買來的新鮮牛肉,這些牛可是從海西帶回來的牛,這兩樣東西混在一起做成包子,你覺得不值五十文錢?”

薛書生的一張臉精彩極了,從嫣紅,變成黃色,再變成白色,最後變成絕望之色,看的賀蘭敏之心情暢快至極。

薛書生訥訥許久,最後將錢袋裡的錢傾倒在桌子上,對賀蘭敏之道:“我的錢只夠你吃一個半包子。”

賀蘭敏之道:“士不可不弘毅。”

薛書生咬咬牙,最後將手塞進懷裡,只聽崩的一聲,等他的手從懷裡再次出現的時候,他手裡的就多了一個金色的長命鎖。

正面刻著長壽永昌,看不到背面刻著啥,不過,看薛書生將金鎖牢牢握在手中的模樣,就知道這東西對他來說極為珍貴,甚至遠遠超過了黃金本身。

即便如此不捨,薛書生依舊頑強的將金鎖遞給胖婦人,含淚道:“我喝了他的好酒,今天請他吃牛肉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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