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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中秋節,在文德皇后七月十八忌辰之時來過晉昌坊的皇帝,準備再次臨幸晉昌坊。
八月十三日,晉昌坊已經關閉了坊市,開始大舉整頓內務,準備迎接皇帝,跟武昭儀的到來。
“這塊磚鬆動了,撬起來鋪沙,鋪墊穩當,可不敢把陛下絆倒了……”
“還有這棵竹子,長得七扭八歪的有礙觀瞻,那個混賬東西還在上面刻下了罵人的話,砍掉,砍掉。”
“么娘,你一定要記住,陛下來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從這片竹林裡穿過,記住,一定要把竹籃上的蓋布掀開一點,陛下不問,你就不要回頭。
記住啊,要穿那件水紅色襦裙。”
“胡老七,你老子娘上了年紀,記不住事情了,你要幫他們記住,陛下來的那一天,他們老兩口白鬍子白頭髮的長得喜慶,一定要站在自家門口,等陛下路過的時候朝陛下施禮。
貴人們就愛看這一套,記得死死地,兩個老人家出現的時候,一定要乾乾淨淨的,頭一天可以去二牛的澡堂子裡好好地搓搓,弄乾淨啊。”
現如今,坊市子裡的事情不用雲初多操心,整整三年下來,他終於把劉義這個木頭疙瘩硬是給培育出來了。
晉昌坊的商業歸崔氏管轄,民生則歸屬劉義管轄,兩個人一個小氣,一個貪婪,反而將本身就很繁榮的晉昌坊弄得蒸蒸日上。
從水渠裡撈出一片樹葉丟進專門裝垃圾的木箱子,劉義就打算把晉昌坊整個走一遍。
雖然不知道陛下會走那條路,不過,準備工作是要做好,做全面的。
鴻臚寺的官員兩天前就說過了,陛下要來參觀大食堂,所以,即便是沒有客人,在陛下要來的時候,大食堂裡的廚子們還是要把剛剛做好的所有美食都端上來,給皇帝跟貴人們看。
今日的長安死熱死熱,連一絲風都沒有,劉義瞅著不動彈的風車,就立刻決定派人把牛拴上,沒有風,就讓牛轉著圈子拉底下的石磨磨豆子,順便讓風車也轉起來。看著大慈恩寺荷花池裡睡蓮正在陽光下盛開著,劉義再看看晉昌坊被密密匝匝的荷葉鋪滿的蓮花池就恨得牙齒癢癢。
大慈恩寺的睡蓮如同上元日放在水上的花燈水中漂浮,奪目、芬芳的花朵各自在修長的花莖頂端開放,浮著或略挺出水面。
它們的花形類似荷花,由一輪輪花瓣排列而成,從外到內漸漸縮小,到中央時就變成許多纖細的黃色雄芯。
人家的花朵顏色不僅僅有白色和粉紅色,還有藍色、黃色、紅色以及之間的過渡色,色彩繽紛的讓人喜不自勝,看著就有佛緣。
晉昌坊的荷花,就只有荷花,還是那種挺著一個粗壯帶刺的杆子將花朵送的老高的那種蓮花。
如今,秋風漸起的時候,荷花早就開殘了,只剩下不多的幾株發育比較晚的荷花,還在堅持開放,就這,也堅持不了一天了,畢竟,花瓣都掉了好幾片。
縣尉一直說,晉昌坊人雖然已經變得富裕了,可就是個人形象素質沒有跟上來。跟人家大慈恩寺一比,那一方面都不成,還處處透著一股子窮酸氣。
大慈恩寺的人很缺德,還用圍欄把睡蓮圈起來,不讓晉昌坊的人過去挖。
劉義抓著欄杆多看了幾眼睡蓮,就有一個小沙彌匆匆跑過來盯著他,這些睡蓮可是一個天竺高僧特意從天竺帶過來的寶物,可不能讓晉昌坊的賊人給偷了。
劉義從懷裡摸出自己吃了一小半的肉餅遞給小和尚道∶“小師傅用過膳了嗎。
小沙彌鄙夷的看著劉義道∶"我不要你吃剩下的肉餅,師傅說了,佛蓮不給外人。"劉義笑吟吟的等小沙彌靠近了,就一把抓住人家的僧衣,不由分說的將肉餅塞進小和尚的嘴裡威脅道∶“你師父是戒律僧,不吃肉,現在,你吃肉了,就當不成小和尚了。”
小沙彌的眼睛裡立刻湧出大顆大顆的淚水,努力的掙脫劉義的束縛,當下雙手合十跪在地上,開始不斷地念"阿彌陀佛",懺悔自己的罪過。
劉義再一次隔著欄杆,一邊吃著自己的肉餅,一邊低聲道∶“小和尚,你看這四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如果給我挖幾棵佛蓮,我保證不跟大和尚說你吃肉的事情,以後想吃肉了,我偷偷給你。”
小和尚想要捂住耳朵,不過,他還是堅定地雙手合十,跪在那裡繼續懺悔。
劉義把最後一口肉餅吃完,繼續對小和尚道∶“我現在就去告訴知客僧,說你吃肉了,還是搶我的肉餅吃。”
小沙彌眼睛裡流淌出來的眼淚更多了。
劉義就小聲道∶“要不,你給我一段佛蓮的蓮藕?”小沙彌低聲道∶“佛蓮不長蓮藕,只有蓮子。”
“蓮子?”劉義伸長脖子瞅瞅佛蓮池子,沒看到蓮蓬。“蓮子在水裡,不在水面上。”
“那麼,你就給我一些蓮子,我就不說你搶我肉餅吃的事情,並且把這事爛在肚子裡。”
小沙彌明顯想要大哭,他還是堅強的忍住了,撩起袍子趴在佛蓮池子邊上,從水裡摸出幾個圓疙瘩,丟給了劉義,然後,就放聲大哭。
劉義喜氣洋洋的把玩一陣佛蓮種球,這樣的好東西,娜哈小娘子一定非常的喜歡,可以先弄一個荷花缸,把這東西種上,送給娜哈,等待來年再結了種子,就把晉昌坊蓮花池子裡的那些賤貨全部替換掉。
這樣,縣尉就不會再笑話晉昌坊沒氣質了。
裴行儉燥鬱的在地上走來走去,坐在軟榻上的蘇定方卻搖著一柄蒲扇,顯得悠然自在。
“恩師,雲初這樣肆意妄為真的不用承擔任何後果嗎?”
蘇定方笑道∶“他哪裡做錯了,或者你來告訴我,他那裡逾越了?”
裴行儉皺眉道∶“杖斃捕頭,開革捕快,衙役,逼死屯監,胥吏,還懸屍示威,每一樣都不是君子所為。”
蘇定方看著焦躁的愛徒道∶“捕頭草管人命,證據確鑿,本該殺之,捕快,衙役們狼狽為奸,欺壓良民百姓,被開革出門,乃是他這個縣尉的權力,了不起,就是一次開革的人多了一些,可是呢,這依舊是人家的職權範圍內的事情。
搜檢錢庫,糧庫,督查民生諸事,哪一樣不是人家這個縣尉的職責?
死掉的人,私吞了萬年縣的錢糧,侵佔了府兵們的利益,就算不上吊,也是死路一條。
守約啊,這些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你在恨自己當初入主長安縣的為何不用這樣的手段是嗎?
裴行儉低頭道∶“我當時不是沒有想過。”
蘇定方搖搖頭道∶“你擔心自己的名聲,擔心自己被人扣上一頂酷吏的帽子是嗎?其實,你現在去做這些事也不算晚,你卻擔心別人說你在拾人牙慧是嗎?”
裴行儉像是被電擊了一下,垂下頭道∶“我真的不如雲初啊。”蘇定方大笑道∶“你強過雲初甚多。”
裴行儉苦笑道“恩師,這是在指責弟子呢。
蘇定方搖頭道∶“為師說的都是實話,英公與我都在等待雲初翻船的那一天。”“翻船?他現在每一步都走的很有跟腳,堪稱步步為營,翻船的可能性太低了。”蘇定方嘿嘿笑道∶“說愛看,你為何會覺得雲初的行為非君子行徑”
裴行儉道∶“他過於講求事物的本質,也就是說,他省略事態發展的中間關節。行事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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