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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關中有長安以來,統治者就把長治久安這四個寓意美好的字賦予了這座城市。
可惜,這座城市從來就沒有長治久安過,連漢長安跟唐長安都不在一個位置上。
只能說,長安,是人們的一個念想罷了。
雲初不是這樣看的,他覺得,既然他來了,這座城就該如同他的名一般——長安。
不是雲初非要在這座長安城立足,而是長安城是他來這個世界上之後,遇到的第一座夢想之城。
他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比長安城好的城池再也沒有了,即便是威名赫赫的羅馬城,也在兩百年前,隨著羅馬帝國的轟然分裂,變得無比的蕭條。
長安城對於雲初來說,是一座屬於祖先的城池,至於這個祖先是從他父親那一代論起來的。
由於是關中人的緣故,父親對長安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而這種情愫最終從血脈裡延續給了雲初。
力量非常非常的龐大,以至於,他只要來到長安,就會不由自主的換上秦音。
絲毫不顧及自己那點可憐的身份,扯著嗓子跟人說話,且出言必帶生殖器。
雲初覺得那是破落戶才有的一種氣質,甚至是一種擺爛的態度,是一種恨自己不爭氣,沒辦法延續祖上闊綽,高壓行為的一種反噬。
畢竟,祖上闊過,有過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灑脫與天真,有萬國來朝的泱泱大氣。
寫不出李白那樣豪邁的詩篇,道不出杜甫那樣的深情,所以,只好“賊你媽”了。
不過,在大唐,雲初罵倭人賊你媽這句話的時候,都帶著蓬勃的朝氣。
因為,阿倍去了一趟長安城之後,回來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個叫做阿幸的傢伙。
阿幸雲初知道,是一個被倭國人吹捧的很厲害的一個倭國女人,後來,聽說她們家的商業王朝倒閉了。
至於眼前這個阿幸,雲初覺得他的下場也應該只有一個下場——倒閉。
於是,既然有阿幸,曲江坊的一些大牲口又能歇息一下了。
在討厭倭國人這件事上,雲初是一貫認真,且持之以恆的,而且,越是優秀的倭國人,他就越發的討厭。
萬年縣上下沒人知曉縣尊為何如此厭惡倭國人,不過呢,身為縣尊的部下,縣尊討厭的他們一樣的討厭。
今年冬日裡,朝廷裡有一場極為盛大的點兵儀式,十六衛的兵馬會在這個寒冷的冬日裡,接受皇帝的檢閱。
太宗年間的時候,會有大規模的比武場面,會有盛大的狩獵場面。
自從李治當上了皇帝之後,這種事情就很少舉辦了。
今年不舉辦不成了,因為皇帝要征伐高句麗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先看清楚自己的麾下到底是一些怎樣的貨色。
地點,就在曲江外的曲江裡附近,那裡一馬平川且原本滿是泥水的大地,被寒冬凍得硬邦邦,正是一個閱兵的好地方。
本來,皇帝閱兵這種事跟雲初的萬年縣沒關係,但是,兵部卻越過吏部,戶部,雍州大都督,直接把命令下給了雲初,要求萬年縣必須在半個月的時間裡搭建起一座高三丈的閱兵臺。
雲初不在乎自己治下的百姓多幹活,前提是要給錢。
一個三丈高,方圓十丈的臺子,本身就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再加上是寒冬臘月,讓當地百姓從哪裡去找那麼多的土,那些兵部的人腦漿子都餵狗了嗎?
炸藥都炸不開的地面,能挖出多少土來?
所以,雲初在接到這道命令的時候,就隨手放在一邊,對前來傳令的兵部員外郎鄭多餘道:“辦不到,別說半個月,就是兩個月都辦不到。
如今城外,冰天雪地的,土地全部凍得死死地,你們兵部這是在為難我雲初啊。”
鄭多餘這個人聽名字就是一個很多餘的人,也不知道他的爹媽怎麼給他起的名字,明知道兵部下來的命令,管不到雲初,他還要跑過來,一看就是在兵部混得不好,被人指使出來碰一鼻子灰的。
“雲縣令,高臺不一定非要土石,磚石木頭也是可以的,難道說雲縣令看不起我兵部?”
雲初又拿起公文仔細看了一遍,從頭到尾都沒有找到撥款的條款,就把公文放下,朝鄭多餘伸手道:“兩千貫,兄弟給你把這事漂漂亮亮的辦了。”
鄭多餘驚訝的道:“還需要錢嗎?”
雲初瞅著鄭多餘道:“磚石不要錢,還是木料不要錢,亦或是人工不要錢?”
鄭多餘怒道:“明明是徵發百姓就能幹的事情,為何一定要錢?我們選在冬日點兵,就是為了不禍害百姓。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聽鄭多餘這樣說。
雲初趕緊小心的問道:“令尊是同安郡公,仁泰公?”
鄭多餘道:“非同安郡公滎陽一族。”
雲初又道:“不知令堂又是哪一個大家之族人?”
鄭多餘拍桉而起指著雲初的鼻子怒吼道:“鄭某有今日之位,全靠寒窗苦讀,與旁人無涉。”
雲初又問道:“莫非鄭兄的某一位姐妹乃是陛下的某個不知名的妃嬪?”
鄭多餘覺得自己被人折辱的太狠,一時間忘記了他眼前坐著的這位,並不是一個文弱書生,而是一頭蟄伏已久的勐虎。
揮拳就打了過去……
半個時辰之後,鄭多餘雖然已經被打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張嘴能動,他依舊躺在擔架上朝雲初咆孝,此事定不與雲初干休。
這個人是雲初見過的嘴巴最硬的人,明明下手已經很重了,他還能調動全身的力氣運用在嘴巴上,不斷的向雲初噴吐惡言。
人是不能再打了,再打就要打死了。
目送鄭多餘這個人被部下抬走,雲初嘆口氣對溫柔道:“你說,這些人還真是馭百姓如馭牛馬。”
溫柔搖搖頭道:“人家的做派才是正確的,你的做派才是不正常的。”
雲初搖頭道:“今年萬年縣動用的徭役次數太多,已經把所有的徭役名額都用完了。”
“你這是對徭役不滿啊,興修水利動用徭役我能想通,救災的時候動用徭役,也大差不差,問題是,你連僱用百姓種植棉花,收割棉花,也算在徭役裡面,最過分的是,你在催動百姓徭役的時候還管錢,管飯。
說真的,當你的百姓真的是很快活,我現在就擔心你把麾下的百姓寵壞了,下一次,再發徭役,不給錢,不管糧,你看還有沒有人願意替你幹活。”
雲初笑道:“百姓窮困,跟徭役有很大的關係。”
溫柔道:“還是慢慢的改變吧,改動的過於急促,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對百姓也沒有好處,你以為你發下去的錢糧,換一個縣令過來,他們就收不上來嗎?”
雲初大笑道:“快活一時,就快活一時吧,至少要讓百姓們知曉,出徭役其實是可以給錢的。”
鄭多餘被雲初毆打之後,兵部上下極為憤怒,不少的悍將都準備過來單純的跟雲初比一場武。
因為雲初毆打鄭多餘,用的就是比武這個藉口。
雲初期待的武將比武沒有出現,被楊英的阿爺兵部左侍郎楊懷素給壓下去了。
這讓雲初非常的非常的失望,本來想借助這一次的糾紛,把自己從武將的陣營中拔出來,徹底的絕了李績這個老賊總想送他上戰場的想法,更打算絕了李治話裡話外要送他去邊疆的念頭。
現在,沒戲唱了,也不知道是楊懷素看出來了他的心思,還是一心為雲初好,總之,修建高臺的任務還是落在了萬年縣的頭上。
這一次兵部走了很正規的流程,文書上到了中書省,中書省再轉給了吏部,吏部追加了修造高臺的錢糧之後,就轉到了雲初的桌桉上。
錢,不多,只有區區的六百貫。倒是糧食給的多了一些,足足有一千擔。
不過,吏部清吏司郎中也扣掉了雲初的明年的所有俸祿,作為毆打鄭多餘的懲罰。
自從當官以來,雲初就領過一次俸祿,剩下的,全部被罰沒了。
給李治白白的幹活,這不是雲初的初衷,於是,他就把修建高臺的任務交給了吳主簿,自己乾脆告病一陣子,看看風頭再說。
回到家裡,就看到了公孫,兩年的時光,這個原本極為漂亮的女人,如今失去了往日的容顏。
臉上被紫外線烤出來高原紅,讓雲初一下子就想起了塞來瑪。
不過,精神還算好,懷裡還抱著一個一歲大的孩子,人變醜了,卻表現出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滿足感。
“用全部身家,用全部性命,跟著一個男子在戈壁,沙漠,冰天雪地裡摸爬滾打兩載,換回來一個隨時都可能被人奪走的孩子,值得嗎?”
頭上包著青布帕,髮間插著荊釵,身著青色布裙的公孫笑道:“值得。”
跟公孫打完招呼,雲初這才回頭看著依舊器宇軒昂的裴行儉道:“我不知道你憑什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可以讓一個女子奮不顧身的追隨你去天邊。”
裴行儉大笑道:“因為我是裴行儉,大開大合的裴行儉,雲初,我再一次擔任了長安縣令,我們重新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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